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静萱觉得,她没必要和一个小厮解释她和方谨言之间的事,而且,他的态度也着实太差,一点儿没有把她放在眼中的意思,“默语,你别忘了,我是方家少夫人,也是你的主子。”
“主子?我的主子只有我家少爷一个。”默语梗着脖子说。
“你怎么这样和我们家姑娘说话,奴大欺主吗?”珍珠难得泼辣。
关静萱拉住了她,“算了。”方谨言的人,还是等他好了,让他自己管吧。
“阿萱,阿萱。”正在这时,方谨言突然出声叫唤。
“嗯,我在。”关静萱疾走几步坐到了塌边,握住了他的手,确实很热。而后低头用额头轻触他的额头,也烫的厉害。平日里看着就不大聪明,这要是一直热下去,烧得更傻了怎么办?
关静萱让珍珠去打了盆凉水,过一会儿便拧一条帕子给他敷额头。
“娘子,别走。”虽然知道他现在说的都是胡话,但关静萱还是给了回应,“不走不走,你快点好起来,我就不走。”
“难受。”生了病的方谨言,年纪显得更小了些,就像有十几年是活到了狗身上。关静萱觉得她以后哄儿子,恐怕也不过就是今天这么回事了。
“难受就别生病啊。自己的身子自己也不好好注意。你这么笨,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一直折腾到晚膳时分,方谨言出了几身汗,烧才渐渐退了下去。
给他擦身换衣服的事,是默语做的。不是关静萱不想做,但默语防她就和防贼差不多。好像她给方谨言换身衣裳,方谨言就要一命呜呼了。
关静萱没吃晚膳,只随便喝了碗汤。方谨言这副模样,她哪里吃的下。
本来关静萱是要给方谨言守夜的,怕他夜里烧会有所反复,但方老爷的意思是,这样的事,交给默语做就可以。她若是想要照顾方谨言,明天早上做就可以。
和方老爷一块儿出了书房,关静萱开了口,“爹,谨言的病,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他睡这儿的。”
方老爷只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小孩子生生病,更皮实。”
一听方老爷这样说,关静萱笑了出来,原来方谨言不止在她眼里像个孩子。
“谨言这孩子啊,城中虽然传的挺不堪,但我这个做爹的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办很多事儿呢,都是小孩子心性。你以后,多体谅他吧。”
“爹您放心,谨言的好,我是知道的。”
“那就好。天不早了,回屋去休息去吧。”
关静萱躺下之后,眼睛不时地会滑过窗户那儿,偶尔错眼还会误以为,方谨言就和昨天似的,站在外头。
昨天把方谨言关在外头,她还觉得自己做的不错,今天已经有些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就不折腾他了。因为再怎么折腾他,过去的事,依旧是改变不了的。
第二天一早,关静萱就醒了,草草梳妆了一下,就往书房去了。
本以为方谨言应该是还睡着的,没想到他虽然躺着,但却是睁着眼的。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了头,看到来人是关静萱,他眼中似有光芒,闪闪发亮。
“夫人,你来了。”说着,他就想起身,但似乎身上没有什么力气,胳膊撑了半天,也没能完全坐起来。
关静萱疾走几步,托住了他的背,扶他坐直之后,在他腰间塞了个垫子。
“怎么样,今天舒服点了没?”一边说,一边还摸了摸他的额头。好似还有些热度,只是没有昨天那样高了。
方谨言先‘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而后又很快摇头,“夫人不在,我很不舒服。头疼,胸口疼,手疼,脚疼,浑身都疼。”
“你放心,我白天会在这里陪你的。”
“那晚上呢?”
“你想如何?”
“我想……”方谨言看了眼关静萱的表情,觉得她应该已经不生气了,才道,“我想回房,这里晚上好冷,我睡不好。”
“那就回来吧。”关静萱本来也没打算继续为难他。
“娘子你昨天为什么回娘家?是生我的气吗?我那天真的没有……”
“别说了。”关静萱并不想听方谨言重复那天发生过的事,“就算我嫁给你了,难道还不能回娘家吗?回娘家还需要什么理由,不过是想我爹我娘他们了。你别多想,好好养病,昨天我回家,我娘还问你怎么没跟着我一块儿回去呢,下一回,你陪我回去吧。”
方谨言猛点头。不是要和离就好。
“夫君。”
“嗯?”
“问你个问题。”
“什么?”
“如果你提前知道……没什么。”如果提前知道一个人会死,除非他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不然,恐怕都会想救他一救的。
那个沈将军的女儿,关静萱是有印象的。关静萱不曾见过她的人,却曾经听过她的名。是个胆大包天的恶毒妇人,所谓恶毒,同床共枕的夫君,她也能说弄死就弄死,只因为不喜欢了。
段瑞年虽坏,却终究不该死在这样的女人手里,他要死,也该死在战场上。
听关静萱说什么‘如果你提前知道’,方谨言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昨天晚上他是醒过几次的,默语说,他病的不轻,说了很多他听不懂的胡话。而昨天下午,听说是阿萱照顾的他,如果他也说了胡话,但是被阿萱听清了。
没想到关静萱问到一半就不问了。这就有点像一个人说要吊死你,然后迅速绑好了绳子,在把你的脖子放进去之前又突然说,等等,他要调整一下绳子一样,还不如直接吊死来的痛快呢。
“阿萱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能说的我一定说。”或许他可以解释成,所有的所有都是他的梦境。
“我没什么要问的。你再休息会儿吧。午膳准备好了,我叫你起来。”
好吧,现在虽然不是即时吊死,但房梁上的那跟绳子却是抬首就能看到的。
方谨言虽然不想睡,但生了病的身子着实不受他意志控制,很快,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被紧紧抓着手,关静萱只能坐在一旁。她想着该如何和段瑞年说,那个女人是不能娶的。她肯定不能当面和他说,一来他们现在的身份不方便,二来他恐怕会有多余的想法,不是认为她后悔嫁给方谨言了,就是误会她舍不得他。三来,恐怕他不会舍得他的前程。
不然,给他写封信?就说,就说那位沈小姐的前夫君死的蹊跷?未免麻烦,自然是不能她亲笔写的,但若是别人的笔迹,他不信呢?最后,关静萱叹了口气,反正她尽力就好,至于段瑞年信不信,那就要看他的命数如何了。
吃完午膳,似乎怕关静萱反悔,方谨言直接就让默语给他送回了屋。一被扶上塌,他就在枕头上蹭了蹭,一脸依恋的模样。
“我这枕头套可是刚换的,你蹭脏了,这个枕头就给你用。”他刚蹭的,是关静蹿位置上的那个枕头。
方谨言愣了一下,往塌里滚了滚,把另一个枕头也给蹭了。
“方谨言,这是几?”关静萱伸出了一只手,摊开五根手指。
“五?”
关静萱点了点头,“你生了病啊,就直接回到这个年岁了,幼稚。”
方谨言没回答什么,只是嘿嘿地傻笑。
关静萱突然就体会到了方老爷生活的艰辛了,养了这么个傻儿子,天天都是操不完的心。
那封信,关静萱最终还是自己写的,因为她想不到能让谁来抄写这样的信件。不过,她用的是左手。她左手不曾习过字,所以写了很久,且很有些不好看,但这正是她需要的,只要段瑞年认不出这封信出自她手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