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旭缴获来的粮草,每车中间都有几十捆是被尸油浸浴过的,刘洋本是明洪帝的得力谋臣,想尽一切办法被凤阳重用之后便一直潜伏在他身边,多次与明洪帝的大将里应外合,给北宋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游然看着表面上在遵从凤阳指挥秘密部署一切的刘洋,神思一动,立刻衣衫凌乱地跑到了他面前,脸色苍白地哭喊道:“有蝎子,好大的蝎子!”
边塞多沼泽地带,有蝎子毒蛇类伤人物种最是正常不过了,刘洋眸底一亮,他本正想办法离开众人视线,此刻便来了机会。
刘洋当下牵了游然的手,安慰道:“别怕,蝎子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我怕,你去,去把蝎子赶走。”游然晃着刘洋的胳膊,不依不饶,眸中一片惊恐。
刘洋敛去眸底的笑意,看似无可奈何地嘱咐了身边人几句什么,便拉着游然离开。
游然琉璃似的眼珠子一片透亮,滴溜溜地四处瞄着,不出意外,这刘洋一定会想办法把她打晕了,然后去告知接应者。
有风极速向脖颈袭来,游然猛地甩了刘洋的手,蹲下去捡从袖口掉出来一枚铜钱,抬眸欣喜地冲刘洋咧开了嘴巴,露出一口小白牙:“钱呢,是铜钱。”
一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模样。
刘洋眸底闪过冷芒,就要直接抓向游然的时候,游然猛地瞳孔缩紧,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惊叫道:“啊!蝎子!有红色的大蝎子!”
听到了游然惊叫的几个士兵立刻弹跳着起身,顺着游然的方向聚拢去:“在哪?蝎子在哪?”
红色的蝎子是蝎后,药补价值堪比千年灵芝,更是百年难见,所以众人这会子更是雀跃着想要得到它。
“那,就那!”游然惊悸着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随即趁着众人不备抖出袖中藏着的小石子向那几个士兵掷去。
“谁打我!”那几个士兵回头,扫了身边的人一眼,旋即把怒视的目光投到了一直不曾说话的刘洋身上。
游然惊吓地看了那几个士兵一眼,连连后退,这更让他们怀疑是刘洋动的手脚,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先寻到蝎后!
凤阳虽然为主将,王魁为副将,但是王魁仗着自己是北宋人,又骁勇善战,本就跋扈的他根本就不把长相清逸的凤阳放在眼里,在他眼里,脸上没有疤痕就不算是战场上的男儿,所以面容白净的凤阳愈发不入他的眼。
这表面上看上去不和谐的士兵私底下更是大打出手,若非凤阳军纪严明,违军令者必定严惩不贷,不惜斩杀了好几名好大喜功,不听指挥的大将以儆效尤,若非如此,这些良莠不齐的士兵早就被王魁给尽数毁了去。
但是这些将士表面上皆服从凤阳,私底下却在无形之中分成了两派,一派凤阳党,一派自是以王魁马首是瞻,更有许多士兵为了讨好王魁,刻意在脸上划出疤痕来。
所以放眼望去,很容易就能分辨哪些才是凤阳的人,而方才那几个士兵分明就是王魁的人,什么样的将军养什么样的兵,所以他们自然也是跋横的,此刻见刘洋孑身一人,游然自然可以忽略不计,几杯黄酒下肚,愈发大胆起来,当下便对刘洋动起手来。
可怜刘洋本就只是谋臣,略有一些功夫,也只是花拳绣腿,此刻哪里敌得住久经沙场的士兵的围殴,没几下便被打倒在地,满脸鲜血。
游然看着打的尽兴的几个士兵,嘴角噙了一抹冷笑。
看着刘洋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游然这才扯开嗓子嘶叫了起来:“打人了!出人命了!”
听到了声音的士兵跑了过来,见王魁的人在殴打刘洋,怒红了脸色,抡起拳头上前对着他们好一阵胖揍,先前的那几个士兵把力气都使在了刘洋身上,渐渐落了下乘,本就沾沾自喜着酗酒庆功的他们此刻又哪里是早就收到凤阳命令,神色清醒的士兵的对手,没多久便只有被挨揍的份了。
蓦地,“着火了”的呼叫一声高过一声,游然抬眸看着远处燃烧了半边天的大火,知道凤阳已经部署好了一切,一个士兵推了她一把:“快跑!赶紧藏起来!”
旋即所有人摸出腰间佩剑向远处攻来的大周的军队冲了过去,游然看了眼神色不清醒的刘洋,捡起地上打翻的酒坛子对着满脸是血的他浇了上去,剧烈的刺痛让刘洋抽搐着,渐渐转醒。
游然见状,脚底抹油似地立刻向前方跑去,刀剑无眼,凤阳和石虎不在身边,她只能自己保护好自己。
至于刘洋,留着他还有用处,但是,至于他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游然虽然动作比较利索,可是身子太过孱弱,尤其是之前又受到了重伤,不多久双脚便像灌了铅般,风沙入口,不能张口喘息,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步子也越来越不稳,勉强躲过那些刀剑和厮杀在一起的士兵,浑身上下早已如同血浴。
然而已经经历过了这么多的事情,所以游然根本就不畏惧这些。
所以她即便身子羸弱,却也在一路的厮杀中堪堪避了过来,蓦地,一支箭破空而出,游然转眸,瞪大了瞳孔,看着那支箭径自向自己的眉心射了过来,一时竟是忘记了躲避。
兵刃相接的铮铮声刺耳震聋,有细碎却尖利的火星子迸溅在她的脸颊上,点点灼痛,腰上一紧,游然已经被用剑击下了那箭的石虎抱上了马背。
“你受伤了?”石虎担忧的声音被呼啸的寒风所湮没。
游然只死死地抓着战马的鬃毛,脸色苍白似雪,刚才那一幕太过惊险,石虎的动作慢一步,只怕现在的她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
良久之后,待周围的一切嘶鸣只剩下了寒风的呼啸,石虎才停了下来。
游然因紧张而夹着马背的双腿太过用力,此刻微微颤栗着,根本无法下马。
石虎心细如发,觉察后不动声色地把游然抱下马,打量着她浑身的血迹:“哪里受伤了?”
游然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待冷风滚过喉间,寒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才恢复了一丝清明:“都是别人的血,我没事,阳哥哥呢?”
“他自有办法解困,后方太乱,我们今夜只能暂且在这里歇息一晚了,明早再回去。”
将士们在拼命对敌,游然还有时间休息一会,对她来说已经值得珍惜了,所以即便是身处荒山野岭,随时可能有野兽冲出来撕扯了她的可能,游然也没有一丝埋怨之色,更无担忧,因为她知道,石虎一定能处理好一切的,否则,凤阳也不会让他来救自己了。
石虎砍了一些树枝,削尖了做成简易的防兽暗器布置在游然的四周,随后才升了一小堆篝火。
春寒料峭,而且边塞春、夏、秋三季都如同不下雪的冬季般,终年保持着一种常温的寒冷,若不升火,游然不会成为野兽的腹中餐也会活活被冻死,可是一旦升火,石虎为了不被人发觉就得一夜不休不眠,守着游然。
游然想了下,当下也不言语,直接铺了层树叶在身下,躺了上去,闭目睡去。
树叶有阻隔地上蚊虫啃咬之效,此刻的游然精疲力尽,殚精竭虑,再不好好休息一下,只怕出现了突发情况,她也只有拖累石虎的份。
残溶月光下,游然脸上蒙了层清辉,莹白似月牙,可是那紧蹙的眉头却一直不曾舒展,隐隐带着不安,与焦闷。
石虎突然就想进入到她的梦境中,在那里,为她守着一方安宁。
夜凉似冰,冻结了一切虫鸣兽啼。
翌日,游然脊背上一片冰寒着醒来时,盖在身上的玄色外衫滑落在地。
一直看着游然的石虎见她醒来,与她目光相撞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只淡然开口:“做噩梦了?”
是噩梦,是前世里,她一生的噩梦!
游然****了下干裂的嘴唇,把外衫递给了眉宇上凝了一层薄霜的石虎:“远处不再冒烟了,我们回去吧。”
石虎神色一顿,探究地看了游然一眼,却没有任何言语。
等到游然和石虎返回的时候,果然如游然所料那般,东旭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被凤阳合理地利用了那些浸泡了尸油的粮草回击,损失惨重,目极之处,一片残肢断骸,焦黑的尸体更是叠摞成山。
可是王魁的人配合的不紧密,而且时间紧急,凤阳的部署难免会有纰漏,所以北宋的军队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是说,这一仗,没有输赢,北宋与东旭,是两败俱伤。
蓦地,一个军帐里传来洪厚的斥责声,那滚滚如洪钟的声音,除了王魁还有何人!
游然细细地听了一下,待听到王魁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凤阳身上时,更是怒火中烧。
这王魁好高骛远、沽名钓誉,吃了这么大的败仗不好好反省,反而还在这推卸责任!
殊不知,若不是他目光短浅,胜了一仗便要大办庆功宴,能被敌人设计了去吗?昨晚若是没有凤阳,只怕他现在早就成了烤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