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蕊是当今的婵娟郡主,她母亲的娘家据说富可敌国。
许晏留心了。
庭直又说,“若是娶了婵娟郡主,这军中的日子要好过上许多。”
外头风雪越来越大,似乎要把人给吃了。
室内,齐老闷闷的咳了几下,对着月初说:“十余年前,我在玉山山脉下遭遇伏击。莫将军的援兵未到,他的小儿子便带着原本给他当守卫的二十骑兵,策马夜渡长江,在泥潭里摸了半宿,烧掉了边沙的粮。我见着他时,他浑身又臭又脏,在水里泡烂了腿上的伤。那年他才十一岁,我问他怕了没有,他说玩得很尽兴。他还说他爹说‘莫家人是皇家的狗。我不喜欢这句话,可后来我们出兵就像是套着锁链的狗,再也不痛快。我战至今日,早已没了血性。’今日我想莫家人不应该是狗,但如今还留着狼性只有君庭。他梦里念的是长安的天,长安的水,却要让他在忘了这份自由,呆在暗无天日水牢里。我跟他爹都对不住他。”
月初沉默片刻,看着先生,说:“老师何必妄自菲薄。莫公子自有自的活法,自在是一种,受困是一种,封侯拜相是一种,守成自重是一种。统帅须有千锤百炼的韧性,还有定如磐石的毅力,莫公子未必做的出来。”
齐老不再作声。
约莫几月以前。
莫婴戴着镣铐,被推下阶。
“唱。”小兵在后边怂恿着,“快,快唱几句!”
他不吭声,看向墙影里蹲着的人。他见着那女子,胸口就疼。不由地抿紧唇线,站在原地。
月初说:“让你站过来。”
莫婴缓慢地挪了脚,站在了月初的不远处。
月初傲慢抬头,起身说:“你娘什么人?”
莫婴说:“江家的江卿卿。”
他没有说莫夫人,因为莫家已经没了。、
“唱曲会吧。”月初的目光让他有些自卑,“你母亲没教你这等攀延附势的东西?我听说她当年一曲红绡不知数,方才拿下莫家的夫人名号。”
莫婴自然知道她在侮辱他,垂头躲闪说:“公主,我不会。”
“抬头啊。”月初用脚拨开灯笼,“怕我?”
他只得抬头,却闻见了酒味。
“早知道,你是莫家的后人,我死也不会救你,”月初苦笑,“你莫家屠城,我古兰玉山一脉好苦啊。”
“皇命难为。”
月初冷冷地盯着他发顶,说:“站起来。”
莫婴便撑着膝,站起身。
月初说:“蹲起自如,腿脚无碍。是廷杖刑罚的人太体贴,还是贱命易养?”
“自然是贱命易养。”莫婴闷声说,“侥幸。”
“说不通。”月初的小红马鞭抵在沈泽川的胸口,“送你到皇上跟前,断的就是你这条命,你嘴上功夫不错。”
莫婴被这马鞭激起了寒颤,越发缩手缩脚地畏惧,说:“苟延残喘……苟延残喘罢了,何必与我这般的小人过不去?事已至此,罪有应得,放过我吧。”
月初说:“真心话么?”
莫婴已然被逼得啜泣,他用力点头。
她收回马鞭,说:“话都会说,谁知道真假。这般,给我学几声狗叫。叫痛快了,我今夜便放过你。”
这一次,莫婴没出声。
后面的几个侍卫被吓得心惊肉跳,又推了莫婴几把。
他面色发白,怯弱地说:“好歹,只对着你一个人。”
“退吧。”月初简短地说。
莫婴有点忸怩作态,挪近些许,倾耳说:“月初,你以为……你放过我,我便会放过你么?”
雪屑陡然一扬,月初摁住了他的手臂,强劲地压下去,面上森然,说:“狐狸露了尾巴,我看你嚣张的很。”
两个人猛地翻倒在雪地,镣铐吊着双手,莫婴连滚带爬地撑身:“皇命要我上位,你借着许家,敢违旨遵取我性命,今夜过后——”
月初力气极大,套着他的镣铐,把人直接拖向自己。
莫婴磕在地上,咬牙嘶喊:“你就是许家忤逆圣旨的同犯,我死不足惜,今夜,我死,许家全部陪葬!”
月初从后卡住沈泽川的咽喉,迫使他抬高了头,短促地笑了几声,狠声说:“你把自己当做什么,陪葬?你也配!我杀你如草芥!”
莫婴呼吸困难,镣铐骤然反套住月初的后颈,他用劲了力扳向地面。月初不妨此招,抬臂时被当胸一脚,两个人顿时翻滚颠倒。
“杀我如草芥?”莫婴俯首盯着她的眼睛,在混乱中终于与之四目相对,哑声说,“良机已错,往后谁为猎狗,谁当稚兔,怕是说不清楚!”
“谁敢暗中相助!”月初杀心已起,“我查一个,杀一个!”
小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发颤,冲过来阻拦道:“公主,使不得,万万不能杀人!”
“没错!”莫婴厉声说,“今夜是公主要杀我!”
“你住口!”月初劈手要堵住他的嘴。
谁知莫婴张口就咬了个死,压着月初半身,已经咬破了她虎口的皮肉。
莫婴齿间渗血,却不肯松口。月初那虎口处的疼痛钻心,莫婴一双眼却叫她记得清清楚楚。
寒若冰窖。
“你若敢动许家,我让你,不得好死。”
一回头,装上了齐先生的目光。
“老师。”
月初喃喃地唤。
齐老听见了,却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