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深了说,若不是他不自量力,非要和凤阳争个高低,怂恿纵容下属,加剧了众将士的两极分化,把凤阳带领下凝成了胶的一支精壮军队捣鼓成了一盘散沙,凤阳名义上手握二十万大军,可是真心实意听从他指挥的却没有十万,又怎会有昨晚的惨败?
王魁还在大肆叫嚣着,可是却听不到凤阳的任何声音。
看来凤阳对王魁的猖獗狂妄、目中无人已经习以为常了,采取着熟视无睹的态度。
石虎看了游然一眼,向前走去。
游然也弓着身子从军帐的底端钻了进去,因为一场大战,所以军帐也多有松动,游然钻进去并不难,她躲在一个屏风的后面,可以把帐篷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凤阳见石虎神色淡然地走入,觉察到营帐方才几不可见地动了下,余光似无意地扫向远处的屏风,隐隐见一小团黑影,方动了下唇角,微安了神色。
王魁见石虎面色清秀,仿佛这也招惹了他般,神色更加不屑与暴戾:“战场上拼的魄力,这等斯文女相也胆敢招摇,岂不是欺我北宋无铁血男儿?”
游然听闻不禁嗤笑出声,觉察到王魁的目光凌厉扫来,立刻向下压了压身子,闭紧了嘴巴,却觉得这王魁倒是万恶的有丝可爱了。
她见多了对相貌执着到以貌取人之人,却从没见到过最是喜好丑陋之人的。
且看那王魁,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浓眉小眼,鼻子粗大,嘴巴肥厚如香肠,左脸上一个弯月形的刀疤更显狰狞,浑身上下皆透露着一种只有久经沙场之人才有的冥幽煞气,眸子凌厉似寒谭,恨不能在脸颊上刻上“人畜勿近”四个大字。
这一副凶神恶煞之状,当真可以当门神了。
前世里游然因王魁周身的戾气太过浓盛,所以即便和他相处了整整两年,也从没敢看过他一眼,现在看去,游然倒是理解王魁那个只喜丑人的癖好了,因为,人以群分嘛。
石虎自是直接无视王魁的恶言恶语,凤阳也对他的含沙射影充耳不闻,他们兀自商讨着善后事宜,完全把一脸盛怒到把胡子都烧卷了的王魁晾晒在一边。
谁知这王魁却没有如同往常那般,没人理会他,他自感没趣便也不再聒噪凶闹,王魁一脚踢翻了凤阳的书桌,好在凤阳和石虎闪躲的快,否则定会被桌上的东西砸伤。
凤阳纵然再好的忍耐力也被激怒了,眸中含了刺破九天的冷芒:“王魁!你这是做什么!身为将军,如此粗赵蛮横,成何体统!”
凤阳从未在人前直呼过王魁的全名,可见,这次他是真的怒了。
王魁被凤阳当众训斥,充血的眸子更似要滴出血般,已经有几个大将见情势不对,早就悄身退了出去,石虎却面不改色地站在凤阳的身侧,眸底闪过一抹杀意,手指轻动,捏着淬了毒的飞镖,随时有出手的趋势。
空气中充斥着滚滚硝烟的味道,只等着,一触即发。
“你明知道那粮草有问题,为何不早先通知我!我损伤了三万余将士,你却只损伤不足五千!你分明是想借着东旭之手要斩杀我!是与不是!凤阳,你是想谋反不成,待我八百里加急禀告了皇上,治你一个勾结敌军,谋害良将之罪!”
原来如此,对于王魁这般护短之人,一下子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将士,而且那将士中多数都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将士,不发怒还真是不正常了。
不过,对于他的言辞,凤阳却是怒极反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二十万将士皆为吾皇之将士,何谓你我!你私自划分将士,拉帮结派,岂非是要谋反!你不听劝谏,私自大摆庆功宴,导致大周有可乘之机,目无军纪,又该当何罪!你身为副将,不听从指挥,打乱我的计划,穷寇莫追,你却率领大众将士追敌,导致身中埋伏,败兵折将,按照军法,你这每一条罪状都足矣斩首示众!此刻你非但不好生反省,反而在这以下犯上,颠倒黑白,你堂堂一国将军,此刻却和一个市井无赖又有何区别!”
凤阳虽疾言厉色,却依旧没有要严惩王魁的意思,因为现在他们损失惨重,不宜再内讧,这样会更给东旭有机可趁。
就看,王魁能不能悟透了。
王魁的身子震了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如此这般,丝毫不给他颜面,拿他和市井无赖相比的凤阳,此刻的凤阳眸中盛满了让人胆寒的阴戾。
他只是那般站着,却如尘封的宝剑,吹开一角的尘埃,折射出锐利的噬人的寒光,这是王魁从未见过的凤阳,浑身散发着孤鸿掠空,惊破九重云霄的寂冷,饶是连从死人堆里爬出了千百次的王魁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王魁的声音虽依旧高昂,却如空心竹般,没了底气:“我,我堂堂北宋的将军!你如何能拿我与市井无赖相比!”
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孙子!
凤阳心中不屑,却也着实有着几分不舍,这王魁确实是一把利刃,只是,不太受控,凤阳之所以多次饶恕他,就是因为他是不可多得的悍将,只是,现在看来,凤阳这样做,反而是害了他!
想着,凤阳沉声道:“来人,将王魁压下去,杖责五十,禁足一个月!”
这惩罚对于王魁的罪过来说确实不堪一提,可是却也足够让众人震惊的了,更让众人跌破眼睛的是,这王魁只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居然没有任何反抗地便走了出去。
帐外,军棍“啪啪”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响起,可是这些士兵深知王魁的跋扈,又岂敢真的下重手,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哪知王魁却突然粗声粗气道:“都是姨娘生的吗!这般蚊子挠痒痒似的,没点气力!可不让那厮又有说辞了!”
游然听到这里,却是会心地笑了,突的对王魁有了几分兴致,看来王魁这人本性应该并非如此,可能只是受人挑唆罢了,假以时日,能让他多吃点苦,磨磨他的性子,想来他必定会大有作为。
凤阳对此也颇感惊异,本来他还以为王魁会抗拒到底,大打出手。
似是根本觉察不到痛楚的王魁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他方才其实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不得不说,凤阳还是很有军威的,不到半日,整个军营又焕然一新,恢复从前,一切得以正常运行。
游然在军帐中养着身子,自从王魁被杖责后,倒也安稳,他手下的人也不敢多有造次。
而就在这个时候,游然却是已经淡然的醒过来了,游然一直认为她还在军营中,还和凤阳在一起,可是看着眼前的情形,游然竟是出了一身冷汗,她甚至都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她是刚被太子从军营中带回来的。
游然深深地呼吸着,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向外走去,道士和太子在下棋,已经到了尾声,游然淡然地看着,并没有说话,最后,明明道士可以赢得,可是他却故意落下一个字,太子大获全胜。
这时候太子才抬眸看着游然,却依旧没有说话,那道士则看着游然道:“这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所有人,所有事情。”
游然看着太子矛盾的神色,再度看向那道士,至于游然在里面的绝色,游然却是丝毫不感到害怕的,如果这个道士是有心要害游然的话,只是凤阳,他不该被无端的猜疑,否则这对他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游然淡笑着看着那个道士:“多谢道士给我编织的这个梦境,一直都有传言,有一种法术可以在人身上编织各种各样的梦境,今日一见,却是不同凡响的,果然如同真的般,让人身临其境。”
这话的意思就是这一切都只是道士杜撰的罢了,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道士听游然这话,却也不生气,只淡然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些事情都是会发生的。”
游然却道:“你们这一行,不是有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吗?你既然把这件事情张扬了出去,却是不知道你会受到什么样的代价呢?”
“太子有恩于我,所以不管受到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竭力帮助太子。”
游然却笑了起来,看向太子道:“太子,如果你相信这些东西的话,那么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说着,游然摸出一块玉佩来递给太子:“想来这块玉佩会让你知道该如何抉择,不过还是很欣慰太子相信我。”
说着,游然已经淡然地走了出去,道士正想拦住游然,太子却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口道:“让她走。”
道士不明所以,眼睁睁地看着游然离开,心中愤恨不已,他明明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为什么还是不能杀死他,其实他做的很好,至少他编织的的梦每一个士兵都详细到位,倒是把游然都给唬住了。
这在太子眼里,他自然是比较信以为真的,可是游然却只会想,这个道士一定在军营待过,至于他究竟是谁,至于该要如何地处置他,从游然拿出那块玉佩的时候,她就知道太子该如何做了,自然,如果太子愿意维持他们现在的合作关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