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有怪物出现之前,我们猎人每次打猎都是满载而归啊……”那个年纪约四五十岁,衣着却整净的老猎人大开嗓音道,粗绳系索的腰间兀自别着一只弯月形酒囊。
“大叔,您打过什么动物啊”一个裤子打着补丁的孩童问道
“什么野兽都打过!”那位胸襟半敞的猎人干嚎一声,继续道,“那时节的禽兽,比你们还野哩,但在我们猎人的追逐下,无不夹尾而逃,要么被活捉,要么成为村庄的上等料理,当时人们有口福哩,什么野猪肉,獐狍肉,麋鹿都能吃得到!”一说完,那些孩童发出了索拉西的欢叫声
“我要吃虎狼肉!”突然一个眉如三角的小男孩道,脸上挂着娇蛮的微笑,
“小鬼,你胃口蛮大啊”老猎人又摸了下他的头,又道:不过虎狼我也经常捕捉过。”
孩子们的胃口似乎又被吊了起来,欹头过去
“你们知道吗,那时节,老夫还带领过一个新兵蛋子进入一个荒草淹没的坟穴,去跟踪一只被我们射伤的野猪,你们猜那时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孩子们好奇地问道
汉子突然拿起酒囊漱了一口,润了润嗓道:“就在我们以为可以翁中捉鳖之时,竟然看到洞穴里还有只白额吊睛的大虫来”,
孩童中群起惊讶之声,似乎更加起劲,而旁边一些鼓腹而游的村民们似乎也被渐渐网着,被自己的孩子牵引了过来。
“那大虫就在洞内逮住了我们的猎物,当时我们可气呢,但也憋着声,还好那大虫也是只懒虫,也不看后面是否有人,就直接躺在地上享受那送上门来的美餐来,你们说气不气?”
“气——”那些衣衫破旧,笑声却灿烂的孩子们大声笑道。
“后来怎么样了,大叔?”一个缺牙男孩动问道
“当时那个新兵蛋子看着那只气势凶猛,足有他两个身躯大的猛兽时,早已吓成了脓包样,直拉着老夫的衣襟鸟道:“遭麻烦了,遭麻烦了,吕师父,我们还是溜吧”。当时我就安慰他道:“你不要紧张就不会,现在老虎享受美味,正是它最放松的时候,我们岂能看着它吃了我们的猎物而灰灰溜走嘛。’那新兵蛋子颠着脚,有些紧张道,‘要是他扑过来怎么办,大哥,我还没找媳妇呢’,孩群一听,又发出了一阵咭咭咯咯地笑声。
我当时就听得气了,骂他道:“你这个笨蛋,你就这么回去,以后更娶不到老婆了?”
“新兵蛋子听后嗫嚅了几声,道:‘可我还是有点鸟怕,我该怎么办’”
未待其说完,老夫神情一狠,道:“怕你个球,狭路相逢勇者胜,跟我上去拼它!”说罢我便抽出腰间的匕首直横上前去,在我行动的激励下,那个新兵蛋子总算鼓起了些勇气,缀在我屁股后面,二人趁其不备,终于连猪带虎一起拿下了啊?”
“好厉害——”蓬头垢面的孩童们已经齐鼓起了掌声道,猎人只是哈哈哈哈地笑着。
一个眉如三角的孩童嘀咕道:“大叔原来这么牛逼!”大人们亦是跟笑了几声,猎人大叔忙摆手道:“此小勇耳,何足道哉!”一边欲再饮时,却发现酒囊怎么颠倒,竟也倒不出半点酒水来了。
“大叔,后来那个新兵蛋子怎么样了?”
猎人又道:“怎么样,跟我狩猎完后,还不是声名大涨,早已抱的美人归了!”
孩童们听得又一阵欢笑,一个眉如三角的小男孩大声喊着道:“大叔我也要学!”
“对,我也想跟大叔一起出猎”旁边的缺牙男孩亦跟着道
“好啊,那你们得先学会自立自强呢,对不对?”
孩子们齐声道:“大叔教我!”
汉子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好,孺子可教也,竟也不怕我,只是看你们年纪尚小,等再过几年啊,我会从你们之中挑出几名优秀少年,定也会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哈哈!”孩童们一听,竟皆发出了欢呼声。
这似乎是傍晚村中广场最为热闹的节目,和孩童一样,有些大人亦是为这位口才伶俐的大叔而感到欢乐,直到一对人马忽然从外面直闯了进来。
“厉害个屁,打到老虎算什么,能捉到妖精才是真本事。”正当吕师父欢笑恣意之时,一个长得腰细膀宽,满脸刺青地年轻猎人突然大声直进道。村民一看,马上让开了一道,想是地位非等闲,见其一身劲装结束,更显气概豪放。
“这是个猎人啊!”
“可不是嘛!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猎人,前途不可限量!”
那中年大叔见那猎人,却是丝毫不惧,只哈哈笑道:“妖精属森林稀有动物,且手段十分厉害,自从村庄遭乱以来,看到过它们的猎人也寥寥无几了,更何况捕获他们!山茅,你又吹什么大气!”
那个被称作山茅的猎人,已一屁股跻坐在猎人大叔同坐的那块犀牛石上,杠道:“你没见过,我可见过,而且我还差点捉住它们了!”
老猎人听得一脸疏远,道:“吹牛,你就打过一条野獾!”
山茅一听,满脸涨红道:“你不信”,说罢交卷起衣袖,露出他那肌肉膨膨的手臂,手臂上赫然留有三条森森凹陷的抓痕,显得十分可怖,又道:“这便是上次我去外面捕捉妖精时留下的爪痕。”,一边说,一边向人群炫示着,人群望着那嵌入肉里,深如细沟的伤痕,登时一阵哗然,缺牙三角眉少年看着一阵惊叹道:“哇,好厉害的爪痕”
未待人群看得详细,山茅已收回了手,道:“怎么,你有么?”
猎人大叔一看,面色变得凝重,突又笑得更加起劲了:“哈哈哈哈哈哈——”
山茅道:“不敢比了”向着人群亦是大笑一声,似乎要把中年猎人的风头盖过,跟着的仆从二人,亦发出了格格般的笑声。
“老伯,在这里乱吹大气可是不好的,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有!”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川渟岳峙的身影,平声静气道,人群还未看清来人地相貌,山茅已然变得惊骇,忙敬走上前,恭身行礼道:“不知村长光临,属下向村长请罪”
村长这时才缓缓走了过来,但见其身穿一件银色素袍,尨眉皓发,步履健稳,久经风霜的容颜仍然十分光泽,端的是神采奕奕,村民们见状早已拱手而降道:“村长吉祥”,此时村长已来到二人中间,示意村民免礼,又转身看向山茅,缓缓道:“吕武师父在你那般年纪便在同进村的异兽浴血奋战,数次出生入死,你觉得他要跟你说吗”
山茅面色惊窘,一动不动,只是侧耳倾听着
村长看了吕武一眼,又道:“在数年前的妖精袭击当中,吕武用一条腿的代价,一人守卫了北境的安全,背伤无数,你觉得他又要跟你说吗?”忽然变得俨声。
孩童们一听,发出了“哇”的一声,双眼之中满是惊奇。
山茅急往他的下盘看去,发现他的右边裤角果是空空荡荡的,而脸上却是依然那般神气自若,收放自如。
“才做猎人不久,寸功未建,就敢这般自大自吹,再过几年,是不是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村长忽然高声斥道
山茅满脸羞赧,惊不住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是弟子充大,不知眼前便是功勋卓著的吕武师公,弟子愿领失礼不敬之罪,请村长教诲!”二仆从亦跟随跪地,重复赔罪
村长一脸紧绷,“哼”一声便道:“你们应该请吕师父教诲才是!”山茅又磕头如捣蒜般向吕武拜来,吕武忙去拉他道:“快快请起。”山茅却又是不敢起,吕武躬身向村长道:“村长言重了,山茅其实也是村庄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年轻气盛,好逞些强,稍加调教,想必日后还是大有前途的,故请村长宽容则个,以勉来者!”村长无言,半晌之后,只手一把,吕武一边又去扶他起来,道:“只是不能像你们一样,再去外山战斗,所以只能在这吹吹牛了”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山茅不知为何,更是愧疚岑岑不语,眼泪却忍不住嘣洇了出来。
村长看着他俩言归于好,神情释严安宽,一脸平静道:“岂止你们,我们村庄还有好多热血男儿,为保卫村庄而跟妖兽战斗,有的默默负伤,有的身体不全,有的甚至因此失去了生命,亦是无怨无悔哩!”
听得村长的话,众人早已哑口呆望,齐看着眼前这久经风霜依然谈笑自若的功勋猎人,纷纷鼓起掌来。独腿猎人起身还礼。
一个孩童突然发问道:“村长爷爷,我们为什么要去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捕捉妖精呢,不捉不是更安全吗?”
村长听得一愣,似乎有些惊讶,道:“小鬼问得好啊!”,摸着他的头,又道:“只是——只有那样,我们才能保证我们村庄未来的安全啊,你说对不对!”孩童听得一知半解,又问向旁边的妈妈道:“妈妈,我们不是有护身符保护了吗?”一边又拿出吊在胸前的墨玉笑佛;
“要多重保护才更好,不是吗?”妈妈向村长打了个问讯,便拉孩童自去了。村长安详一笑,看人群渐渐散去,又把那谷城猎人拉到了一旁散步,道:“周围人都说找我不容易,怎么我找起你来更不容易,听人说才知道你又在这重操旧业了!”
谷城听得哈哈一笑,道:“村长村务倥偬,不比老夫退休归隐,闲云野鹤,又怎敢相提并论,不过今天特地来找我这狼疾之人,想必有急事,但请相告!”
村长微一颔首道:“噢,此事说来话长……”
回家的途中,阵阵冷风吹过采石的衣襟,猎猎作响,似给他添了一份冷衣,在他的脑海却是一直想起了之前去碧螺家的故事和之前的谈话,默道:“碧螺在家里想必和我一样,还能乐观面对一切,优秀。我要悲观吗,我真的有资格悲观吗?如果好好努力,我一样可以变得强大,而且我还要像前辈猎人们一样出山寻猎,去把父亲和爷爷找到,然后把碧螺也带回……。”想着想着采石心中似乎又亮起了一些光,他把骨节握得蹦脆直响,踩着一股劲风走过。
回到家中,点起碗灯之后,一只大尾身胖,焕然一新的小松鼠突然闪现着灯檠架之上,看屋内已是整洁一新,松鼠满脸微笑,两只有如蓝宝石的眼眸散发着光芒,道:“小主回来了!”
采石没有理他,忙了好一会儿,才道“说吧,为什么又要去库房里偷吃??”一边又翻着碧螺的那本笔记,像是在翻旧账
那妖鼠已跃上书桌,摸着它的头,一脸委屈道:“我也想不去的,可是我又没能控制好,好的是现在已经控制了,所以你相信我,小主,我以后绝对不会去了啊。”说完用两只小手互怼着,一脸欹望采石。
“你每次都这样跟我说,可是你做到了吗?还是脸皮变厚了?”
乔宾听得一愣,道:“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好?”
采石沉默半晌,忽然拍了笔记本,道:我要叫胭脂虎也来修理你一顿!”
“不要!”乔宾有些炸毛,断然拒绝道
“我可不想被她揭了皮去”乔宾继续道,一边扫着它那粗大的尾巴
“那我就想吗!”
“小主,我——。”乔宾已经低下了头。
采石立时合了笔记,道:“别叫我!”乔宾似乎知道自己已伤了他心,悄立不动,眼神峥峥,又听采石继续道:“背信弃义,契约就失效,我可不稀罕你的什么贤果,反正你也在给我一直画饼画饼,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所以——你还是走吧。”说着他已走到门前,打开房门道。
乔宾听得一脸惊诧,哀道:“小主,当初我受伤时,你不是说要相互照顾吗?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你我好不容易……”
“我伤过你,可也把你养好了!你看看你自己”说着采石又去提了它的两手,道:“现在好像更胖了,你还要我再照顾吗,还说‘同舟共济’”说罢一冷笑,道:“小畜生,你别想再害我了。”
妖鼠心里忸怩,嘴上却早也软了,低头半晌,忽道:“好了,小主,你是好的人,这次是我不是,其实我很多时候是能控制的,但是一旦灵热时,就会不停地想吃,想动手,但是我以后真得不去了呀?”延颈而立,莹莹看他。
看着乔宾的眼睛,听着乔宾的肺腑言,似乎快要落下泪来,采石不禁宛转,好一会儿,才转身道:“那你发誓啊!”其实他心里还是舍不得那强筋壮骨的贤果,因为他也确实见证过乔宾的神奇之术!
乔宾缓缓举起右手,无奈在采石面前立下了誓言,头扭得快不见。
采石静静看它,沉默许久,方道:“好,那才差不多,谁要你死,还不如把你卖点钱呢!”
乔宾听得一惊,气愤道:“你要告发我,你绑得到我吗?”
采石冷眼看它道:“你以为我不敢吗?小畜生,你知道,我为你挨了多少骂”说罢便要去打他,乔宾一个激灵,又爬上了高处,微笑着:“这样也是锻炼啊”
“你为什么气色看起来还那么沮丧,我都已经答应你呢?”一双已变为黑珍珠般的眼眸好奇地望他道
采石听完一愣,摸着自己的脸道:“有吗?与你无关吧”
乔宾看着采石眼睛里似乎藏着悲伤,愕然道:“与你爷爷有关吧??”
采石沉吟半晌,忽然道:“不要你管!”,尔后又温柔看他道:“休息吧,我还要去帮家里干活了!”说罢便走出房间,看到门外隆重的夜色,正好有一些流星划过。
乔宾见其不愿作答,只好道:“罢了罢了,其实我也不喜欢关心他人的,你不说,我也懒得了!”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