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梧桐起了个大早。
天还蒙蒙亮时,她就已经坐在床边了。
欢儿也不确定梧桐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但看起来应该坐了有一会儿了。
俞栖怀正站在马车前与他的手下谈话。
她穿了一身粉罗裳,化了淡淡一抹妆,系上了香囊,手持一绣荷团扇,出现在俞府宅门前。
不止俞栖怀,但凡当时从俞府路过的行人,没有一个不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一道风景。
梧桐望着俞栖怀,下巴扬着,满脸的春风得意。
俞栖怀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怎么这么早?午饭吃了没?”
“吃了。”她乖巧的点点头,又睁着她那水灵灵的眼睛,得意道:“怎么样,没给您丢面儿吧?”
“没有没有,可长面儿了!”俞栖怀笑得无奈,真是什么话都敢讲,真不知道自个儿已经被冠上‘俞家少夫人’的名号了么?这话给人听了去,简直是把这名号坐实了!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来,赶紧虚搂着她,边附和边把她哄上了马车。
“哎哎?”梧桐倒还想讲什么,这边已经上了马车了。
梧桐上了车,坐在一侧,俞栖怀坐在另一侧,马车才开始动了。
“我刚刚从正门出来了。”梧桐看着俞栖怀,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如何?”
“可我不是应该从侧门出么?”
“谁说你应该从侧面出了?”
“欢儿说的,她从早上起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她面上一派正经,却把责任撇的干干净净。
“小姐…我可听到了!”欢儿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嘟嘟囔囔的,带着一丝不满。
俞栖怀要被这两个活宝逗死了,笑了好久才道:“无妨无妨,俞府没这么多规矩。”
“哦哦,我知晓了。”梧桐点点头,一脸的乖巧。
事出无因必有妖。
梧桐可能是高冷淡漠或者直爽毒舌,但‘乖巧’这个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
俞栖怀觉得,估计她正憋着等会儿给他整个大的。
还想着呢,欢儿掀了车帘,“少爷,小姐,前边儿就是市集了。”
下了马车,梧桐才是真正开了眼界。
不宽不窄的石砖路两旁,摆着各种各样的摊子,摊子后面还有许多店铺,路中央人来人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摊主们吆喝着,店小二招呼着,来来往往的谈论着、嬉笑着,这才称得上是人声鼎沸。
人界似乎也有点意思。
往前走出两步路,就是一个首饰摊子,自古女子都爱美,梧桐也不例外。
姑娘们挤在那里,挑着心仪的首饰。
梧桐走上前,探了探身子,扫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饰品,又看了看姑娘们手里挑拣好的,皱了皱眉,回到了俞栖怀身旁。
“不喜欢?”
“好看的都被挑拣走了。”梧桐一不高兴就皱眉,一皱眉,说话的语气就带了点委屈的意味。
俞栖怀屈指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无奈道:“你啊……”
他走上前,跟摊主说了些什么,又笑着跟姑娘们说了些什么,姑娘小姐们就笑呵呵地把挑好的首饰又放下,然后嬉笑着离开了。
一时间挤满的摊子前就只剩一个俞栖怀了。
俞栖怀看着她,得意的挑眉一笑,又斜眼看了看摊子,示意她过来挑。
他是温文尔雅,近人可亲的俞少爷,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他永远都是一副处事不惊,让人看着就莫名安心的样子。
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无论对谁。
明明也才是个二十岁少年,却比五六十岁的老者都要显得稳重。
却只有在面对梧桐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些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甚至偶尔还会幼稚的跟三岁小孩儿一样。
欢儿看在眼里,只觉得高兴,少爷这么多年,身边除了丫鬟,一个女眷也没有。她都要怀疑少爷是不是真的如民间传的那样,爱好比较特殊。还好小姐来了,反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小姐人又好,脾气也爽快,又是两情相悦,真的结了连理才是最好的结果呢。
梧桐站在摊子前,看了看那些被放下的首饰,满脸不可思议,“您这是给她们灌什么迷魂汤了?”
俞栖怀理了理袖摆,端腔道:“为官清廉,受人尊敬,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么?”
梧桐看着他这副做作的样子,嘴角一抽,握拳就往俞栖怀的胳膊上锤了一下,不重,就是个虚晃子,嗔道:“得了吧,说你两句就上天。”
撇过头,也不管俞栖怀怎么叨叨,挑拣了好些个首饰,让老板包好。付钱和拎东西都有专门的人来接上,梧桐也不多管,转身就继续往前逛了。
俞栖怀讲了半天,发现人儿根本没听,直接走了,他才闭了嘴,又气又急的跟上去了。
胭脂水粉,绫罗首饰,香包罗帕,姑娘们喜欢的不过就是这些。
但是,喜欢归喜欢,你也不能一条街都给垄断了吧?
俞栖怀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一把一把的往外散,心里一阵肉疼。
果然是憋了个大的。
一条街走到尾,天色已经近傍晚了。
俞栖怀阔手一挥,包下了整个醉仙楼,反正今日银子已经花了不少了,剩了些也没意思。
随从都在楼下用餐,俞栖怀带着梧桐上了二楼。
二楼是隔间,俞栖怀挑了个最好的位置,窗外刚好能看到整条街的全貌。
“客官,想吃些什么?”小二看着两人落了坐,马上就过来询问了。
梧桐抬头看着俞栖怀,那期待的眼神看得俞栖怀心里轻颤了一下,“……想吃什么直说就是。”
梧桐得了逞,转头就对小二轻飘飘道:“全都上一遍,麻烦了。”
店小二也没反应过来,脸上讨好的笑直接僵住了,结结巴巴的重复了一遍:“全都……上一遍?”
“嗯。”梧桐看着窗外,又是轻飘飘的一声。
小二才挠挠头退下了。
俞栖怀的肉是真的疼,心里一遍一遍宽慰自己,没事没事,俸禄够,府里不缺钱,给她一个人嚯嚯还是绰绰有余的,自个儿省着点就行了。
我不心疼,一点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