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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就义 (1)

转眼之间,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两栋新的木房子很快被建起,这样一来,所有人都有安身之处了。

“兄弟们,开饭了!”一声吆喝传来,所有人都往一个地方冲,扑鼻的香味溢满空气中,引得大家口水直流。

“哈,真香啊,好久没见荤了。”

“这些野物都是我平时打下的,现在就拿来慰劳兄弟们了。”赵子云高兴地说道,“别急,都有的,不够的话屋里还有。”

“谢谢你了兄弟,要不是遇到你,我和弟兄们现在估计都在风餐露宿,吃没得吃,睡也没得睡啊。”宋子明对这个刚刚结识的朋友充满无尽的感激。

赵子云却摇头道:“大哥,你不是说我是自家人了吗?那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自家人还客气个啥?再说,我也是有私心的,如果能为家人报仇,我为大家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你说得对,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我们走在一起,就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宋子明感慨不已。

“大哥,以后我就跟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是打鬼子的事,我赵子云绝不含糊。”

他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太香了,我妈妈做的菜也挺好吃的。”渡边正雄一边吃一边夸个不停。

“哦?鬼子没骚扰你的家人吗?”赵子云正站在他身边,不经意地接过话道。

“我妈妈在日本家里呢……”

砰……一声清脆的响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赵子云听见这话一下子就甩掉了捧在手中的木碗,怒问道:“你是日本人?”

渡边正雄也顿住了,他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然惹得赵子云发这么大的火。

“为什么这里会有日本人?为什么?”赵子云对日本人恨之入骨,当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渡边正雄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安静地站在那里,表情非常尴尬。

宋子明理解赵子云的心情,这时候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子云兄弟啊,你别怪大哥之前没告诉你这些情况。张正兄弟确实是日本人,但现在的的确确已经成为我们其中的一分子,跟我们所有兄弟一样,没有任何异心……”

“我恨日本人,日本人杀了我的家人,我……”赵子云已经处于极度愤怒,突然从腰间拔出小刀,一把抓住了渡边正雄的衣领,刀尖在他眼前停住了。

“子云,放下刀,不要伤害任何人,自家的刀尖不要对着自家兄弟。”宋子明语气冰冷地说道,但赵子云像根本没听见似的,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兄弟,你听大哥一句话,不要乱来。”

众人都被赵子云这个动作怔住了。崔宝山见势不妙,忙走上前去劝解道:“兄弟,你先冷静下来,把刀放下听我说。”他回头扫视了一眼所有人,非常动情地说道,“站在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张正,都被鬼子害得很惨。你看看,强子亲眼看见鬼子杀了他的爹娘,还有净空,他的师父智空大师也被鬼子杀害,而张正当初因为反抗他的司令官侵略中国的政策而被抛弃,还有……今天没能回来的好多兄弟,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这里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有着类似的悲惨经历,所以大家才能走到一起。宋大哥刚才说过,我们的目标就是把小鬼子从我们的土地上赶回老家。你恨日本人,我们每个中国人都恨日本人,为了我们的事业,我的一名战友在跟我来赤城的路上被捕了,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下落,是生是死都很难说了……兄弟,只要是打鬼子的人都是我们的兄弟,包括张正。”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感染了,赵子云的脸色也慢慢放松下来,终于缓缓地放下了刀。

渡边正雄安全了,但他并没感到轻松,心情却越发沉重起来。他几乎从每个中国人身上都看到了对日本人刻骨铭心的仇恨,也越来越坚信了自己的信仰:他要为反抗侵略,反抗法西斯而战斗!

一场风波被崔宝山轻而易举地化解,不过他透露出了藏在自己心里的另一个秘密。

“你为什么之前一直没告诉我这件事?”

面对宋子明的追问,崔宝山无言以对,他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此时此刻只好实言相告,无奈地叹息道:“他叫文达,杜文达,我们一起出来,但中途为了掩护我逃走被日军抓住,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消息。”他微微闭上眼睛,表情非常难过,再也说不下去。

宋子明也怔住了,他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情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像杜文达一样的人为了一种虚无缥缈的信仰可以放弃自己的性命?他的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

夜色渐渐降临,黑得让人喘不过气,离鬼子给杜文达下达的时间越来越近,但他的表情非常平静,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李三却越来越紧张,虽然两人仅仅相处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却对这个偶然相遇的兄弟已经有了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那是一种超越好感,类似战友的感觉。

杜文达从小父母双亡,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参加了八路军,从一个小兵成长起来,上过战场杀过鬼子,受过伤也见遇到过死亡,但他从来没后悔参加八路军,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死亡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就是突然没了呼吸,闭上眼睛的一个过程而已。

“兄弟,也许这辈子我们都不能在一起打小鬼子了,但你必须好好活着,做完我没能完成的事。”他的目光穿透了黑夜,仿佛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李三靠着冰冷的墙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杜文达的背影上,他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不怕死?他虽然也不怕死,但那只是无意识的思维,不过像杜文达这样的人,他们究竟是靠着一种什么思想来维持自己的信仰?

杜文达慢慢爬到李三身边坐下,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怎么,睡不着?”

李三不知该如何启口,一个明知自己将死的人,怎么会表现得如此平静?他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声,问道:“兄弟,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说……我听着,如果可以活着出去,一定转达给宝山兄弟。”

杜文达又笑了起来,缓缓地摇了摇头,头微微上仰,望着漆黑的空间,沉沉地闭上了眼。他本来什么都不想说,不过李三的话提醒了他,于是回头望着李三的眼睛,很深沉地说道:“如果你真能活着出去,替我给宝山兄弟带句话,让他一定要好好活着,替我多杀鬼子,我的心愿也就了了。”

李三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此刻在他坚强的外表下,心里却在偷偷流泪。他紧咬着牙关,沉痛地点着头,悲伤地说道:“兄弟,如果我李三还能活着出去,我杀的小鬼子也算你一份。”

“好兄弟,谢谢!”杜文达声音中充满了一丝悲情,“兄弟,临死前能认识你这个好兄弟,有你给我送行,我这辈子也值了,能安心走了。”

李三紧握着拳头,胸中被压抑的情绪已经撑得他快要爆炸。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这种恐惧感越来越压抑,此时的李三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泪水终于忍不住湿了眼眶。

铁门被打开,两个日本兵走进来带走了杜文达,监牢中的所有人都起身为他送行,但他只是回身看了一眼,就算是跟所有人告别了,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李三非常想跟他说一声再见,但他什么都没说,他冲到铁栏前,看着杜文达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见。他沮丧地收回了目光,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在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枪响,杜文达临走前的笑容又浮现在他眼前。

“兄弟,一路走好!”望着漆黑的空间,李三的心开始滴血,短短的几天时间,他的思想深处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他默默地发誓,如果还能有机会活着出去,他一定会做一个像杜文达那样的人,不再只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消灭鬼子活着,为民族的尊严活着……虽然他不懂这叫革命,但他的思想已经从遇到杜文达这个人开始慢慢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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