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指缝中偷偷溜走,这个城市的湿气越来越严重,天空象被雨雾织成的幕布遮盖住了似的,带着点昏黄。
当夜色来临时,虽然时间还早,但浓厚的雾气早已把整个城市笼罩住。闪烁着昏暗灯光的汽车象蹒跚的老人一样在街道上慢慢前移,这个城市也好像突然停滞不前。
在离街道不远的位置,刺眼的灯光把一个大房间照得雪亮,但从外面看去,灯光显得昏暗之极,一点一点的点缀在被浓雾笼罩的大楼上。
就在此时,有两帮人正在进行一场谈判。两边的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两边,中间是一张大桌子,他们面前坐着两个中年男子。
气氛很紧张,有种剑拔弩张的气势,过了很久,双方的人都没有开口。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等待。两边人眼里都藏着火焰,只要一遇到火星,就会激发一场大火。
“赖斯,我们曾经是非常要好的合作伙伴,但是你首先违背了合作原则。既然你想打破现有的这种法则,那么你一定想过该怎样向你的合伙人——我,解释清楚这一切。”
“塔汉先生,我不明白你所指的违背合作原则是什么意思,再说了,我们各自为阵,从来都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大家相安无事。”
塔汉听了赖斯的话,被气得肚子一收一合,象胀气了似的。但他表面上仍然表现得非常冷静,摊开双手,满脸带着笑容说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应该非常明白你的意思了,从现在起,你我分道扬镳,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哈哈……塔汉先生您说了就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们之间的事似乎还没有结束吧。”赖斯冷笑着说道,“我想塔汉先生身体如此健壮,应该不会象老头一样如此健忘吧。”
塔汉听了这话,愣了半晌,突然仰头大笑道:“这个当然,放心吧,虽然你不打算让我们的合作继续下去,但我是个非常讲信誉的人,你的东西一定会还给你,耐心等着吧。”
赖斯听了这话,猛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视着塔汉吼道:“你当我是什么,你私下吞了我一百公斤私货,难道想就这样走人吗?”
“哦,你还想跟我算账是吗?”塔汉也起身指着对方的脸怒声骂道,“你吞了我五十个人头,难道也想就这样算了,你的肚子不大,胃口却不小啊,这样吞下去不会觉得肚子痛吗?”
赖斯本来以为对方不知道他背地里做的这件事,他私吞了塔汉五十个人头,此时早已转卖到了南非。
“哈哈……我还把你当傻子,没想到你早就知道是我吞了这批货,好,好得很,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之间剩下的事一笔勾销,后会有期。”赖斯说完,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手下,怒喝道,“走!”
“慢走,不送。”塔汉眼里含笑地盯着赖斯的背影,直到他们离开,他的脸色瞬间变冷,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咬牙切齿的骂道,“我一定会跟你算这笔帐,咱们走着瞧。”
玛丽面前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她正在收发一些邮件,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打开一看,是少剑发来的。
“亲爱的,我好想你,你那边的事处理完了吗?什么时候来上海找我?”
玛丽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一种甜蜜的感觉一直甜到心底。她想起了那张英俊的脸,以及那些灿烂的笑容。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开始回信息:“我也很想你,你和玲都还好吗?事情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会第一时间赶来找你。”她再次浏览了一遍自己敲击下的字,正要点击发送键时,手上的动作却突然又停了下来。
不行,我不能给他回信息,一旦他收到我的信息,马上可以根据IP地址查询到我在上海……玛丽想到这里,心里痛了一下,继而缓缓地按下了取消键。
正在此刻,她又收到一条信息,当她打开时,一张照片出现在她眼前。
“宝贝,你看见我了吗?我想你都想得憔悴了……”
看着少剑那张干净的脸,玛丽的心紧紧的收了起来,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突然有一种去找他的强烈愿望。
“对不起,我也非常想念你,但是我不能害你,请原谅我所做的这一切。”玛丽起身走近窗边,外面飘起的浓雾遮掩了一切,她满眼迷茫地望着浓黑的夜色,然后返身回房拨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陈警官,您最近见过少剑吗?”一听见陈一鸣讲话,她便开始发问。
陈一鸣笑了起来,说道:“当然,他今天还来过我的办公室。”
玛丽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正要继续说话,却被陈一鸣打断了,他说道:“玛丽小姐,我能看得出来,少记者非常惦记你,他正在非常努力地寻找一些证据,我知道他……”
“你说什么?他没有停下来这一切?”玛丽声音顿时抬高了,带着质问的口吻继续说道,“我不是说过,希望他放弃这一切吗?为什么他还在继续?我不想他被卷入进来。”
“这是他自己的决定,而且现在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我想他不会停止这一切。”陈一鸣摇头道,“他做这一切,也是他们杂志社的意思,所以你们现在正在做的那一切,都是……”
“不,我不管,他是无辜的,我求求你,求你告诉他,要他停下来,否则会把自己赔进去的。”玛丽心如刀绞,欲哭无泪。当初的分离就是为了不把他牵扯进去,现在他却一直没有脱离开去,她颤抖着,恨不得把手中的电话听筒狠狠地砸向对面的墙壁。
陈一鸣考虑了一会儿才说道:“以我的看法,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见面当面谈谈,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这么躲躲藏藏的?你最好自己亲口告诉他那一切,我想要是由我出面的话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
玛丽愣了半晌,才慢慢的放下电话。她感觉全身无力,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去做,她只能默默地祈祷,希望少剑能远离这场战争。
我可以去见他吗?如果他知道我也来了上海,那么……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痛苦地闭上眼睛,无力地瘫坐在身边的床上,仰身倒下,眼前出现白色的天花板,象浩瀚的天空填补了她心间的空缺!
少剑在办公室处理完最后一些事情,等他收工时,才发现所有同事都已下班,他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关上门离开了办公室。
来到车库,他才发现汽车钥匙忘在办公室了,又感觉今天雾气很大,开车也不安全,想了想,便走出车库,步行来到了街上。
此时,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只有闪着昏黄的汽车在慢慢移动。他等了一会儿,可是根本没有出租车停下来。他看了看夜色,估计很难等到车了,于是慢慢向前走去,在大约两百米外有一个地铁站。
他好久都没有步行走过这条路了,那些熟悉的建筑笼罩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最容易使人想起往事,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玛丽,回想起刚刚给她发的邮件,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玛丽,你这时候在做什么?看到我发的邮件了吗?”他像是在询问自己。一种强烈的悔意充斥心头,真后悔当初没有带着玛丽一起回来,为什么自己会忍心让她一个人留下来面对那一切的艰难,甚至死亡。
当他抬头时才发现地铁站也下班了。
“唉,糟糕,好久没乘坐地铁了,居然忘记这个时候也早该下班了。”他懊恼地轻轻捶打了几下有些昏沉的脑袋,突然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先生,需要用车吗?”
少剑一喜,立即上了车,心里还在一个劲的感谢上天终于给他送了一辆车过来,要不然今晚就要走着回家了。
“欢迎乘坐通往地狱的Taxi。”
少剑正想告诉司机自己家的方向,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脑袋,他呆住了。
这时司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笑。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遇到劫匪了吗?想到这里,他说道:“兄弟,要钱是吗?我都给你们。”
“哈哈……哥们,乖乖的坐好,最好别耍花样,要不然别怪老子枪走火。”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少剑只好听从命令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眼睛在朦胧的夜色中扫来扫去,所有标志牌都掩映在浓雾中。此时的他还能根据平日的印象依稀辨别方向,可出租车绕了很久,似乎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终于感觉自己迷失了方向。
当他被推下车时,才发现自己完全置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上海这么大,他从前根本没有来过这里,不过他听到了海水翻滚的声音。
“走吧。”他在对方手中枪的逼迫下慢慢走进一扇低矮的门里,沿着昏暗的走道往里面走去,慢慢适应环境后,他发现两边堆放着整齐的集装箱。
难道这里是码头?他根据所有环境特征推测到了自己身处的大概位置。他眼前突然一亮,随着一声沉重的开门声响起,一颗刺眼的大灯泡高高地悬挂在眼前。
少剑慢慢睁开被强光刺激的眼睛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群陌生人中间,而那些家伙一个个面若冰霜,眼睛里充满了杀气。
突然,几个人把他推到了一根黑色的铁链面前,象包粽子似的把他绑了起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认错人了。”少剑本来以为自己遇上了劫匪,但从目前状况看来,那些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劫匪,他明白自己被绑架了。
“哈哈……少记者,还认识我吗?”一个声音象从地狱里冒出,紧接着出现一个人影,由于强光的照射,少剑开始还没看清对方的身份,但当他看清楚来者身份时,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都是老朋友了,怎么看起来脸色那么不好啊,不欢迎我吗?我可是第一次来到你的家乡。”
少剑可没心情跟对方耗着,挣扎了几下,盯着那双象狼一样的眼睛,沉声说道:“我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苦苦相逼?我现在已经回来了,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已经退了出来,你难道非要把我逼死吗?”
“嘿嘿,少记者,你这话严重了,我此次来到大上海——你美丽的家乡,作为老朋友,总该打个招呼,见个面吧,要不然你还以为我塔汉没把你当朋友呢。”
少剑盯着塔汉那双时刻充满阴谋的眼睛,又听着他的话,感觉一阵阵恶心。但他明白自己的命现在在这只老狐狸手里,所以再有多大的怨言和仇恨,他此刻也只能深埋在心底。他想了想说道:“塔汉先生,我保证,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
“不、不,记者先生,我估计你是误会我了,你这话倒说得不错,我们之间本来什么都没发生,而且还可以成为朋友的,但我认为你还有一些事情必须对我有个交代。”塔汉走到少剑面前,两张脸近在咫尺,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眼里冒出的火焰。
少剑沉吟了一会儿,却不清楚塔汉所指为何事。塔汉突然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张开血盆大嘴,一字一句地说道:“别给我装蒜,你最好弄清楚现在的环境,如果你还想继续隐瞒什么,惹我不高兴的话,我可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只好把它当作你的坟墓了。”
这家伙到底想要什么呢?大老远从阿加利亚跑到上海来,难道我手里掌握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少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想起了玛丽,她不是一直在调查关于塔汉的事吗?她会知道这只老狐狸来上海了吗?想到这里,他才说道:“塔汉先生,我想您是不是真的误会了,我手里没有任何您想要的东西,这一切恐怕都是您的猜测,或者有一个人会知道得更清楚点。”
“哦,不妨说来听听。”塔汉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猎物,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个人你认识我也认识,而且对您非常熟悉……”
塔汉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几秒钟过后,他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冷不热的笑容,继而起身怒喝道:“想跟我玩是吗?玛丽那个臭婊子刚刚从我眼皮底下逃脱了,你以为你也会象她那样好运吗?你最好赶紧祈祷上天能派人来救你。”
少剑闻言呆住了,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塔汉刚才的意思就是说,玛丽也来到了上海?
“玛丽也到了上海?”他轻声嘀咕着。塔汉却不耐烦了,冲他一巴掌甩了过去,怒气冲冲地说道:“等我抓到她,我要你们一起去天堂报到。”
少剑呆住了,目光盯着地上某一个点好久都没有动一动,嘴里仍然在嘀咕:“玛丽,你真的也来上海了吗?”
他随即感到象有蚊虫在叮咬他的手腕,眼皮开始打架,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瞬间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