杨文正没想到苏暮雪会这样冷冷清清的给他两个字,一时间有些愣住,话本子上不是都说,女子该柔柔怯怯的送男子荷包,或者羞恼的假装不同意而抛开吗?告诉他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好吧,话本子上没写拒绝的情况会是什么样子,杨文正就不知道被真正拒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于是压根没想过苏暮雪是在拒绝他。
钱氏听着却不乐意了,瞅着苏暮雪冷哼道:“我儿堂堂未来的秀才老爷,往后那是见了县太爷都不用下跪的,你一个乡下毛丫头竟敢拒绝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暮雪冷冷道:“我以为乡下毛丫头,也没想过高攀未来秀才爷,所以你们从哪来回哪去,该干嘛干嘛,别在这碍我的眼。”
“你这说的什么话!”钱氏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站起身来走到苏暮雪面前就要动手,却被苏暮雪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自己反而收不住力道而栽在了毛草堆上,再抬起头来时,头上已经多了几根稻草,发髻也有些松散。
栽了跟头的钱氏不甘心,就要再次朝苏暮雪扑过来,却被自家男人一把拉住。
杨栓子平日觉得,自己婆娘在街坊邻居中也算是出挑的,比起年轻小姑娘们更是添了一抹成熟韵味,可见了苏暮雪后发现,钱氏就如枯黄的稻草叶一般,哪里比得上苏暮雪花一半的娇艳。尤其这会儿钱氏头上插着稻草,发髻松散的模样,杨栓子没来由一阵厌恶。
“雪儿你不要介意,我家婆娘就是性子急,心地却是好的,你若嫁过来,她必不会为难你,在家中我都能做主,你成亲有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于你。”
苏暮雪蹙眉,她虽然觉得名字就是用来叫的,但被杨栓子叫出来,只觉全身膈应的惶,而且自打杨家来人石苗儿就已经注意了称呼,跟本没有叫过她的名字,杨栓子竟然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可见是杨氏传出去的,不由对杨氏也更加厌恶起来。
本来苏暮雪还在想着,这事儿就交给石苗儿处理,当然也没想过她能直接把人赶走,但也要让她锻炼一番,不过现在这些人实在是太膈应人了,她一刻也不想再见到这些人。
还没等苏暮雪动手赶人,院子里却传来了王婶的声音,“他婶在家吧,我可进来了啊!”
虽然是石头去请的人,王婶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石苗儿一听连忙迎了出去,把王家迎进了屋子,屋子本来就小,加上王铁柱,王婶,王谨行三人,屋子里显得十分拥挤,不过苏暮雪却是很开心,刚好当了她的视线,她不用看着那些碍眼的人了。
刘氏见石头没跟着过来,荷花也没来,便知道是王婶把两人留在了家里,倒也放心。
“他叔,他婶,劳累你们了。”刘氏这会儿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加上生气,脸色显得很是苍白,说了一句话便咳嗽起来。
王婶见状连忙凑上前去帮刘氏拍着背,安慰道:“不碍的,咱们两人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还说这些话做什么。”
王婶安慰了刘氏,又安抚了石苗儿,这才看向杨家人呢。
杨栓子见了王铁柱身形高大,王谨行看着年纪虽小,身量却不比杨文正瘦小,不由心里有些没底,新来的妇人看起来也是常做活计的,这会儿要是动起手来,他家可不见得能占到便宜,当即转了转眼珠,上前笑道:“不知道几位是雪儿的什么人?我们今天是来上门提亲的,没有去拜访,真是失礼了。”
杨栓子是在镇上开杂货铺的,嘴皮子还是很利索的,这会儿他脑袋转悠起来,倒真是能唬住不知情的人。
王铁柱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石头过去并没有说清楚是什么事情,还以为这里要打起来了,却没想到对方是来提亲的,当即就有些为难。
石苗儿见状开口道:“我姐姐的名字岂是你们能叫的,王叔别听他们的,这亲事我们根本就不同意,没有提前商量过就带了男人过来相看我姐姐,这是什么礼数,一家子强行进我们的屋子,又是什么礼数,他们这分明就是在抢人。”
王铁柱一听,也就明白了,当下横起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混人,我这侄女都说了这亲事我们不同意,你们还不速速离去,不然小心我王猎户不客气。”
杨栓子一听王铁柱是个猎户,心下更是怯了几分,盘算着这事儿还能不能成,杨文正可不像杨栓子那样机灵,这会儿他又一心惦记着苏暮雪,看见那王铁柱的蛮横样子,心里便生出了读书人对粗蛮人的鄙视,甚至在想苏暮雪是不是在家会天天受人欺负。
“你是哪里来的蛮人,我倾慕于雪儿姑娘,央了父母媒婆前来提亲,你这人在这儿碍什么事儿呢!”
王谨行也是个冲动的性子,他一听不乐意的嚷道:“你少胡说八道,雪儿姐姐是不会答应你的!”
杨文正一见是个比自己小的小子,一身短打,一看就是没读过书的,心中得意,理论起来更是有了底气,“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你是雪儿的什么人,雪儿的事情要你来出头?难不成你也喜欢雪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倘若你也喜欢雪儿,我倒是不介意与你比试一番,经史子集由你挑。”
杨文正可是自信的很,一个没读过书的乡下小子而已,随便说上两句,还不就把人吓跑了。
苏暮雪听着杨文正对她的称呼已然无语,从姑娘,变成雪儿姑娘,再到雪儿,只是谁准他那么叫的?算了,就当他们所有人说的这个雪儿都不是自己好了,反正世界之大,重名的有的是。
王谨行被杨文正的话,闹得有些脸红,他不明白,明明对方是读书人,为什么把婚事放在嘴边也不知道害羞,不过他的学问肯定是不成的,却又不甘心,于是开口道:“你少胡说八道,你以为你读过几年书就了不起了?我哥也是读书人,他可是总得夫子夸奖的,我虽然不懂那些,但让我哥与你理论,他定能胜过你,到时候叫哥哥娶了雪儿姐姐,雪儿姐姐就是我嫂子,你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捂脸,要不是担心真打起来,苏暮雪早就跑出去了,不是她害羞,她实在是不擅长跟这些人胡搅蛮缠啊。
王铁柱心中倒是高兴,不过面上还是呵斥道:“谨行,不得胡言,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们能放在嘴边上的。”
王铁柱训斥的是王谨行,却更加是杨文正,王谨行比杨文正还小几岁不说,反正他也是个没读过书的乡下小子,嘴里瞎突突点儿什么,没人觉得不正常,但一个上过学堂的读书人,竟然一点礼数都不懂,那真是有辱斯文了。
杨文正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话本子里多的是,反而嚷道:“你这莽汉好没道理,我带了父母而来,请了媒婆上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具在,岂是你这个莽汉能够说项的!”
王铁柱冷哼:“我是莽汉没错,不过我训斥自己的儿子,你做什么往自己身上想?你这不是心虚了?我一个大人,也不跟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计较,你请了媒人又如何,雪儿的父母没答应,你还想强抢不成?”
杨文正不服气的道:“我乃读书人,岂会如你所想的动粗,真是粗鄙不堪!”
王铁柱倒是笑了,王婶也跟着笑了,王谨行忍不住开口道:“既然你不会动粗,雪儿也不应你的婚事,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还要吃顿饭再离开?”
石苗儿甜笑着借口道:“许是等着四婶子把人请回家吃饭呢吧,毕竟这可是四婶子家的正经亲戚。”
王家人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今天来的是杨氏的娘家人。
杨氏一项欺软怕硬,见了王铁柱那高大的身形,又数了数屋里的人数,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边打不赢,那王家又是不常跟村里人来往的,只与刘氏一家相熟,对他们肯定不会手下留情,杨氏便缩在了一旁,不再掺和,谁知竟被石苗儿点了名,一时间对石苗儿可谓恨之入骨。
石苗儿看见杨氏那恶毒的眼神一点也不惧怕,反正不管她做什么,杨氏都会恨她的,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干脆反瞪了回去。
杨氏见石苗儿敢瞪她,顿时抓住了石苗儿的把柄就要训斥,石苗儿这回学机灵了,一个深山就凑到了苏暮雪身边,让杨氏抓了个空。
“四婶子这是做什么,我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你怎么又要打我不成,方才打的那两下子,我这背上只怕已经青紫了,四婶子可准备给我治伤。”
王婶一听石苗儿被打了,顿时有些心疼,石苗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很懂事,那么个小人儿小小年纪便知道顶门立户,她喜欢的很,一直惦记着等孩子们到了年纪,要说给自己小儿子的,这会儿听了石苗儿被打,就恨不得上前锤那杨氏几下子。
杨氏见一屋子人目光都转向她,尤其王婶那要想要杀人的模样,心中暗恨,面上却老实了许多。
苏暮雪看着一屋子的人,来来回回的实在没什么意思,清清嗓子开口道:“都别闹了,杨氏带着你的人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苏暮雪的声音柔柔的,却说着生硬狠厉的话语,不相干的人听了,只会觉得是小女孩儿耍脾气呢,但被她施放出威压笼罩着的人听了,却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凉意。
杨氏顿时有些腿软,若不是她一直坐在床上,只怕就要跌坐在地上,与自家哥哥嫂子互看了一眼,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不能成了,只撑着说了句狠话,“哼,你们别得意,雪儿你个小丫头,我早晚要你好看。”
话一说完,杨氏便率先走了出去,杨家人以及杨媒婆也就都跟了出去,杨文正虽然不甘心,却还是被钱氏拽了出去,杨栓子走前看了苏暮雪一眼,眼中闪出一抹意味不明。
见外人一走,王婶便将王铁柱和王谨行都赶了出去,拉着石苗儿便脱了衣裳,要看她的背。
石苗儿本来挣扎着不让看,想也知道,她的背现在是什么样子,她不想让人为她担心,却没能挣扎过王婶的力气,还是被众人把伤看在了眼里,两个半重叠了的巴掌印子,青紫的印在石苗儿的背上,狰狞可怖。
刘氏一见那印子,便大哭起来,王婶也倒抽了一口冷气,恶狠狠的咒骂道:“那个杨氏早晚会遭报应的,这个是她当家的亲侄女,竟然也下得去手。”
石苗儿却不认同的道:“那个家里,别说是婶娘们,就是叔伯们又有谁还记得我们一家也是石家的人?娘您别哭了,我不疼,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苏暮雪让石苗儿在床上趴下,拿出一瓶药水给石苗儿涂抹着,“我这药水比一般的药酒好得多,苗儿不怕,用不了两天就会好的。”
药水是修仙界最低等的疗伤药,她之所以会拿出来,是因为石苗儿今天受伤多半是为了她,便是有了恩怨纠葛,既然事情是因她而起,自然就不会因为她拿出超出修仙界的疗伤药而又其他因果。也正因为如此,她刚刚才敢对杨家人施放威压。
药水涂抹在身上,石苗儿便是眼前一亮,“雪儿姐姐,这药水怎的这样好用,我这背上凉凉的,一点也不疼了。娘,王婶你们别担心,雪儿姐姐的东西真好呢。”
见石苗儿脸上不似作伪的神情,刘氏这才止住哭声,王婶也略略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