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一刻,维垣舍,韩德让寝室前。
耶律虎一拳轰中了韩德勇的心坎,韩德勇立刻被震飞出五尺开外,跌倒在地,吐血不止。耶律虎乘此机会,轰破了韩德让寝室的大门,直闯入室内,只见寝室一片昏暗,耶律虎骤见一个身形披着被子,躺在寝室的一张床上,就想也不想的运起了得意绝技,右爪一招猛虎下山,轰向床上的被窝!
耶律虎的爪力刚猛,一把就穿透了床上的身形和睡床,寝室之内登时传来一阵惨叫。
耶律虎的惨叫!
耶律虎拔出插入被窝的右手,只见手臂被黑色毒液腐蚀得只剩下骨头!耶律虎痛得倒在嚎叫打滚,床上只留下一个头部破烂的人偶,黑色毒液在人偶中流淌出来,腐蚀着床上的被子和床架。
就在这时,耶律虎见寝室外的韩德勇跪在地上,向着一个身影朗声道:”属下有眼无珠,日前还为奸贼说好话!幸好韩大人英明,这才不致误中奸贼诡计,请韩大人降罪!”
然后韩德勇站了起来,领着这人走入寝室,耶律虎定眼一看,这人正是韩德让!耶律虎自知中计,韩德让对韩德勇道:”奸贼多计,德勇无需自责。若非数日前张兄弟告诉本相,有小人藉授课名义,发放不利本相的流言,本相也想不到耶律应天会伙同上届会武高手造反,更不会提防这几个上届会武高手的同门,最终也难逃此劫。德勇,你要感谢,就感谢早前到来的张兄弟吧。”
韩德勇躬身敬礼,然后一手提起酒酲,一手拿过火把,走到了耶律虎的身边,一酲葡萄香倒在耶律虎身上,酒香四溢,韩德勇沉声道:”韩大人对我好言相劝,但我始终不愿相信你是奸细,如今我受你一拳,就当是我错信你的代价!这一酲葡萄香,就算是我送你最后的礼物。”
话音刚落,韩德勇放松双手,火把落在耶律虎身上,耶律虎就此死在火海之中,韩德勇转身领着韩德让扬长离去。
※※※
黎明前一刻,维垣舍牧场,火光熊熊。
耶律熊的熊掌上风声凛冽,耶律鹿的鹿撞恍如泰山压顶,暴起轰向韩德智,耶律熊和耶律鹿面带狞笑,只道转身一击便可以杀掉韩德智。
但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支竹节鞭(注一)。
兔起狡落间,一道达到贯劲境界的竹节鞭抵挡着两人的攻势,两人眼前一花,竹节鞭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刺穿了两人的咽喉。韩德智冷冷道:”韩大人果然对了,你们真是叛徒。”
耶律熊和耶律鹿早知韩德智出招快绝,只道必须攻韩德智一个措手不及,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韩德让早已叮嘱韩德智提防他们,韩德智早就预留后着,一招杀败了两人。
※※※
黎明前一刻,维垣舍正门。
维垣舍外围绕着一道宽约十丈的护城河,另设一座拱桥横贯着这条护城河。耶律黄蜂率领着五十多个应天会武的参赛者,集结在拱桥的一端。同一时间,维垣舍前,拱桥的另一端,韩德仁与数十名高手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维垣舍寝室之内传来一阵冲天火光,耶律黄蜂心中一沉,知道耶律虎身份已经暴露,并已经死在韩德勇手上。
耶律黄蜂见突袭韩德让失败,知道必须硬闯,于是就带着众人,走上拱桥的一端。耶律黄蜂高呼道:”占据维垣舍,取消会武制,韩德让下台,还政于辽人!”参赛者一听口号,群情汹涌地齐声高呼。
韩德仁按捺不住,走到拱桥前道:”各位参加应天会武,都是辽国的精英,大辽的未来就在你们手上,怎么聚集此处,伤害大辽的相国?”
人群之中的内应高呼着:”什么相国?他只是把持着两院的奸臣罢了!”
“我们大辽的相国,何时轮到汉人去做?”
“仗是我们辽人打的,土地却被韩德让派给汉人!”
群情汹涌,众人跟着傲因的内应叫喊,叫喊变成谩骂,谩骂再变成侮辱!
一个内应见众人情绪高涨,就走到拱桥上,指着韩德仁道:”韩德让那狗种…”
话犹未了,只听到”啪!”的一声,那内应已经被韩德仁一掌掴在面上,声音响彻四方!韩德仁这一掌故意使用巧劲,虽然掴得响亮,但却完全不会伤人。
韩德仁痛心疾首地道:”你们都是我国的精英,请说话放干净一点!”
那内应被掴,立即倒在地上。其他内应扶起他,悲戚地喊道:”韩德仁,你好狠!兄弟已经重伤倒下了!”
众人只觉韩德仁恃强凌弱,越发愤慨,耶律黄蜂高呼道:”兄弟们!韩德让的手下为了阻止我们践行公义,竟随意伤人!我们一定要韩德让下台,让暴政下台!”
“韩德让下台,让暴政下台!”会武者疾呼不已,韩德仁清楚自己发劲绝对不会伤人,却被他们倒打一耙,心里好生失望,不住摇头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知道此人根本没有受伤,怎么可以埋没良知,怎么可以刻意造谣?你们都是辽国的精英,是辽国的未来,你们如此德性,日后如何挑起辽国大梁?”
内应高呼着:”韩德让养的狗种当众伤人,还在推卸责任!”
“埋没良知?你这韩德让养的狗种才没有良知!”
“我们是大辽的精英,是大辽的未来,日后的大辽是我们的!”
谩骂侮辱之声此起彼落,耶律黄蜂心里大喜,手上的镔铁判官笔泛起阵阵金光,内应惊呼道:”贯劲境界!”
内应此语一出,会武参赛者欢呼雷动!贯劲境界是武者的分水岭,不少武者终其一生,都不能修练到这个境界,耶律黄蜂年纪轻轻,已经有此修为,众人不禁惊叹,一时之间,耶律黄蜂成了众人的偶像。
耶律黄蜂面上自信满满,自忖是上届应天会武榜眼,近年武功更是大进,相反在耶律黄蜂心中,韩德仁只是韩德让身边的一头狗,耶律黄蜂满心鄙夷,提起七成功力,贯劲于镔铁判官笔之上,一招白猿献果,飞快的刺向韩德仁。
笔上飞疾如电,耶律黄蜂只道这一招必把韩德仁刺个重伤。就在这时,韩德仁单手一扬,金光闪闪的水磨钢鞭(注二)硬生生地挡住了这攻势,耶律黄蜂立即被震退三步!
耶律黄蜂大惊道:”你...你怎么也会达到贯劲境界?”
韩德仁道:”对每一个任职保护皇室及相国的近身护卫而言,贯劲境界只是基本门槛!黄蜂师侄,气傲只因见识少!你还这么年轻,能练到贯劲境界,已经十分了不起。其实你只要放下妄念,虚心学习,前途不可限量!”
韩德仁就算身处战阵,仍然不忘对耶律黄蜂敦敦教诲,耶律黄蜂只觉如雷贯耳!在他眼中,那些护卫不过是庸庸碌碌、平庸不过的东西,原来他们每个护卫的基本门槛,已经是他们眼中的最高境界。两者分别之大,简直有如学生与专业人士之差距!耶律黄蜂想到刚才自己还特意留手,以为用上七成功力使出一招白猿献果,便可压倒韩德仁,无疑是个笑话!
就在此时,内应高呼道:”韩德让的看门狗以大欺小,伤害后辈!”
耶律黄蜂听到一众内应高呼,瞬间回复过来道:”庸庸碌碌的看门狗,就算练成贯劲境界又如何?本少爷几招就要打败你这废老!”
韩德仁听到耶律黄蜂对自己的侮辱,看着那些内应高呼着的口号,引得其他会武者犹如行尸走肉一样齐呼呐喊,想到这一批大辽精英的道德竟然堕落至此,不禁摇头叹息。
韩德让属下的三个侍卫,不时都会亲自训练大辽皇室的亲兵,韩德仁更是辽国之中公认为最爱惜后辈的一人,因此当日张燕山与韩德仁虽然非亲非故,他也全心为张燕山针灸疗伤。此刻韩德仁眼见这些辽国精英容貌稚嫩,都与昔日自己亲手栽培过的年轻亲兵一样,本是可造之才,但这刻却只见他们辱骂不断,粗言秽语、诛心之言多如牛毛,韩德仁心痛不已。
韩德仁心痛至极,出招稍慢,耶律黄蜂运起十成功力,贯劲笔上,使出绝招蜂出泉流!韩德仁定过神来,连忙使出水磨钢鞭的绝招母牛舐犊,与耶律黄蜂的绝招对战!
水磨钢鞭最是强调水磨工夫,以拙诚守势,伺机而动。这一招母牛舐犊暗含架、拉、截、摔几处劲道,恰好克制着耶律黄蜂只讲求蜂拥锐利的招式。不过五招,韩德仁便牵制着耶律黄蜂的攻势,只是耶律黄蜂不顾一切,催动判官笔,劲道刚强,隐然有断定是非之势。韩德仁不慌不忙,架、拉、截、摔,几招内蕴含柔劲,耶律黄蜂只觉攻势如同泥牛入海,但无论怎么笔走边锋,还是断不了钢鞭的柔韧之势。
两人瞬间对战超过一百招,耶律黄蜂开始体力不支,韩德仁看在眼里。水磨钢鞭反守为攻,劈、扫、扎、抽、划,每一招都如同泰山压顶,耶律黄蜂不过几招,便中门大开,韩德仁钢鞭一扎,刺向耶律黄蜂心坎。耶律黄蜂见败阵在即,但却心有不甘,竟然不闪不避,判官笔继续刺向韩德仁,想与韩德仁拼个两败俱伤。韩德仁的水磨钢鞭中途变招,一格荡开了判官笔,水磨钢鞭就抵住了耶律黄蜂心坎,毫发无伤。
韩德仁有几分惜才地说道:”黄蜂师侄,你小小年纪已经练到这境界,很不容易,不要再…”
韩德仁手下留情,但在耶律黄蜂眼中,却是自我放弃杀敌先机,韩德仁就连话也未说完,他就全力贯劲在判官笔上,格开抵住心坎的水磨钢鞭,反刺向韩德仁咽喉!韩德仁不料耶律黄蜂的德行如此差劣,连基本规矩也不遵守,匆匆后退几步闪避。耶律黄蜂把握机会,祭出绝招狼猛蜂毒,笔如狼出般凶猛,刺向韩德仁檀中穴,毒辣处不下于雄蜂。
韩德仁见自己多番相让,但耶律黄蜂非但不领情,还连基本会武规矩也不遵守,如同亡命之徒,不禁痛心疾首,韩德仁朗声道:”黄蜂师侄,小心了!”
韩德仁爱惜后辈,就连打出绝招之前,也会先说一句”小心了”,这一招悬为厉禁,一鞭祭出,法度森严,但仍是以防守为主,一抽、一划、一架、一拉,就封住了耶律黄蜂的攻势。耶律黄蜂不料有此一着,判官笔立刻被锁。耶律黄蜂心有不甘,全力贯劲在判官笔之上,与韩德仁比拼内力起来。韩德仁叹了一口气,使出七成功力迎击,两人各自震退,耶律黄蜂被震飞开一丈之外,韩德仁知年轻人少年倔强,就顺势借力飘身后退一丈。
韩德仁飘身回到维垣舍正门门前,拱手对耶律黄蜂道:”黄蜂师侄,你还是带领你的同伴离去吧。今日的事,只要就此作罢,我绝不会向人透露一言半句,不会影响师侄你的前程。”
韩德仁知道年轻人性子,虽然明明占了上风,却装作打成平手,正是恩威并施。韩德仁却见耶律黄蜂笑而不语,心里不明所以。就在这时,韩德仁背门传来一阵撕心剧痛,然后爆出”轰”的一声,如同闷雷,韩德仁惨被震飞出一丈之外,才能半跪在地上,吐出大口的鲜血来!
韩德仁转头一看,只见混在自己一方的耶律猿、耶律鹤看着自己冷笑。耶律黄蜂大喜道:”要对付奸徒,就要比奸徒更奸徒!耶律猿、耶律鹤,做得好!”
耶律黄蜂与耶律猿和耶律鹤把握机会,一举攻向韩德仁。韩德仁心如死灰,水磨钢鞭无力地挡住耶律黄蜂的判官笔。耶律黄蜂再一变招,判官笔刺进了韩德仁的腰间,耶律猿和耶律鹤一拳一蹬,韩德仁重伤吐血,惨被轰飞到半空之中!
韩德仁在半空之中重伤吐血,鲜血落在耶律黄蜂等人身上,耶律黄蜂舔着韩德仁的血花,满心欢喜!就在韩德仁快要跌到地上之时,突然一个人影闪来,横里接住了韩德仁。众人看见那人面若冰霜,狠狠的盯着自己,众人无不心头一震。
韩德智。
韩德智武功高强,更胜韩德仁。耶律猿和耶律鹤见韩德智安然无恙,就知道耶律鹿和耶律熊已死在韩德智手上,不禁心寒起来。耶律黄蜂一向自矜自大,此刻见了韩德智,也不敢妄自行动。
韩德仁倒在韩德智怀里,口吐鲜血,奄奄一息,韩德智为韩德仁把一把脉,知道他心脉重伤,命不久矣,不禁流下泪来。韩德智双目赤红,狠狠的瞪着众人,威慑全场,众人无不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韩德仁口角流着鲜血,有气无力地对韩德智道:”大哥,我不行了…有一件事,你必须要做…请你听我…你听我…”
韩德智看着垂死的兄弟,热泪盈眶地说道:”二弟,你说,我一定会听你的,一定听你的。”
众人知道韩德智三兄弟感情深厚,心知此战难免,于是暗地运功,准备决一死战。岂料韩德仁却虚弱地道:”大哥…他们都是被利用的后辈…他们早晚会知道…所以你…不要为我报仇…他们都是我大辽的未来…不要伤害他们…不要追究他们…这会毁了他们的一生…对我大辽不利…大哥…当下最要紧的是韩大人的安危…你先跟三弟一起冲出重围…”话没说完,韩德仁头一歪,已是气绝身亡。
韩德智狠狠的望向包围着自己的一众高手,众高手不禁心里发毛,韩德智一股怒火无处发泄,高声狂呼道:”耶律黄蜂,耶律猿、耶律鹤,我现在就听我二弟说话,饶了你们的狗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否则一定杀无赦!”
众人心里一宽,韩德智就抱着韩德仁的遗体,奔回维垣舍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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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
竹节鞭。鞭长四尺半,把手为圆形,把手前有圆形护盘,鞭身前细后粗,呈竹节状,共有九节或十一节,鞭身顶端很细,铁制。
注二:
水磨钢鞭。加水精打细磨,鞭长三尺五寸,鞭把为五寸,鞭身长三尺。鞭身后粗前锐,呈方形,有十三个铁疙瘩。鞭把粗为一寸三分,鞭头鞭把三处均可握手,能两头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