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娇娇握着月初的手,缓缓将她拉开。
眸中一片苦楚。
印在了月初的眼里,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楚娇娇叹了口气,“薛老带的都是些神人,娇娇受教了。”
她灵魂最深处的心事被洞察的一丝不差,此刻倒是无比轻松。
已经很久没有此般心安了。
闭上眼,那夜是洞房花烛,一轮皎洁圆月明晃晃挂着,云朵盖在枝桠上,两个硕大的喜烛映照出少女跟前重重花影。
煞是美丽,礼服是正红,她是正妻。
楚娇娇坐在殿中。
心却在别处。
她想嫁的的人远在天边,哀莫大于心死。
红盖头外的人踌躇半天,走上前来。就在太子李清要揭开盖头时,她要记得微笑,是母亲说的,她即使千般不愿意,但要给夫君最美丽的笑容。
此后的日子攀附于他。
才好过。
她本就绝色,名满江南,才女一枚,多少世家公子,王公贵戚下聘,对她的美貌几乎是一种无形的肯定。
本就是绝色,绝色里再漾出的一个笑,就自然倾国倾城。
太子,她的夫君挑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看见这样倾城的一个笑,愣了愣,晃了神。
他呆呆的将原木放在一旁,双手将盖头拨下来。
楚娇娇微微偏头看着他,言笑晏晏,只是这笑容多少出于本心不得而知。
哪知道太子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如同看着一团空气。楚娇娇想啊,她这一生的可能就在这宫中了,她一生的伴侣可能就在眼前了。母亲和她的奶娘说她要乖巧要可人,不得说些不好的话,要说讨人喜欢的话。
她想着要如何开口,正在抿嘴思考,却听夫君冷冷道:“你可知今夜坐在这喜床边的人,原本该是谁?”
楚娇娇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抬头迟疑“嗯?”
他眼中寒意凌然:“父王直接下旨让你我结亲,听说是你父亲亲自提的。为什么是我?你是为了什么嫁入东宫?为了太子妃的名号,还是为了你楚家的地位。”
她喃喃:“母亲说,你要娶我。”
他哼一声,有些无奈,“虽立为太子,于父王眼中我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任凭摆弄。他的意思,不就是我的心心念念?父王拿江雪的命来逼我就范,我能怎么做?今晚我对你说清楚,我从未想过从你楚家那里得到什么,也请你不要妄想从我这里要求什么。”
她期期艾艾地望着他:“我,我没有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我也是奉命.......”
他蓦然打断她的话:“那便好,此后你我一别两宽,谁也别碍着谁。”
他拂袖踏出新房,楚娇娇看见喜床前地火烛开始隐隐绰绰地摇曳着。
一如她此刻破碎的心她看着他的背影,想绝不该是这样。她唤他的名字:“沈岸。”就像在苍鹿野的修罗场,那一刻的时光,她抱着他,声。
她无声哽咽了一会儿,唤得轻而缠绵,“李清“。
那一晚她记得很清楚,他没有丝毫的眷恋,走出门去。
而她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只是心中寡淡无依。
她只哭过一次,那一次风很大,月色比今日更要凉,但是她伏在爱人的背上,哭的心碎。
狼群呼啸而来,而她的陈将军将她捆在身上,根本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他们可以一起死,却没有理由一起活下来。
活着的人总有那么多的顾虑和忧愁。
醒来的时候,看见他还活着。他眉目疏朗,对她笑。
那是她唯一一次哭。
而此刻,本该是少女最幸福的一天,她本就嫁给了不相干的外人,在他眼中又逼不得已做了一回儿恶人。
娇娇缓缓脱下大红色的喜服,叠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躺在床上,一晚上没睡,就这么死死盯着一对龙凤烛燃尽成灰,窗外月色戚戚然。
外头的婆子丫鬟都不敢往里头看。
次日,娇娇去给当今圣上和当朝太后请安,由于李清没有生母,贵妃就接过了她奉来的茶。李清后脚赶到,他的衣物整理的平整干净,仪容整洁,容光焕发,完全不是昨晚醉酒的糊涂样子。
身边的婆子说,太子昨夜歇在了书房,书房边上有个别院,里头住的是侧妃温江雪姑娘。
江雪。
好美的名字。
她侧头打量他的衣服,针脚绵密,黄龙栩栩如生。
她楚娇娇也没有这样的刺绣功力。
听说温姑娘会做莲藕排骨汤,取荷池里结的第一塘莲子,熬出的汤醇香不腻。
她楚娇娇两手不沾阳春水。
听说温姑娘巧舌如兰,书房里总是传来两人甜蜜的争辩声。
楚娇娇并没有意见,温姑娘原本该是太子妃,名正言顺。
但家世地位到底排在前头,轮到谁也轮不到她一个庶女。
倒是楚家的嫡长女,横插一脚坏了人家郎情妾意,着实没什么说头。除了新婚之夜的惊鸿一瞥,奉茶时的匆匆打量,李清就真的再没出现。
言而有信,着实是个专情之人,令人佩服。
她偶尔想,她爱陈喜,但事已至此,两人已经云泥之别,此生再无相守的可能,只得将这种爱变成信仰,因为信仰可以没有委屈,信仰可以没有欲望。
再是心大如她,拨了颜面到底是难看。她其实并不想见到温江雪这个人,李清之前也聪明,故意不让两人相见。可有些事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温姑娘站在了她的秋千上。
她看着秋千,却觉得被踩踏的是她的心。
楚家信佛,凡事皆有因缘之说,楚娇娇先是在花园中拾到一截竹笛,用金丝裹着,本是完美无瑕的稀罕物,中间却有一道清晰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