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弥生……”
一声浅浅的呼唤,弥漫在脑海里。
眼睛缓缓睁开,眼前是一片白光,云雾缭绕周围,一只手缓缓伸来。
手指细长而干净,来到自己眼前,将要靠近脸上……
谁曾想!
那手指开始发黑,血丝纹裂开来。吓得躺着的弥生坐了起来,一步步直往后退。
“啊!走开。”
他紧闭着双眼,棱角的脸庞挤出一个恐惧的弧度。脸上没有被触摸的感觉,他又才缓缓睁开双眼。
……
……
“永远不要低估罪恶的力量!”
低沉的鸣声传来,眼前一人影持剑半跪着,他身着白衣,浑身散发着魔气。
一阵寒厉之感传来,弥生惊讶盯着,不敢说出半句话。
那人举剑站起,却看不清他的脸庞,他向对面瘫倒的人群刺去,于人群中呈弧线闪开,剑锋回环流转。
刹那间,那人又旋回原处。魔气一路旋回,他看着对面一众刚被自己抹喉的敌人,放声冷笑起来……
他拿起腰间的铃子,轻巧摇晃起来。众妖袭来,往人群咬去……
“不要!”
弥生从嘴里发出声音来,顾不得危险的存在。
白衣却仿若没听到一般,背剑身后,缓缓移步离去,消失在浓雾之中。
……
……
“弥生,弥生……”
长仙居中,弥生的脸被人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嘴里还一直在轻唤着“不要,不要。”
“他这是做什么噩梦了!还是,好梦啊……”蓝衣之人有些尴尬地道。
他见弥生长睫几下闪烁,双眼有微睁之势,便停下拍他脸的手来。
长仙听此一言,略有尴尬之意。苏扶不以为然,站定一旁,靠近几步,认真看了一眼,又转身缓去。
“不要!”
那人又大叫了一声,双眼惶恐大睁着,抓住了苏扶的手。
一股热意传来……
苏扶定在原处,呆了半秒,呼吸沿着手上的热度,渐渐深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唇边缓缓开启:“你还要抓多久?”
……
弥生听此一言,从中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些什么,又转言道:“仙人现在可送我回南国了吧?”
“夜里再送你回去。”
“明日朕要上朝!”
……
“朕?你是,南国的王?”赫连彻问道。
“没错,他是南王。”长仙道。
“我要同长仙上街,置办些物饰。”苏扶看向门外,缓缓地道。
“夜里回南国,来的及。”
“罢了,那便晚上去。”
……
……
长仙戴上了面纱,四人收拾了一番,于北国帝城中游走。
街中人头缓缓,长街宽敞,横竖交错。
“我要如何称呼你,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长仙看向蓝衣之人,问道。
赫连彻手中提着众多物饰,都是长仙沿路为他置办的东西。只因为他说无处可去,长仙便收留了他,还肯出来帮他置办东西。
他有些犹豫着,眼里看向长仙,又闪躲几分,看向远处。最终还是说了真话。
“既已是两分天下,想来北国之王也不会再来找我麻烦,说了也无妨……我叫赫连彻,白国赫连官家的人。”
……
“白国,赫连家。是失火了的那一家人?”
长仙长年不闻外事,可当初赫连一家,举家烧死在府中。这一事,便成了人人口中的话谈。她即使不问,出门也经常听到此类言谈。
众人都说,不会是自家失火的,怕是被仇人所布的局。还有的人说,这是被妖魔所祸,纵火杀了他们一家。
毕竟偌大的一个官府,失了一场火,不至于举家全族无一人逃出。何况城中有人亲眼看见,失火之后,有大批黑衣人从里面出来。
失火之时,也未听见有人哭喊……
着实是一桩悬案。
苏扶听那人一言,却有些茫然起来。赫连……赫连……
“赫连安!是你的谁?”
“你认识家父?”他道。
……
“算是认识吧,一个害人的小人。”苏扶道。
“谁说的,家父勤勤恳恳。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赫连安气不过,同苏扶争论了起来,全然不顾自己的行为举止。连傲态都忘了几分。
弥生看在眼里,慢慢听着,不作任何问答。
“当年那无棘将军一事,白帝查出,他是幕后主使,他也亲口承认了。”
“受人所迫,万不得已罢了……”
赫连彻拂袖转身,气气而去。
“哎!你等等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好好说不行吗?”弥生见势追去。
他才不管什么赫连安,什么家中失火,管他是人为还是天命。反正,都与自己无关。当下,四人既然有缘在一块儿,定当安心快乐才是。
一番争吵过后,同一个屋檐下总会碰到,还是得和好。
这两人性子又执拗,还是得需要他做和事佬。不过,给这两个有头有脸的人劝和一回,也是不枉他南王的一个身份了。
弥生享受着当中的快感,一路追随,后面不远处苏扶同长仙也沿路跟着。
……
“一个妖魔,有什么资格凭白来论说我父亲的清白。”赫连彻喃喃道。
“什么妖魔?”
一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转眼看去,是弥生那小子。
“哼,我是乞丐之时……不,沦落之时,在街中乞讨。夜里风凉,便找了个破庙安身。”
“然后呢?”
“谁知,见他,就是苏扶!他一身黑衣,瞳孔红光,抓着一人的脖子推来,那人半秒就惨死在地。还好我躲得快。”
“怎么,可能……”
“有何不可?他不是魔,难不成,我是?”
他那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身上都是正义凌然的仙气,怎么会,怎么会凭白杀人……
“是你认错人了吧!”弥生道。
“你都说他身着黑衣,那定是认错了,认错了。”
“我第一眼见他,就知道没错。那人长得太像了。”赫连彻缓了语气,慢慢地道。
“只不过,相处一番看来,他同那晚的魔,确实又不大能相提并论。”
“我就说,仙人怎么会是恶人,还杀人……”弥生道。
“可他却是那人没错!我看见了他腰间的银铃,刻着一朵黑兰花。同苏扶身上的,一模一样。”
“是吗……”弥生顿色,停下了脚步来。
“此处,便是我赫连府邸。”
赫连彻指着前面的一个客栈,眼中放缓,瞳眸浅浅,看得长远。
没想到,以前声名一时的赫连府,如今已不复存在。时日长久,万物更替,眼前也变成了一座客栈。
……
“原来你当时怕苏扶,是因为这个。可你为何现在又不怕他了。”弥生抬起头来,沉浸在上一句谈话中,继续问道。
“你傻啊,有长仙在,我怕什么。况且,他并未有伤我的意思。”
“可若是真的,他便是魔!还杀了人!怎能留下,应当收了才是。”弥生一脸正色地道。
“是妖是魔又如何?他只要不杀我,又与我何干?”
弥生脑中混乱,看着眼前这人指着的客栈。他说了什么都模糊起来,心脏开始紧迫地跳动起来……
“弥生!”
后人声音传来,让他为之一颤。是苏扶!不,可能是妖,是魔。
苏扶轻拍了弥生的肩膀,缓叫了一声,弥生却退了好几步。
苏扶蹙眉,转眼又向赫连彻看去。他伸出手,眼眉轻抬,正色道:“方才多有得罪……”
蓝衣男子眼眸未动,也未转过身来。身旁长仙拉了拉他的长袖,他才妥协地伸出手来,同苏扶握了握。
街中喧闹,来往人群复杂。
不远处,长队行来,一群家仆持刀带头,身后一辆长轿迎来。长轿精致,有着北国未曾见过的外形,像是外族的产物。
轿子是圆形顶盖,宽敞且长,四周垂钓着白色的长纱,隐隐可看见里面坐的有一人。扶扇缓缓,有些慵懒之态。
马蹄声轻过,带起清风,浮动白纱,缓缓行着。
“吁!”
一声长叫,车马停下。前方的几十个护卫纷纷跪下,整齐划一,颔首仿若奴隶。街上旁人皆驻足看了过来。
坐在马车上的那人用扇子轻轻拨开白纱,一只脚踏了出来。旁人皆四下偷偷言语,小声谈论着。
那人双脚至地之后,突然有一眼尖的女子,瞪大眼瞳,大叫出来。
“王,是王!”
群众皆跪,无人敢抬头。
弥生同长仙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眼见那人便要往此处行来,忽然,就被苏扶拉了下来。
四人都纷纷跪下,未做言语。
蓝衣目光凶狠,手指抓地,向北国的王看去。苏扶看在眼里,伸手按下赫连彻的头来。
还好赫连彻能忍,再未抬头,恨意只看着地上,从手指处一点点发泄着。
王进了客栈,护卫纷纷站至两边。明明穿着常服,却有着不可磨灭的杀伐之气,随着整齐划一的行步和站立,皆露出一股森立之感。
街中众人缓缓站起,人们又像没事一般各自离去。
“这北国之王也来了,众人怎的不高呼,反而如此寂静?”弥生站起来问道。
“北国不同南国。北王经过,按规矩,是不许大呼小叫的,也不必有所高呼。”苏扶道。
“这规矩,真奇怪!”
是吗?他当初也觉着奇怪。
这规矩是以前的白帝定的。当初他还是五岁之时,同白帝游走。众人见了他们也是如此一般,不作言语。
苏扶觉着奇怪,便问了父亲。可白帝却说,不喜吵闹,不喜附和。就这两句,别无其他。
没曾想,往日的规矩却延续了下来。
……
……
三人皆起,只赫连彻还跪着,指尖被搓出红印来。长仙不知为何,只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便伸出手去,扶起了那人。
“走吧,回长仙居……”她道。
“奸人!”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