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的时候,一切可都安好?”
俞栖怀仍笑的温和,望着梧桐的眼里似乎都是春风秋水,叫人只想沉溺在里边儿,尽数化了。
梧桐看着俞栖怀的眼睛,又蒙上一点水雾,她很想说,你不在身边,我一点也不安心,睡不好,会做噩梦;想问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染病,在那边会不会吃了很多苦,话到了嘴边,也只能堪堪挤出两个字。
“安好。”除了我。
梧桐的眼神过于沉重,俞栖怀明白她想说什么,将她揽进怀里,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那就好,先回去吧,我先去趟宫里,午前就回来了。”
梧桐闭上眼,两滴清泪落在俞栖怀的肩上,睁眼又是一片清明,柔声道:“好。”
俞栖怀松开手,拍了拍梧桐的肩,“回去吧。”
梧桐点点头,向后退几步,给他让出路,挥了挥手:“回见。”
“回见。”
马车向着皇宫去了,梧桐收了目光,转身进去了,身后的小厮丫鬟也前后脚随后进去了。
就剩外边儿那些个姑娘们还在叽叽喳喳了。
“俞少爷不是还未娶妻么?这天仙妹妹是打哪儿来的?”
“不清楚啊,说是未婚配来着,现在这样子怕不是娶了?”
“那也没听到风声啊,这办喜宴总要有点动静吧?”
“怕不是还没娶,快了。”
“我觉着对,总之就算不是少夫人,也肯定是准少夫人。”
于是,在梧桐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成为俞府的女主人:俞少夫人了。
俞栖怀从皇宫回来,一刻也不多留,直直奔着梧桐的屋子去了。
梧桐坐在桌前,桌上仍摆着两杯热茶。
和他离家时一样。
俞栖怀了然一笑,原本分离多日的疏离感,顷刻之间就消之殆尽了。
他走过去坐下,突然怀念以前逗梧桐的感觉,收了笑,一脸正经道:“嗯……长胖了。”
梧桐脸上的笑瞬间塌下来:“您怎么就没被水淹了脑袋?”
俞栖怀得了逞,笑得一脸得意,又道:“淹了,都泡肿了,这不是怕人看出来,就赶紧过来找你嘛,对比一下就看不出来了。”
梧桐白眼翻过去,伸手就把俞栖怀面前倒好的茶拿过来,一口饮尽了,气道:“好茶给您都是浪费了。”
俞栖怀笑得肚子都抽抽的疼,转了气,赶紧换了话题:“府里是不是待闷了?”
倒不是不想堵回去,他知道梧桐现在还没缓过来呢,等她缓过来,又是以前那个带刺的高岭之花,他就逗不动了,说不定又会被噎得说不出话,点到为止见好就收就可以了。
梧桐脸还沉着,语气也没多好:“哪能啊,你干脆别回了多好啊。”
俞栖怀摇摇头,难得正经道:“梧桐啊,你别这样。百姓有难,我等哪能坐视不管?”
梧桐气得抄起俞栖怀放在桌上的折扇就往他头顶敲去,恨铁不成钢道:“我说的是不救百姓么?分明是你办事效率太低。”
“是是是是是是。”俞栖怀吃痛的捂着额头,赶紧讨饶道:“姑奶奶说的对,是我的错,小的明日就陪您去逛逛市集,消气解闷。”
“市集?”
“嗯,带你去逛逛。”收了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儒雅,伸手将梧桐跟前的茶杯拿过来,浅尝一口,啧声道:“确实是好茶。”
梧桐看着他拿走茶杯,也没说什么,抬眼看了看外边儿的阳光,道:“去六角亭吧?我看今日天气还不错。”
“好。”俞栖怀起身,伸手将梧桐扶起,一起并肩往六角亭去了。
“会不会下棋?”梧桐突然灵光一现,边走边道。
“略懂。”
梧桐嘴角勾了勾,掩了笑意,柔声道:“陪我下两局如何?我也不太会。”
“当然,乐意之至。”
刚说完,就到了亭中,梧桐莞尔一笑,落了坐,俞栖怀一摆衣袖,也坐了下来。
梧桐以前整日不务正业,本事没学,棋艺倒是练得不错,在一群半吊子手里赢过不少局。
所以,她此举是在框他。
当然是框他,谁让他嘲讽她胖了来着?
棋盘摆在中央,梧桐笑着拈起一子,落下。
一黑一白交替落下。
梧桐望着面前的棋盘,轻轻挑了下眉,抬手抻了个懒腰,袖摆却不小心抚乱了棋面。
她面上一愣,赶紧收回手,紧蹙着眉,满是心疼道:“真是抱歉啊,明明您都要赢了,太可惜了。”
俞栖怀看着梧桐一脸的委屈,眉尖一抽,选择性无视了她语气里显而易见的虚假,真诚而体贴道:“无妨,不过是碰巧而已,重下一局罢。”
一黑一白交替落下。
梧桐脸色沉了又沉。
俞栖怀何止是略懂,分明是棋艺精湛,甚至比梧桐厉害的多。明明好几次都能堵死,却假装没看见,一直在就着她走。
逗小孩儿呢?
前几次倒还算收敛,后边儿就越来越刻意,越来越嚣张。
所以……
梧桐抬起手,碰巧……
没有碰到棋盘。
俞栖怀在梧桐抬手的瞬间就端走了棋盘。
四目相对,连空气都沉寂下来。
梧桐一阵心虚,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冷下脸,淡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已经无心碰过一次,难道还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还没等俞栖怀回话,慢慢站起来,又继续道:“今日这太阳也过于刺眼,下盘棋都难以集中精力,不如就此散了,改日再约罢。”
她转过身,胳膊碰了碰无聊到出神的欢儿,道:“走,回房。”
欢儿还不明就里呢,就见梧桐已经提步要走了,也不敢发愣,赶紧跟上。
冬日里的太阳哪儿大了?不过是不想输罢了。
输是不可能输的,大输不丢人,小输才可耻。
论耍无赖,梧桐向来都当家常便饭。
就算她现在这样扬长而去,死不认账,俞栖怀又能拿她如何?
眼看已经出了亭子,俞栖怀的声音从亭中悠悠传来:“我听府里的丫鬟说,这几日天气都如今天这般阳光明媚,怕是明日也差不多去,你若觉得太阳太大,不大喜欢,不如改日再去市集罢。”
“……”
但要论能屈能伸,梧桐才更是炉火纯青。
不急不慢的转了弯,又折了回来,皱眉疑惑道:“咦?方才在亭中觉得这光亮得刺眼,刚一踏出亭子,却又觉得一般了。啊!许是这刺眼的光本就不是这太阳的,应是表哥身上的光芒。”
俞栖怀眼睁睁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憋笑憋到肝疼,好容易平复下来,正色道:“哦?我身上怎会有光?”
梧桐落座,语调正经道:“您自个儿当然看不到,但我可以。表哥如此菩萨心肠,将来得道成仙也说不定,有层光也不足为奇。”
俞栖怀真是拿这小祖宗没办法,越说越离谱,无奈的摇摇头,嗔怪道:“得了吧,想回去就回去,今日夜里好好休息,明日午后再带你去市集。”
“好的表哥,多谢表哥,表哥告辞。”
梧桐倒是溜的高兴,欢儿才是一脸茫然。
这来来回回的,玩儿呢?
什么一层光?什么菩萨心肠?什么得道成仙?她不过走了个神,这两位主子都已经探讨到修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