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狂蜂林,主帅营,杨家将、通天门、万毒门。
杨延浦与寇准坐在主帅营主席,蒙着面纱的杨素华与法智大师分别坐于左右,对面则坐着万陀罗及唐竹桃。众人围绕着中央的一个沙堆。定眼一看,但见沙堆标示着整个狂蜂林地势,叛党和杨延浦军队的布阵。
杨延浦正色道:“有劳万长老与唐公子,连日来与小女一起寻找玄蜂后蛹,踏遍了狂蜂林!日前小女终于找到玄蜂后蛹的几处潜在藏身之所,故此本将设下今日这个会议,跟几位讨论捕取玄蜂后蛹之事。”
万陀罗拱手道:“杨将军客气了,杨将军战退奸党,我等方可顺利行事。杨姑娘连日以来为取得玄蜂后蛹尽心尽力,今日终于找出玄蜂后蛹踪影,居功至伟!”
杨素华拱手道:“万长老客气了!如果没有万长老的帮助,素华如何制造出寻找玄蜂的药粉,以及避开玄蜂袭击的药烟?这是万长老及唐公子的功劳,素华才有机会找到玄蜂后蛹的踪迹!”
杨素华接着说道:“根据玄蜂工蜂的行踪,玄蜂后蛹就在这一片山林,这山林中央名为无音谷,东有一棵参天古树,西有百花林。”
法智大师道:“这山谷路途崎岖,不宜走马,更不能大举动兵!山谷对着一个山崖,山崖另一边就是叛军余党结集之地,只消派人驻守在山崖之上,就有居高临下之势,我军难望讨好。”
众人不料法智大师竟然深谙行军地形布阵之道,就连久经战阵的杨延浦,也不禁赞道:“法智大师所言甚是,尽得此处地形和布阵的要害!侥幸根据探子回报,此刻这处仍未见到叛党在山头有站岗,所以…”
法智大师摇头道:“杨将军,只怕兵不厌诈!我军探子三日前到过此地探路,如果对方刻意躲藏,亦可能瞒过我方探子。此地山路崎岖,难以驻扎重兵,如果大举进兵,不但削弱我军实力,更会打草惊蛇!此地易守难攻,根本不是攻取敌人之处。老衲认为,我军不妨先派高手清场,再派哨兵再此看守就是了,只是…”
杨延浦心有灵犀,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方部署,亦需因应敌方布局,法智大师,对吗?”
法智大师微笑道:“善哉!善哉!杨将军英明,难怪杨家将镇守边境,大宋江山稳如铁桶。未知杨将军可有探出任何敌军军情?”
杨延浦指着沙盘道:“这几日我方大军压境,叛党摄于我军威势,连日以来就有不少叛党投降!我军将叛党逃兵分开盘问,得悉叛党本来就只集中在篝火寨大门防守。可是根据叛党逃兵所言,两日之前,叛党之内发生了一件事故。”
万陀罗道:“请问杨将军,叛党发生了什么事故?”
杨延浦道:“叛党逃兵说,自从我军包围叛党以来,叛党领袖王小二无计可施,连日以来忧心忡忡。”
众人连连点头,只听他接着说道:“但两日之前,他突然在大殿之中举行晚宴,款待几名访客,就变得心情轻松,甚至将布防计划全数交给其中一个访客。自此之后,这访客负责叛党布防;这两日以来,叛党亦未有逃兵出来。”
法智大师问道:“所以杨将军便担心,两日之前,突然而来的这一批不知名的高手,会改变我军现有的优势?”
杨延浦点头道:“正是!所以本将正在考虑是否应该改变对峙的策略,现在我军仍然未知对方虚实…”
法智大师沉吟片刻,说道:“杨将军,何不想想声东击西之策?”
杨延浦想了一想,恍然大悟,便对法智大师道:“法智大师,本将认为必须先投石问路,一探对方虚实!本将刚才就想到了一个计划,请几位指教一下。”
杨延浦展示地图,与众人详谈部署,经过一轮商讨,个多时辰之后,终于订立对敌的策略与人手安排。杨延浦、法智大师、万陀罗、唐竹桃以及杨素华也各有岗位,众人无不认同。
就在这时,法智大师指着沙盘一角,接着道:“地图上的这个位置,就交给通天门派来的高手处理。”
万陀罗和唐竹桃满目狐疑。十多日来,两人只知道通天门的高手都聚在通天门军营之内,却从来没有见过此人。杨素华虽然不知道军营内的是谁,但却在不自觉之间,露出一脸期待的神色。杨延浦则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肯定的眼神。
唐竹桃问道:“法智大师,请恕晚辈唐突。请问通天门军营内的高手是何方神圣?”
法智大师道:“莫非唐公子有特别疑问?”
唐竹桃点一点头道:“不瞒大师,晚辈连日以来,也想知道通天门派来的高手是谁,并且曾经走近军营,却发现不时传来兵刃交鸣之声,就像是在试招!此人武功高低尚且是未知之数,还请法智大师说出来者身份,好让我等心里有个准备。”
法智大师想了一想,然后道:“木掌门本不想老衲多说派出何人,以作奇兵!可是唐公子既然有份参与这次行动,的确应该知道此事。这次通天门总共派来了六位高手,其中五个就是五大罗汉。”
万陀罗惊道:“就是使用五行罗汉阵的五大罗汉!”
法智大师微笑道:“正是!”
万陀罗大喜道:“五行罗汉阵威力惊人!木掌门这次派出五大罗汉,实在帮了我军一个大忙。”
杨素华急切问道:“那么,其余一人呢?”
众人顿时凝视着她,虽然杨素华一直带着面纱,表情莫辨,但也从她一改平日冷静之态,便感到此问并非寻常。
杨素华留意到众人目光,面上略现尴尬之色,解释道:“其实…素华都想知道通天门派来的高手是谁!素华曾经走到军营附近,听过五大罗汉与那人对招之后的吐纳声。当时五大罗汉的呼吸声比较重,而那人的吐纳却时而刚,时而柔,却时而混乱,更隐约传来三种吐纳声…”
寇准在会中一直没有发言,此刻也问道:“法智大师,本官曾向木掌门宣读圣旨,木掌门说会以神功报国,而出发之前,更说一切已有安排,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法智大师道:“善哉善哉。老衲这次随行而来,除了协助杨将军之外,就是为了完成木掌门这番诺言!而老衲可以告诉各位,木掌门的安排已然有成!其深意何在,相信明天各位就会知道了。”
杨素华道:“法智大师,木掌门的安排莫非是…”
法智大师没有回答杨素华,只是深深地望向杨素华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喃喃道:“善哉善哉。”
※※※
子时五刻,通天门的营账之内,传来一道吐纳声,骤然听来,就像是三道真气交缠,时而刚柔并济,时而混乱沉重。
法智大师问道:“张施主,你还在练功?”
法智此语一出,营帐内火光掩映,便看见帐内人的面目。
张燕山!
张燕山低头喘气片刻,抬头道:“我…真气还是…不通…明天…便是捕蜂之日…我说过要以武报国…不可有失…”
张燕山也觉得体内气息过于翻涌,只得暂时散功,只见他眼神时而凌厉,时而柔和,时而闪烁不定,显然是内息凌乱之象。
法智大师摇头道:“自从一个月前,施主开始感到经脉紊乱;十多日前,与五大罗汉试招之后,体内真气更是互相交错角力,每下愈况!再不找出原因,恐怕明天施主一出手就要自伤其身了。”
张燕山皱眉道:“晚辈大半年前试过经脉紊乱欲断,当时晚辈用上了姑姑教我的心法,理顺了经脉里乱冲的真气,启动了体内另一股潜藏真气。此法素来可行,但是这一次…好像问题越来越大了…”
法智大师惊道:“上一次施主用的是什么心法?竟然可以理顺经脉内异种真气的冲击?”
张燕山道:“这…晚辈应承了姑姑…不能透露…”
法智大师叹了口气,摇头道:“老衲明白施主你一诺千金,但现在情非得已,如今大战在即,即便你姑姑在身边,想来也绝不会介意透露你所用的神功!更何况,如果施主受了伤,这又怎对得起施主的亲人?”
张燕山默然不语,心中挣扎不断,心中时而浮现起何相思伤心的模样,时而想起当日对夜无空的承诺,良久也没有回答法智大师。
法智大师见他举棋不定,沉声道:“施主言而有信,老衲也言出必行。若兰托老衲照顾施主,老衲不可有负所托。”
张燕山听罢,心中挣扎越发激烈,不禁幽幽道:“兰儿,我也应承过兰儿互相照应…”沉吟片刻,犹豫道:“大师,姑姑的身份绝不能泄露,心法也不能外传…”
法智大师双掌合十,沉声道:“施主,老衲只记得该记得的,忘记该忘记的。就如有情人往来的书信,老衲一个字都记不起了。”
张燕山面上一红,放下心头大石,双掌合十,沉声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法智大师大惊道:“原来是道…施主,老衲知道了,施主不用在念下去了…”
张燕山疑惑道:“大师,这就可以了?”
法智大师凝视张燕山双眼,悠悠道:“施主,老衲师门与道…与施主姑姑一门颇有渊源。”
张燕山暗道:“大师学的佛门神功,但姑姑修练的却是道家武功,怎会有渊源?”张燕山顿了一顿,也不管所谓的渊源,拱手道:“大师,晚辈求大师指点。”
然后法智大师默然不语。良久,他问张燕山道:“施主,听说…道…那门派的剑法刚柔并济,你练成了多少招?”
张燕山摇头道:“晚辈不才,只学得一柔一绝。”
法智大师继续细想,若有所悟,追问道:“施主,木掌门传授阿含经,应该没有传授你整套五大明王拳!他只是传了金刚夜叉明王和大威德明王两招,对吗?”
张燕山点头道:“对!木掌门传了晚辈这一刚一快的拳法…”张燕山突然心中有所明悟,便问法智大师道:“想起来,也是练成了这两招之后,气劲就开始紊乱。大师,这有问题吗?”
法智大师脑海灵光一闪,浑身一震,心里暗道:“莫非...木师弟知道张燕山初悟道名门的柔劲绝剑,但却还未掌握上善若水之道,于是故意只传张燕山一刚一快的绝招,让他的阿含经气劲与体内的气劲相冲?”
法智一念及此,越发心惊,接着想道:“木师弟不是说过要传授张燕山一身神功,代他为大宋效力?为何还要设计伤害张燕山?莫非…木师弟根本一直都没有相信过他?”
法智又再想起了当日与木炎昊的一番说话,心里暗道:“当日师弟说,本来要传张燕山七分阿含经,但到了最后,却决定只传五分…如果…木师弟到了最后,还是没有相信他!所谓传授他武功,只是幌子!其实是要他气劲相冲,待张燕山求治于师弟之时,师弟便可以再次审问他?”
法智大师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却有不想相信,心里暗道:“可能…可能这不是木师弟的计算…一切都只是张燕山的修为,刚巧与木师弟所传的心法相冲罢了?”
法智大师没有作声,张燕山忽而冷汗直冒,吐纳不再刚,不再柔,而是乱!
法智大师见张燕山面色骤变,暗里大惊道:“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