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客房(内夜)
另一房。德丰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
使女:(入)贝勒爷……
裕洁:(随)我说过多次,不要称呼贝勒爷,怎么就记不住呢?
德丰:贝勒爷这称呼有什么不好,气派,尊威,气度。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儿是大清天下。
裕洁:阿玛,我们落后,就是因为守旧的人太多。你在西洋十几年,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开明思想呢?
德丰:大清臣民,就得守大清的规矩,得尊祖宗礼法。再开明,不能乱了章法!
裕洁:阿玛经商办实业,也违了祖训。
德丰:官场上的事,你不懂。我问你,你跟那个穷酸秀才是怎么回事?
裕洁:希望阿玛能尊重人,他名叫孙福根,是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
德丰:(轻蔑)也不害臊,他的抱负就是入宫当车夫吗?
裕洁:阿玛,你思想太僵化了,车夫怎么了?靠自己劳动,去创造去收获,总比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有精气神吧?我跟你回国来,不是要因循守旧,随大清这股浊流而动,我是为国家的兴旺昌盛回来的。
德丰:凭你?你当你是谁啊?
裕洁:我是大清国民,有责任为国家尽一份力,我不仅要与孙福根来往,还要入宫当女官,用自己实际行动影响太后。阿玛,您改变不了我。(走出。)
德丰惊呆了。
使女:贝勒爷……
德丰似乎被惊醒,握着茶杯,手颤抖。
德丰:她说什么?说要影响谁来着?
使女:影响太后。
德丰狠狠地将茶杯摔在地上。
使女:(大骇)贝勒爷息怒,奴婢或许是听错了。
德丰:大祸临头了。(跌坐在沙发上。喃喃)影响太后?谁敢影响太后,那就是自己找死!哎哟,老天啊……
2.海边(外夜)
海浪拍击着沙滩。
孙福根一脸幸福地表情,凝视着大海,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孙福根:还有两分钟,她就来啦。(奔向海边,狂呼)大海,你将见证到我幸福的初吻……
一股浪卷起,将孙福根击倒在地。
孙福根爬起,浑身湿透。
裕风远远而来。
孙福根激动,朝裕洁奔去。
孙福根扑向裕洁,张开手臂便要拥抱。
裕洁惊愕,一下推开他。
裕洁:你干什么?
孙福根:这里没人打扰,咱们继续白天没有完成的人生重任。
裕洁闪过一丝不喜,极其庄重地相告。
裕洁:福根,那个吻没有国家的兴旺重要。人生的重任,决不是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谈情说爱上。
孙福根:(失望)那你约我来海边干嘛?
裕洁:我们任重道远……
孙福根:你又要出国啦?
裕洁:不出国啊。我是说我们责任重大,道路崎岖。我阿玛在国外周游了十几年,也冥顽不化,更不用说别人了。前途虽然光明,但是,我们的道路却是非常非常曲折的。
孙福根:是曲折,我到宫中,还得当太……(止,改口)当太后的司机。
裕洁:你和我一样,面临着这样一群人——他们顽固保守,固步自封,夜郎自大,拒文明于国门外,骨子里透出的都是腐朽。
孙福根被风一吹,冷得瑟瑟发抖。
孙福根:是,是腐——朽,你,打算怎么办?
裕洁:身体力行,改变现状。在英国,我学医,可我觉得,行医只能治身体的病,不能治心理的病,更不能治社会腐烂的病。西洋列国突飞猛进的根源,在于不断的发现,实践,行动,向传统观念挑战。哈维在十七世纪,作出心脏和血液运动的伟大发现,当时提出这种学说,需要献身精神;伽利略继承哥白尼的天体学说,被宗教法庭判为死罪……
孙福根有点担心害怕,露怯。
孙福根:这些没好下场的人,你提他们干什么?
裕洁:我是想说,西洋的发展,也走过了痛苦的历程。到十八世纪末和十九世纪初,情况有所好,那是因为西洋列国的政治制度发生了变化,给科学发展,提供了极大自由的空间,继而出现了巨大的革命,化学革命,生物学革命,工业革命,这些革命,又推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带动了政治革命。
孙福根:(惊愕)你,为什么要革这么多命……
3.袁世凯书房(内夜)
袁世凯郁闷地坐桌前。
二姨太:(走入)老爷还生气呀?
袁世凯:一边儿去,老爷烦着呐。
姚总办:(画外音)大人,德丰贝勒爷请您到茶楼……
袁世凯兴奋而起,走出书桌。
袁世凯:瞧瞧,这婚姻大事,还得由父母之命不是?
二姨太:(不屑)你怎么就断定贝勒爷是跟你谈婚姻大事呢?
4.海边(外夜)
海边寒风阵阵,孙福根彻底冷透了,嘴唇颤抖,硬着头皮听裕洁说教。
裕洁:富兰克林发明了避雷针,并完善了电学理论;约翰雷写出了植物史昆虫史;丹皮尔丰富了水文学、气象学;库克在几次航海中,找到治愈令人生畏的坏血病的防治方法;道尔顿提出了原子论……
孙福根:裕洁,你学的是医学,还是百科学呀?
裕洁:大清三百年,对人类文明没有任何贡献。我只是了解了一点常识,如果每样都去学,就是穷尽毕生精力,也学不完。
孙福根:(低声)幸好是这样。你全学了,我看到的就是一个老太太,绝对谈不上赏心悦目。
裕洁:你说什么?
孙福根:(赶紧)没什么,我敬佩你,都快成百科全书了。
裕洁:(笑)我怎么能和十七世纪那些学者比呢?他们既是哲学家,又是科学家,既是精神上的宣传家,又是论述宏大的著作家。我应该学习他们的精神,用医学知识去影响太后,用科学的观念去改变太后的思想。
孙福根听得胆战心惊,很不由衷地赞美。
孙福根:你……真的好伟大……
5.茶楼(内夜)
一个僻静的雅座。德丰和袁世凯客气地让座。
德丰:请!
袁世凯:您请!
两人相视一笑,都入座。
袁世凯:贝勒爷,怎能让您破费呢?
德丰:哎,慰亭老弟啊,请你来不为别的,主要想和你谈谈裕洁,女大不中留,你得替我分担着点儿啊。
袁世凯:(惊喜)这个,这只是有些委屈格格了。
德丰:委屈她什么?我是管不了她,才请你出面。难道你不觉得裕洁留过洋,缺少礼法吗?
袁世凯:不不不,下官岂敢嫌弃格格?我虽官居二品,格格却是宗室啊,血脉就流淌着皇室的高贵。这是下官祖上多年积德,才修来这份福气。只是下官已有原配,格格下嫁于我,我怕她委屈呀。
德丰:(惊愕)你说什么?
袁世凯:贝勒爷,这事也好解决,我保证尽快把夫人姨太太都休掉。
德丰气的鼻子都歪了,愤怒地指着他。
德丰:你,你打的什么主意?谁说要把裕洁嫁给你?
袁世凯:(失望)那贝勒爷让下官分担什么呀?
德丰:把那个叫孙福根的家伙从裕洁身边赶走,或者,把他宰了!
袁世凯:贝勒爷,这您就放心吧,孙福根是个太监。
德丰:太监?哈哈……嗯,那就好,那就好,裕洁没什么危险就好,贞洁有保障了,哈哈……
袁世凯阴沉沉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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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海边(外夜)
裕洁站在海边,面对大海,口若悬河。
孙福根在一边浑身冷得发抖,嘀咕着。
孙福根:她怎么满嘴国家大事没个完呢,冻死我了。
裕洁突然转过身来。
裕洁:你没听我说吗?
孙福根跨上几步,装着一付感兴趣的样子。
孙福根:听见了,海涛阵阵,震耳欲聋。
裕洁:那你说,我能感动太后吗?
孙福根:大概,可能,也许吧。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裕洁看着海面坚定地,毅然地说。
裕洁:我相信一定能,这是我的追求。
孙福根浑身颤栗,只得提醒。
孙福根:我们一块儿入宫,就没机会到海边,也没机会把浑身弄湿了。
裕洁:谁要你弄湿衣服?应该怀有一腔热血,我们用自己满腔的热血去感化大清的官民。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有需要洒热血的准备?
孙福根:洒热血?裕洁,难道影响太后真那么重要吗?
裕洁:影响太后不是最终的目的。改良、革命才是我们的目的。法国大革命废除帝制,英国女王仅仅是王权的象征。而中国不管经过多少改朝换代,还是皇帝一人的国家,一人的江山,这种专制,必须革除。
孙福根这一次明显地被吓坏了。
孙福根:什么?你,你想推翻皇帝!皇上是天子,受命于天,治理国家岂能没有皇上?历代忠臣名垂青史,都是先忠君而后报国呀。如果失去了皇上,等于人生失去了灵魂。没有皇帝,国将不国,群龙无首,百姓无所适从啊。
裕洁:(大笑)看你吓得,现在皇上力行新法,我们怎么会推翻他呢?我们可以效法日本和英国的君主立宪。现在,我们需要具有堂吉诃德那样的勇气,对未来具有满腔的热忱,对祖国具有热烈的期望,对事业具有热切的追求。
孙福根:每当听你提到热字,我浑身就颤栗一下。
裕洁:是的,我们身上要充满火热的激情。(转过身来)你有吗?
孙福根实在忍不住,抱着双肘。
孙福根:我身上只有寒战。
裕洁这才发现孙福根浑身湿透。
裕洁: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为光明的未来而激动,为我们的热忱而激荡吗?
孙福根:这不是汗。身上被海浪打湿了。
裕洁:(关切)冷不冷?
孙福根正要说话,却打了一个喷嚏。
裕洁吓得连退,抹了抹脸上。
裕洁:英国绅士打喷嚏会转过身去。
孙福根:对不起,来不及了。裕洁,我问你一句话成吗?
裕洁:说吧。
孙福根:你约我来,就是为了找个人倾诉你的这些远大理想和想当堂吉诃德的决心吗?
裕洁:改变世界要从改变自己开始,我也希望有西洋式的浪漫情感。你读过司汤达的红与黑吗?
孙福根:读过。
裕洁:我希望,你像于连索黑尔一样,大胆地去爱,不计地位和贫富悬殊的去爱,自己去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人生。
孙福根:我倒是想,可我敢吗我?
7.乐寿堂西外间(内夜)
李莲英呈上礼单。
七格格接过。
李莲英:老佛爷,礼单清点出来了一部分,请您先过目,奴才接着清理。
七格格:还清啊,累我好几天,今天就歇着吧。
慈禧:七丫头,给我念念。小李子,退下吧。
李莲英:喳!(退出。)
8.酒店外(外夜)
两人走来。
裕洁:(站住)别送了,赶紧回去换衣服,不要感冒了,再见。
孙福根:再见!(疾走,抱着双臂自语)冷死我了。我倒是大着胆子追求了,可我追求的是堂吉诃德还是一教书先生?她是勇敢呢还是一顶大傻帽?
裕洁走向酒店门口,转身看着孙福根背影。
裕洁:真憨厚。
9.酒店裕洁房。(内夜)
裕洁一脸欢欣,刚入房。
德丰得意洋洋地站着看她。
裕洁:阿玛,您到我房间,有什么事?
德丰:(兴奋)我不反对你跟孙秀才在一起了。
裕洁:真的吗?(扑上去,亲了德丰一下)太好啦,您不知道,他真是一个既有才华,又有男子汉气的人。虽然他身上也有很多封建意识,但我相信,我可以改变他的。阿玛,给我说说,您怎么想通了的。
德丰笑: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他是太监,对你没有伤害的!
裕洁:(惊呆)怎么可能?
10.永寿斋北房(内夜)
李莲英惬意地躺在床上,旁边有鸦片灯。
马大尾巴给他烧着烟泡,送上。
李莲英抽一口,惬意地吐了一口烟。
李莲英:舒服,真舒服。
七格格:(闯入)李莲英,滚起来!
李莲英:(笑)主子,别这么横好不好?您不是还求我吗?
七格格:大胆,只怕你忘了一件事?
李莲英慢慢爬起来,显得不在意。
李莲英:主子,什么事儿?
七格格:七主子我过目不忘,你忘啦。你说,山西抚巡刘德昌进献的碧玉香炉呢?福建提刑按察使柳轼进献的桐荫仕女玉饰在哪里?湖广总督玉祥进献的寒泉濑石琴又飞哪儿去了……
李莲英:(害怕)主子,奴才疏忽,只怕是一时遗漏了。
七格格:呸,什么遗漏,我一件件报出来,马大尾巴一件件记上了,你又重审,能遗漏吗?想蒙我,办不到!
李莲英:(跪下)奴才该死,主子饶命。
七格格:求我啦?这是大臣们的寿礼贡品,你居然想占为己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也有太后的福气?想爬到太后头上?
李莲英:奴才不敢,只是贪心了点儿。
七格格:这不是贪心,是野心,吞没太后的礼品,是心怀不轨。你想当九千岁是吧?太后也只能被称着千岁,你却多出八千岁。要是这事儿让老佛爷知道,我估计你半岁也活不了。
李莲英越听越害怕,不住磕头。
李莲英:主子,你饶了奴才这回,千万不可传到老佛爷耳边,奴才一定满足您的一切愿望。
七格格:我现在什么愿望都没有。
李莲英:主子不是想出去走走吗?
七格格:不想走了!哼哼,除非有人求我。
李莲英:奴才求主子出去散散心,这些日子确实把主子累坏了。
七格格:这可是你求我的,要是太后怪罪下来,你担当吗?
李莲英:奴才担当,只要您高兴,什么罪过奴才都担着。
七格格:好,那你跟我去一趟天津吧。
李莲英:奴才要清点礼品,不敢走啊!
七格格:你不会去你宅子里清点吗?
李莲英:好好,我这就告诉太后,说是回私宅清点,便随主子去天津。
七格格:不行。如果日后太后知道是我带你去天津,那可不好。
李莲英:是奴才提出,带主子去天津玩儿,好不好?
七格格:这是你说的。本来带着你,相当带上一个沉重包袱,而这包袱还一点不值钱。可你一求我,我就心软,只好答应。是不是这样,李安达?
李莲英:是,正是这样的。
11.臬台府大堂(内日)
裕洁气冲冲走入,带着难过的神色。
裕洁:孙福根呢?
仆人:在后院房里呢,我去请他!
裕洁:不用了。(径直入内。)
12.孙福根房(内日)
裕洁:(直入)孙福根,为什么要欺骗我?
孙福根莫名其妙,怔怔地。
孙福根:我骗你什么了?
裕洁:你是太监。
孙福根:(慌张)没有,我好好一个人,怎么会是太监?
裕洁: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不懂什么是真诚,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呢?
孙福根:(低声)废话,我不作假我活得了吗?
裕洁:你说什么?
孙福根:(笑)裕洁,如果你认为我欺骗了你,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办法来证明自己是真诚的呢?
裕洁:(一怔)是啊,你用什么办法证明自己不是太监呢?(惶惑继而忧郁)为什么我阿玛说你是太监呢?(省悟)我想起来,你那天在宴会厅也是穿着太监服呀。
孙福根:这就是我感到屈侮的原因。裕洁,我对你敬若天人,没有非份之想,也不敢对你做出不规矩的事,可现在,我要证明我的真诚,请你看看,我是不是太监。(作势要解衣带。)
裕洁:别,(更惶惑、慌张)我,不要看……
孙福根:我没骗你,请相信我。骗你的人,连上帝也不会饶恕,请上帝降罪……我宁可不要脸,也要真诚……(继续解裤带)请你检验……
裕洁:不用不用,我,我相信你了……(仓皇奔出。)
孙福根一笑。
13.官邸(内日)
七格格:(愤怒)袁世凯,(击案)你竟敢让一个太监跟着大清的多罗格格在一起?
袁世凯:请格格息怒。孙福根与多罗格格的事情,下官管不了呀。
七格格:你没资格管罗多格格,但你有资格管孙福根!手握重兵,居然连一个太监车夫也管不了,你怎么当臬台,怎么练新军,怎么效忠太后和皇上?
袁世凯:七格格,孙福根是太后要的人,我也不敢管啊。
七格格:这只能说明你拍马屁高明,办正事低劣。不敢管你还把他带到天津,你想惹出更大的麻烦是吧?裕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把皇室的脸面丢尽,你担当得起吗?
袁世凯:(讨好)格格,你放心,孙福根再大胆妄为,也不能把多罗格格怎样。
七格格:万一多罗格格把孙福根怎样了呢?这些从西洋回来的人,什么事情都敢做?
袁世凯神色一凛,转身向师爷。
袁世凯:立即把孙福根找来。
师爷:喳!。
14酒店门前(外日)
裕洁拉着孙福根往酒店走。
孙福根畏缩着,猛一下站住。
裕洁:走啊,你怎么啦?
孙福根:不,我不能去见你父亲。
裕洁:你放心,在认识你的过程中,会感到你的真诚与纯朴,了解你人品的高尚,你有崇高理想。我们是知己,是朋友。不用怕,我阿玛还是开明的。
孙福根:(胆怯)我一见到你父亲,会没命的。
裕洁:(不解)为什么?我阿玛又不会杀你。
孙福根:改天再见他好吗?我得有个心里准备,这样仓促见他,不礼貌,不管英国标准还是中国标准衡量,都不礼貌,对吧?
裕洁:好吧。那,去喝杯咖啡?
孙福根:好!好!喝咖啡!
15.咖啡厅(内日)
两杯精致的咖啡放在桌前。
裕洁用小勺子在咖啡里搅动着,微笑着。
裕洁:孙福根呀,你出过洋,见过世面,又有学识,却害怕见一个贝勒。
孙福根:大清礼法,比任何一个国家都利害,你敢公然对抗,我敢吗?
裕洁:你放心,我阿玛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在他心里,我才最重要。
孙福根:可是,我在他眼里算什么呢?一个普通秀才,车夫,平民。
裕洁:我们现在还没有谈到婚姻,你就这样畏首畏尾。万一哪天谈到了,你怎么办?
孙福根:我哪敢真的和你谈婚论嫁呀。
裕洁:(严肃)这么说,你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孙福根马上意识到,连忙解释。
孙福根:不不不,能与你比翼双飞,终身厮守,是我的梦想。
裕洁:那你为什么不可以把这梦变成现实呢?
孙福根:我死不足惜,可是,这人言、礼法,足以毁掉你呀。
裕洁:为了改变人们的观念,为了国家兴旺发达,我连性命都能豁出去,还怕什么人言礼法?只要是正确的,就敢作敢为。福根,我看你,有点叶公好龙,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孙福根无奈地抬头看她。
16.后院卧房(内日)
袁世凯:(走入)拿毛巾来。
二姨太连忙去面盆架上取下毛巾,递上。
二姨太:瞧你,整天为朝廷操劳,心都操碎了。甭急,大清不是一天能强大的。
袁世凯:马上就要出大事了,能不急吗?
二姨太:什么大事呀?
袁世凯:还有什么大事?幸好七格格提醒我,就算孙福根不敢对裕洁做出什么勾当,可是,万一裕洁主了真格儿,主动跟孙福根勾搭呢?
二姨太:(惊讶)裕洁贵为格格,她能主动什么呀?
袁世凯:裕洁那样子,那行为,像大清格格吗?纯粹是一西洋人!她什么不敢?出入交际场所,跟贝勒爷东奔西走,跟洋人打交道作翻译,跟江湖女子没什么区别。再加上满清人的豪迈,敢做敢为,她什么事干不出来呀?那孙福根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万一把持不定,我,我这一生的前程不仅完蛋,大家伙儿都得陪着我一块上法场!
二姨太:(笑)就算裕洁不要脸,那孙福根一个太监,再出格,能干出什么来?最多就是个对食,看着,干着急……
袁世凯:哎哟,你懂个屁,哪孙……(猛然意识到不能再说,跌坐在椅子上,愤然地吐出一口长气。)
17.咖啡厅(内日)
师爷带人匆匆而入.
孙福根正跟着裕洁窃窃私语.
师爷:孙秀才!(走上前。)
孙福根:(一惊)你来干什么?
师爷:七格格命你马上去见她!
孙福根:(起身)什么?她,她又来天津了?
师爷看了裕洁一眼,低声道。
师爷:你最好快去,她怕败坏了裕洁小姐的名声。
裕洁:败坏我的名声?这是什么话?孙福根,去就去吧,怕什么,她横蛮无理,你就得跟她抗争!
孙福根:我敢抗争吗?师爷,你先去,我这就来。
师爷:袁大人命我跟你一块儿去,马车等在外面。
孙福根无奈,起身跟着师爷出门
裕洁思索一下,也站起身,跟了出去。
18.街(外日)
孙福根忧心忡忡地走到车前。
裕洁:(追出)等等,我跟你一块儿去。
孙福根:(胆怯)你千万别去,你一去,麻烦更大。
裕洁:我就要见识见识,那位蛮横无理的七格格到底能把你怎么样!
孙福根:心领了,你不能去……。
裕洁:什么都别说了,我决定的事,就要做,孙福根,你不能这么软弱!
孙福根:(无奈)我……
裕洁:快走!
19.车/臬台府(内/外日)
孙福根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裕洁:你没怕过县官、没怕过太后,怎么怕起七格格来啦?
孙福根:我担心失去你!
裕洁:(笑)终于敢对我表白了吧,这就是进步。福根,我对你是有好感的,今后在宫中,我们可以多接触,增进了解,也许伟大的事业,会把我俩个拴在一块,共同经历风雨,一起体验成功的喜悦。
孙福根:到宫里,恐怕阻止的人会更多。
裕洁:在什么地方,都有争取自由的权力。如果我们能够相爱,就算我父母反对,我也要按西方礼仪,去教堂订婚,冲破封建主义的牢笼。
孙福根:这现实吗?
裕洁:只要努力,就有实现的可能,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就应该你挺起来胸膛,努力的争取啊。
孙福根一脸的无奈。
马车到臬台府。
孙福根垂头丧气地下了车。
裕洁下车,跟随,在后面鼓励着。
裕洁:挺起胸膛,大胆面对。
孙福根硬着头皮,一挺胸膛,大步进臬台府。
20.臬台府(内日)
七格格:(气愤)狗奴才,不给我跪下!
孙福根一惊,急趋而入,朝后面的裕洁看了一眼,又站住。
七格格:哼哼,居然还趾高气扬,你以为你胸膛挺得高高的,就结实了?就能刀枪不入了?跪下!
裕洁:七姐姐,你这样不尊重人,有失文明、有失礼貌。
七格格:你一边儿站着,还轮不到你说话。
裕洁:你不觉得这种颐指气使口气和态度可耻吗?
七格格:多罗格格和太监逛街,孤男寡女相处,违背礼教大防,确实可耻,可笑,丢旗人的脸,丢祖宗的脸,连我这脸也让你一块儿丢了!
裕洁:他不是太监。
七格格:孙福根,告诉她,你是不是太监?
孙福根仓皇看着众人,难过、尴尬。
裕洁朝孙福根看去。
七格格盯着孙福根,似笑非笑。
七格格:这样说来,你不想承认自己是太监罗?
孙福根:(跪下)主子,奴才是太监。
裕洁惊讶地看了七格格,再看地上的孙福根,转身奔出。
孙福根:裕洁!(愤怒地站起来。)
七格格:你是不是很悲伤?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很痛苦?(严厉地)是不是很不要脸啊?
孙福根: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七格格:你忘了我怎么教训你的,忘了我给你定的规矩。(大声地)偷听什么,滚进来!
侧门,李莲英、袁世凯、师爷、二姨太等仓皇地走了进来。
李莲英:主子耳力太好啦!奴才刚才与袁大人商量,既然孙福根伤势康复,又能熟练驾车,咱们这就带他入宫吧。
七格格似笑非笑看着袁世凯,一语双关。
七格格:袁大人,记着教训,别跟放野狗似的,让他出什么差错,否则连你一块儿株连!
袁世凯:喳!
七格格:李安达,你先回去。明天,我带孙福根回宫,亲自监督着把洋车开回去。
李莲英:主子,这样妥吗?
七格格:不妥吗?非得让老佛爷知道你的事儿,就觉得妥了?
李莲英:妥妥,主子安排得妥当。奴才这就走,马上走。(出)
七格格:累了。袁世凯,安排地方,我歇会儿。
袁世凯:是!(朝二姨太呶嘴)
二姨太:格格您请!
七格格冷笑一声,随二姨太走去。
袁世凯:(愕然)妈呀,她是那颗天罡星下凡的呀。
师爷:大人……(示意袁世凯看孙福根。)
孙福根痛苦、悲伤、郁闷交织一起,傻傻地跪着,一动不动。
袁世凯:孙福根,愣着干什么,你这一时不慎,给大家添了多大乱子呀?
孙福根欲哭无泪。
21.海边(外日)
海浪咆哮。
裕洁孤独的身影,站立着。
久久地,她才缓缓转身。
裕洁向远处走去。
22.德丰房间(内夜)
裕洁沉重地走入。
德丰:谁欺负你了?
裕洁:阿玛,我们明天走吧。
德丰:去哪儿?
裕洁:货款办好,我们把机器购买回来……
德丰:购买的事不用你操心,钱一到,别人就发货。
裕洁:我想去广东散散心,然后再回来,到宫里去。
德丰:裕洁,行事三思,不能莽撞。你不懂大清国情,不懂太后的变幻莫测。连你姨夫那样的人,都是三起三落,熬得胆战心惊啊。
裕洁:我又不做官,官场上的事,我不屑一顾。
德丰:宫中女官,还不如朝廷的官,那是服侍后妃们的。后妃争宠夺爱,激烈险恶,不比官场轻松。你这样单纯,陷入其中,凶多吉少啊。
裕洁:太后有旨意了。
德丰:(惊愕)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裕洁:阿玛,我尽一个国民应尽之力,无所畏惧,犹如离弦之箭。再说,我是到颐和园,与后妃们不相往来。
德丰:明天去广东。盼望太后把这事儿忘了,就是你的福气,是满门的幸运啊。
22.乐寿堂西外间(内夜)
李莲英伏在地上叩首。
李莲英:老佛爷吉祥,不知老佛爷突然召奴才有什么事?
慈禧:胆子越来越大了,去天津居然连个话儿也不递。觉得自个儿了不起了,快上天了。好哇,我这就送你上西天。
李莲英:奴才该死。奴才实在是为老佛爷着想,才斗胆去了天津。
慈禧:别拉扯上我。
李莲英:老佛爷,奴才听您多次提起洋车,心想,您一定是乘车心切,正巧,七主子也体贴您,跟奴才一拍即合,便去天津催促袁世凯,召孙秀才快点回宫。
慈禧:私自出京,倒说成是为了我?
李莲英:确实如此,奴才活着,就是为老佛爷您而活着。
慈禧:那,孙福根的伤势怎么样了呢?
李莲英:回老佛爷,奴才为稳妥起见,亲自验查了孙福根的身体,净身非常成功,现在完全康复,能驾车了,七主子明天便带他入宫。
慈禧:(喜)好,好哇,难得你们这份心肠,退下吧!
李莲英:喳!
慈禧:(兴奋)啊,可以坐洋车了,好啊。玉儿钏儿,你们说,我到哪儿去遛遛呢?
23.乐寿堂(外夜)
李莲英:大尾巴,谁告诉老佛爷我去天津了?
马大尾巴:我不知道。
李莲英:难道老佛爷能掐会算不成?
马大尾巴:或许是王宫香,他什么事儿都知道。
李莲英:呸,王宫香连老佛爷的面都见不着!
24.孙福根房(内夜)
孙福根在收拾行礼。
袁世凯:(走入)总算把七格格那个魔头安顿好了,兄弟啊,你看你,还总为她说好话,不忍心向她下手,如今怎么样呢?
孙福根:我怎么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袁世凯:现在,要接受教训,无论对谁,都不能留情,你放她一马,她回过头,就能在背后刺你一刀。
孙福根:(长叹)裕洁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袁世凯:别想这事儿了,到了宫里,好好当奴才,这奴才,只要能做到一定程度,也非常风光。皇上圣旨一传,给你交付圣命,你呀,就等着做官吧。
孙福根:天地之间,人很渺小,任何一个人都能把我掐死。
袁世凯:所以,你得算计怎么掐死别人,做到这一点,得彻底改变你的观念。功名利禄的好处,你还没体会到,等你明白了,就好啦。
孙福根:(发狠)袁大哥,我有些明白了。今天给我的震动太大,裕洁对我大有好感,本来要带我见她的阿玛……
袁世凯淡淡一笑。
孙福根:要是没有七格格……
袁世凯:没有七格格,这事儿就成了吗?早着呐,只凭你会驾洋车这假太监身份,跟裕洁成亲,那皇城根儿的唾沫星子,不把你淹死,也得把德丰淹死。你打算让你老丈杆子被淹死吗?
孙福根:不!
袁世凯:那你就听哥一句话,心得狠,手得辣。你控制住七格格,再把李莲英踩到脚下,就成功了。那时候,想娶谁就由你的兴了。
孙福根:我会的,我一定会!
26.官邸(内日)
七格格端着架子,喝着茶。
孙福根身穿太监服,趋步而入,按规矩行礼。
孙福根:奴才给主子请安。
七格格正含着一口水,忍不住一笑,将水一下喷在他身上,大笑。
七格格:哟,我不是有意的,决不是。
孙福根:主子就是有意,那也是为奴才好!
七格格重重地一放茶碗。
七格格:混帐!我说不是有意,就不是有意,你又跟我较劲是吧?
孙福根:奴才不敢,奴才猜测,主子见奴才如干枯的禾苗,久旱的地,因此,才以茶水浇灌,实如雨露滋润,奴才浑身都感到畅快。
七格格:(惊愕)我的妈呀,才过了一晚上,你是不是睡昏了?
孙福根:奴才一夜不眠,辗转反侧,想的是,今后如何侍奉主子……。
七格格:孙福根,你鬼花样多,昨夜你不睡觉,肯定想了一肚子鬼主意。大清早起来,对我如此恭敬,说明鬼主意行之有效,又叫我防不胜防。
孙福根:奴才不敢!奴才想明白了,奴才就是奴才,只有照按主子所说的去做,精心揣摸主子所想,才是奴才的无量前途。
袁世凯:七格格,孙福根在下官教导下,确有悔改之心,一定听您使唤。
七格格:真的吗?
孙福根:是!主子指哪儿,奴才走哪儿,主子指东,奴才绝不朝西。
七格格:你不恨我了?
孙福根:奴才从来就没恨过七主子。
七格格:我可不傻。警告你,别表面不敢,心里敢。对我,你只要听话就行了,别这么多礼节,也不用口口声声称奴才,记着就行。
孙福根:谢主子恩典!请主子吩咐!
七格格:我最要紧的事儿,就是管好你,你最紧要的事儿,就是开好洋车,让老佛爷开心。大家志同道合,才显得主仆和睦。起来吧。
孙福根:谢主子。(起身。)
七格格:袁大人,我这就走了。
袁世凯:格格,洋车在军械处放着,我带孙福根开过来,再接您上路。
七格格:嗯,周到!
27.街市(外/车内日)
街市,德丰的马车过来从西往东行进。
另一头,袁世凯的车逆向而来。
车内,袁世凯满意地赞扬着。
袁世凯:不错,哄得好!今后真要细细揣摸女人的心事才啊。
孙福根:我真还摸不透七格格的心思。(掀开马车窗帘看。)
马车与贝勒爷的马车交错而过。
裕洁也在车窗口看着,见到对面马车,立即放帘子。
孙福根伤感,伸着脖子回头看。
袁世凯:看什么?
孙福根:裕洁在车上。
袁世凯:我说兄弟,就别再招祸啦,如今你就是一只癞蛤蟆,怎样也吃不上天鹅肉。
孙福根:(怒)我和她情投意合,要不是当这太监,我能落得今天这样儿吗?
袁世凯:还来劲了不是?
孙福根:来劲又怎么啦?要不开心,大家都不开心,要砍头大家一块上法场。我光棍一个,再加上父母,最多也就三个人,你家起码有七八十颗人头落地,以为我怕吗?
袁世凯:好,好,哥哥服你了,刚才那话,就当是哥哥放的屁,千万别往心里去。
孙福根无奈地靠在靠背上,闭着眼。
袁世凯:我知道,你有一腔怒火,这下找到机会发泄了,算我倒霉。发泄发泄也好,省得哪股气不顺,被人逮住,太后朝你发泄,就大事不妙了。
孙福根默然。
袁世凯:兄弟啊,(语重心长)你记着,做大事者,儿女私情算不得什么。
孙福根:算不上什么?你怎么娶一大堆呢?
袁世凯:当着我发火可以,咱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拿我当出气筒,没问题。可你到了宫中,要千万要小心。我告诉你,裕洁也有可能入宫,不要惹她,万一出个岔子,倒霉的还真只有你。哥哥有钱,有朋友,闻风便逃,你在宫里,能逃到哪儿去啊?
孙福根:你别乱说,我和裕洁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儿,今后在宫中也是这样……(自语)就算到了宫里,她会再正眼看我吗?在她心里,我是太监,我是个地道的骗子。(呜呜哭起来。)
袁世凯不屑地看了一眼,淡淡一笑。
车轮滚滚。
29.颐和园(外日)
洋车驶进。
30.乐寿堂东外间(内日)
玉儿把烟袋递给慈禧。
慈禧吸了一口。
李莲英:(走入)老佛爷大喜!
慈禧一下呛住,咳嗽。
李莲英急忙上前捶背。
李莲英:奴才惊着老佛爷了,该死。
慈禧:说,什么事?咳咳……
李莲英:洋车开到园子里了。
慈禧起身。
玉儿扶着往前走。
慈禧:带我去瞧瞧……
李莲英引着慈禧的手,出门。
玉儿:(兴奋)钏儿,孙秀才回来了!
钏儿:回来就回来呗,你激动什么?
31.乐寿堂内(外日)
李连英领着老佛爷走出东外间。
孙福根:奴才叩见老佛爷。
慈禧:(欢喜)起来,起来吧。领我瞧瞧洋车去。
孙福根从地上爬起来,牵着慈禧手,往前走。
七格格:哟,孙秀才,学得可真够快的,连侍候太后都懂了,长进!
慈禧:那洋车生过病没有?吃过药没有?
孙福根不知道如何回答。
慈禧:我猜啊,那铁家伙恐怕也不那么容易生病。
孙福根:老佛爷说得对极了,洋车没什么病。倒是奴才在天津,心急呀,天天盼着早点能侍候老佛爷,把洋车侍候得周到,每日一洗,为了让老佛爷坐得放心,还把它调教了一番,今后您再坐这车,不许它发出那种怪响,也能开动了。
慈禧:那不成哑吧了?
孙福根:回老佛爷,它在您面前哪敢成哑巴呢?也有些声音,如果老佛爷嫌它声小,我使劲儿摁喇叭便是。
慈禧:别吹喇叭呀,你一边驾着车,一边吹喇叭,那不太忙乎了吗?
孙福根:不是吹的喇叭,是奴才给洋车装在身上的一种响儿,一按,别人便知道闪道,跟鸣锣开道似的。
慈禧:哟,不用人吆喝了。能有这事儿?
孙福根:奴才就是想让老佛爷清静点儿。您一天得忙乎多少事儿呀,要是一出门,再有人哐哐敲着锣,那不闹腾吗?把老佛爷吵着了,奴才这心里也不安呐。
慈禧:小李子,你瞧瞧人家小福子多体贴呀,谁说他桀骜不驯哪,我看就很乖巧嘛。
李莲英:是,奴才原以为孙秀才恃才自傲,会桀骜不驯,哪知,他是这般的玲珑,奴才哪能像老佛爷您这样善于察人呐?
七格格:老佛爷,我看啊,这瞎猫没准也能碰上一、两个中用的耗子呢。
慈禧笑:你这个瞎猫啊,这次还真逮住了一个中用的耗子。
小刘玩意儿:(悄悄)大总管,这回您该信了吧,这家伙准会受宠。他能受您管教吗?
李莲英一怔,脸色忧郁。
32.空镜(日外)
明媚的阳光下,颐和园更显妖娆。
33.颐和园(外日)
洋车被装扮一新,庄重神圣地挺放在院子里的一块空地上。
一大群太监宫女和侍卫围着洋车转悠,兴奋好奇。
一宫女好奇地摸车。
周侍卫:(喝)别碰……
宫女一惊,正好碰在喇叭摁扭上,洋车吱地一声叫起来。
周侍卫:怎么样?!碰痛它了吧,哭了吧?
宫女吓得直退。
洋车没继续哭。
周侍卫装得很有经验地教导着。
周侍卫:这洋玩艺儿,你们不懂,就不要瞎碰。也不能乱给它吃东西,万一它不服水土,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啊?你们一个个没出过宫,这外面的事儿一点也没见过,都小心点。
慈禧在众人捧月中走下台阶。
侍卫肃然站在一边。
太监/宫女:(齐跪)老佛爷吉祥!
慈禧:瞧瞧,我这老太婆了,还真像小孩一样。
李莲英:老佛爷上了年纪,心境却越来越象小孩儿,一般老人都……
慈禧:(不满)嗯?
李连英:(急掌嘴)奴才该死!
七格格:老佛爷这是返老还童,返朴归真,说高兴就真高兴。
慈禧:七丫头,快,扶我上去,我这就兜一圈儿去。
七格格和玉儿将慈禧扶到后座去。
孙福根坐上司机坐,回头。
孙福根:老佛爷,奴才这就按一下喇叭,您听听,免得一不留神,把您给惊着了。
慈禧:按吧。
孙福根一按喇叭。
慈禧:(笑)好啦,没惊着我,这声音真是比锣声文雅一些。(突然看着车,环视着。又瞧座位,瞧孙福根背,瞧着前面的空座。)
孙福根没注意到慈禧的反应,回头。
孙福根:老佛爷,奴才这就开车了!
慈禧:慢!(仍是左顾又盼。)
七格格:(上前)老祖宗,您在找什么呀?
慈禧:(疑惑)我怎么总觉着这车有点儿不对劲儿。
李莲英:(急切)老佛爷,哪儿不对劲了?奴才扶您下车,好好查它一查。
孙福根起身,转过身子,看慈禧。
孙福根:老佛爷,是座垫不软和吗?
慈禧摇头,仍在看着。
七格格:是嫌这里人太多啦?
慈禧仍在摇头
李莲英急得团团转,一脸焦虑。
李莲英: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马大尾巴,快猜一猜,到底怎么了?
马大尾巴:大总管都猜不出来,小人怎么能猜到啊?
慈禧的脸色由疑转沉,由沉转怒,她的头不动了,眼直盯盯地看着孙福根。
孙福根:老佛爷,您怎么了?
慈禧:你坐下!
孙福根转身坐下。
慈禧盯住了孙福根的后背,既不移动,又不开口。
李莲英看到这一举动,大声喝问。
孙福根:孙福根,你到底怎么惹得老佛爷不高兴了?
孙福根:大总管,我没有啊!
七格格也感到莫名其妙。
七格格:老佛爷,您哪儿不舒服,孩儿给您捶捶。
慈禧突然冲孙福根背影大喝。
慈禧:狗奴才,给我滚下去!
孙福根不知是在呵斥自己,还端坐着。
李莲英:孙福根,老佛爷叫你滚下来,还愣着干什么?
孙福根惊讶,连忙下车,跪倒在地。
七格格大惑不解,看慈禧。
李莲英指着孙福根的鼻子。
李莲英:我早知道,你这样的人,不能重用。貌似忠厚,心存奸诈,幸好老佛爷英明伟大,及时提醒,才没有发生不虞之祸。
慈禧:什么祸呀?
李莲英:(茫然)回老佛爷,奴才还没查到,这不还没查吗?可奴才猜想,您一定是瞧出什么不妥了。
孙福根:老佛爷,奴才犯了什么罪?
李莲英:你如此没有自知之明,就是死罪,如此强硬更是死罪!
七格格:李莲英,老佛爷还没发话,你多什么嘴?
慈禧:孙福根,还真硬气!我还就喜欢这般硬气的人,新鲜。哀家身为大清太后,母仪天下,岂能让你坐在我前面?面对群臣百姓跪地,是拜你呢?还是拜我?
孙福根:当然是拜老佛爷您呀!
慈禧:你知道还敢坐我前面。
孙福根:太后,这洋车行走或停下,开得快和慢,直行或转弯,全靠车夫掌握,没有车夫,整个车就失去控制了。
李连英:老佛爷,洋人无父无君,不懂礼法,才造出这种混账东西来!依奴才之见,还是把这破玩意连同孙福根这奴才赶出宫去!
七格格:李安达,把这破车和孙福根赶出去,你给老佛爷造一个懂礼法、不混帐的车来吗?
李莲英:七格格,奴才哪能造车啊?奴才只是觉得孙福根堂堂皇皇坐在老佛爷前面,不成体统!
七格格:你觉得?这事是老佛爷最先觉查出来的,怎么你就敢往自个儿头上插花呢?涂脂抹粉得对着镜子,你一把粉洒在脖子上了。你一点儿没瞧出老佛爷的心思,就发号施令。像你这种比我还笨的笨蛋,有什么用?
慈禧:(笑)你是骂奴才呢?还是骂自个儿呀?
七格格一怔。
慈禧:孙福根刚入宫,好多事不懂规矩。我哪能就这么不明事理,把他赶出宫去呢?
孙福根:老佛爷,西洋大轮船,司机要站在前面把舵;火车也要司机在前面的车头开动,这是为了行驶方便,也是当初制造者设计的。
慈禧:我瞧不上西洋规矩,那叫规矩吗?他们懂规矩吗?他们跟你一样混沌无知。既然这洋车是给大清太后坐的,就得讲大清太后的规矩。
孙福根:奴才请老佛爷示下,大清的规矩是什么?
七格格:大胆,竟敢跟老佛爷顶嘴,想把一道这么大的难题,推给老佛爷吗?
孙福根:七主子,那您说说,我该怎么开车呢?
七格格:哟,你逮谁咬谁呀,跟我叫板?老佛爷面对你一个奴才的脊梁和屁股,算怎么回事儿?
李莲英:对,奴才不能容忍,老佛爷更不容忍。
孙福根:老佛爷,您看,您坐在前面这位置上成吗?
慈禧:(瞪眼)那你不就跟我平起平坐了?
七格格:狗奴才,赶快想出一个锦囊妙计,否则,就砍你脑袋。
李莲英:以奴才所见,主子最好这就削下这颗他的狗头。
慈禧:小李子,你别跟着添乱,要这点儿事,我也容不下了的话,还能容天下之事吗?七丫头,扶我回殿歇着,让孙秀才好好想个法子吧。
七格格扶慈禧离去。
宫女太监们散去。
孙福根慢慢站起身,发呆。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