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晏近几日舟车劳顿,跟随新帝四处安抚周边小国,筋疲力尽至极,还真不能怪他不想着这个孩子,收来一条小狗,觉得像是小姑娘,便以庭直的名义送了出去,怪不好意思。
只是那小狗的模样,的确有几分像是月初的样子。
小小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本想二话不说,先上床休息,走到院中,才发觉上次和这孩子说话已然是半月前了,兜转了一圈又绕到了后院,上次她就是梦魇缠身,不知送去了西域要来的花药,会不会好一些。
月初又是早早躺下,许晏进了屋子,借着月光替她拉了一下棉被,的确不再胡言乱语,但睡得绝对不安稳,他将腰间的刀卸下,竖立在床边上,寒光晃眼。
武将的刀杀气中,可以辟邪。
月初浑身一抖,立刻就坐了起来,眼中冷气未散去,死死的盯着许晏,一时有些可怖,待恢复焦距后看清来人,她才痴痴看着他,片刻后又移开了目光。
许晏来的晚,周身都是秋寒,却觉得月初的眼神更让他寒的一惊,他握住月初此时收作一团的小手,却又热的冒气。
冰火两重天。
这孩子被折磨的不清。
他想了片刻,轻轻拍了拍月初的头顶,小姑娘的身材已经开始发育了,脸上的模样更是变化不少,些许是古兰人的基因实在优良,她手长脚长的抽条,显得少女身姿单薄的如同一张白纸,目侧两只手就能环起的腰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月初抬头,直接冲入了皇叔的怀抱,他的气息是那么平稳冰凉,原来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是可以这样心平静气的活着,她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埋着头不说话,许晏以为她生气这几日的分别,是他的失职。
“若是,”许晏僵着身体不动,只能感受到女孩温热的鼻息,他只好低头看着脚边竖着的两把寒光必露的宝剑,心里有些不悦,再仰头望着小姑娘粉色的床单,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脱口问道:“若你父王未出事,你的日子想必好过许多。”
月初依旧保持着抱他的姿势,有些奇怪的将下巴搁在他胸前,抬头看他,像是心有灵犀,她的小皇叔一眼看出她的心思,顿时觉得很不是滋味,这个小没良心的,果不其然还是想留在宫里,他只好词不达意的解释,“先帝的意思,除非他从土里钻出来,否则你怕是只得呆在此处跟着你皇叔我了。”
看着月初撇嘴,小姑娘吃瘪的模样,许晏笑了起来,月初可以听到他胸口闷闷的笑声,脸不争气的红了一半,她只好将这半张脸压在他胸口。
小姑娘乌黑的长发便拂过许晏的脸颊,停留在了他脖颈之中,搔痒的不行,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舒服,将发丝尽数拨在她耳后。
月初本就是心中有鬼,这一下后颈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她身下徘徊,她差点要疯了,这点热度是要诛她的心。
她怎么这么恶心,本就是妖物,此时此刻还胡思乱想。
脑中天人大战,脸上却是茫然一片。
月初将长发卷回左侧,脸上自然火烧的厉害,声音低沉,很不开心的样子,“别碰我头发。”
许晏脑回路着实不太快,小时候郡主百般宠爱,而后又在军营跟着一群大男人长大,虽然二十有一,心智却依旧顽劣,也不感觉大半夜和一个这么大的女孩有什么不合适的。毕竟在他眼里,月初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孩子,他也想不到其他方面上去。
他自然也是无心之失,也不在意姑娘家的生气,只和她说,“我无儿无女,如你所见侯府也没有除我以外的许家人,我自认为许叔比我照顾的好,我个人而言自然粗枝大叶,无比马虎。你有哪里不如意,若是不和我交代,我一定一无所知,月初,别瞒着我说出来好受一些。”
月初迫切的想将一切都说出来,却发现话到嘴边,居然一句也解释不清,她侧坐在床头,似乎在组织语言,“皇叔,这世间上有没有人一出生就备受诅咒,她的活丝毫没有意义,也许努力活到最后依旧死无葬身之地呢。”
许晏知道她在说自己,便小心回复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既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好好活着,在人世间好好活上一朝。你平日里做些什么梦,我给你解一解。”
月初额间冒汗,也不知如何说出这个诅咒,只好胡言乱语“偶尔做梦,梦见有一天我去了战场,杀了很多人。”
说完,不等许晏解释,月初挤出一个笑容“皇叔,梦都是假的,我不会太在意这些。”
“月初,你知道吗?”许晏盯着她,“我一直在你身边啊。”
那时候,许晏的看法于她而言就是天大的事情,哪里知道,万般的苦楚还在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