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华向张燕山诉说自己身世,十年之前,杨延浦为了接回杨素华母女,一时冲动,辱骂了上清真人,两人战个不分上下,最终道名门掌门太清真人出手,单臂徒手四十九招,打败了杨延浦。
一年之后,杨延昭单人匹马,拜访道名门,却以单臂徒手五十招,打败了上清真人!
张燕山震惊道:“妳师父与妳爹武功不相伯仲,但太清道长单臂徒手用了四十九招打败了妳爹,而杨大将军却要用五十招才打败妳师父,那么…太清道长武功岂不是更胜杨大将军?”
杨素华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掌门师伯说,那一年以来,师父潜修苦练,武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而且…”
张燕山追问道:“而且怎么了?”
杨素华道:“而且…当师父败在大伯父手下之时,掌门师伯已经到来,掌门师伯说:‘素闻杨大将军熟悉兵法,智信仁勇严兼备。杨大将军以五十招之约,引贫道师妹出手,乃大将之智;再故意多用一招败她,保我道名门声威,乃大将之仁。今日一见,果然非虚!’”
张燕山不禁问道:“太清真人这番话,不就是说,杨大将军是故意用五十招才打败上清道长,为的是保存道名门面子?那么…杨大将军与太清道长到底谁个更厉害?”
杨素华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当时所有师姐妹都听得鸦雀无声,大伯父则不置可否的拱手拜见掌门师伯。
掌门师伯却冷冷回应道:‘道名门从不欠人,既然杨大将军的第五十招让了我道名门,我道名门就必须还杨大将军一招。’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掌门师伯要出手之时,掌门人师伯却递出了长剑,说道:‘杨大将军既然让了道名门一招,贫道有请杨大将军鉴赏手中佩剑,算是还了这第五十招。’”
张燕山想了一想,缓缓道:“太清道长说要让杨大人鉴赏她的佩剑,莫非就是说要与杨大人对招?”
杨素华道:“不错!大伯父听了,便拱手道:‘太清真人,杨某此行只为结谊而来。’
掌门师伯坚持道:‘杨大将军既然是为了结谊,我师妹又应了杨大将军的五十招之约,莫非杨大将军要拒绝贫道还汝第五十招的亮剑之约?’‘’
张燕山不禁追问道:“亮剑之约?”
杨素华接着说道:“掌门师伯手握剑鞘,连剑带鞘,剑柄指向大伯父,示意大伯父握着剑柄。
掌门师伯接着道:‘只要杨大将军可以藏剑于鞘,杨大将军便可以将信件送给玉贞;相反如果贫道可以亮剑出鞘,便算是贫道还了杨大将军的一招,道名门没有欠了阁下,也不会接受阁下的信件。’”
张燕山不禁喃喃道:“即是…太清真人要与杨大人比试,握着剑柄的杨大人,要把长剑继续藏在剑鞘,阻止亮剑,而握着剑鞘的太清道长,则要把长剑出鞘,亮出长剑!”
杨素华道:“对!大伯父与掌门师伯各自执着剑柄与剑鞘,大伯父手握剑柄,要压长剑入鞘,掌门师伯则紧持剑鞘,要亮出长剑,两人虽然未曾正式对过一招,但却各执长剑对决。”
张燕山追问道:“那么…到底是杨大人可以压住长剑入鞘?还是太清道长可以亮剑出鞘?”
杨素华回忆起来,双目放空道:“当时我只见玄黄气劲和翡翠气劲飞扬,校场先是光芒万丈,继而黯淡无光,忽而传来阵阵狂风雷鸣,忽而万籁俱寂;然后四方震动,有如地动山摇,又突然恢复平静,如同止水;最后我看见两道人影在半空翱翔,御空而行,玄黄气劲与翡翠气劲随着他们身法飞扬当时师父看得冷汗涔涔而下,师姐们看得鸦雀无声,我…我什么也看不懂,当时我…我还以为两人化身为青黄二龙,在半空中互相交战!”
张燕山听到这里,不禁心里发毛,问道:“那么…最后两人谁胜谁负?”
杨素华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我…我看见黄龙和青龙对战了个多时辰,根本看不清谁胜谁负,突然日月无光,万赖无声,风云涌现,席卷空中的青黄二龙,后来一道巨响从后山传来,声如霹雳雷霆,震动百里,一把声音道:‘孔子问礼,老子若何?’
然后风云化成龙虎气芒,卷着师父的佩剑与剑鞘,一起落在校场中央,青黄二龙各自落在校场两端。
翡翠气劲散去,掌门师伯落地之后,便向着后山跪拜。与此同时,大伯父亦散去了玄黄气劲,向后山拱手敬礼道:‘晚辈杨延昭拜见玄清真人!’”
张燕山惊呼道:“玄清道长?那不就是太清道长的师父?”
杨素华道:“对!师父说,那一道霹雳风云,就是祖师爷玄清道长出招,掌门师伯与大伯父见祖师爷出手,随即罢战,然后向祖师爷敬礼。
大伯父接着道:‘舍弟杨延浦年前失言,开罪了贵派几位真人,晚辈此行是为了向几位真人赔罪,同时为舍弟送上信函,给贵派弟子玉贞道长!’”
张燕山道:“杨大将军此举真是不卑不亢,那么太清真人怎样了?”
杨素华道:“祖师爷就此不再作声,掌门师伯知道祖师爷心意,是想让大伯父送信给…给娘亲,便对大伯父道:‘杨大将军有礼,请!’然后大伯父转头望向我们,便一眼认出了娘亲…”
张燕山大奇道:“当时不是很多道名门人来集的吗?怎么杨大将军一眼便认出了她?”
杨素华面上微微一红,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当时大伯父说:‘玉贞道长,多年不见,风采依然。’”
张燕山见杨素华面上泛红,美胜落霞华彩,不禁心头一荡,便想到杨素华既然有天仙之姿,玉贞道长也必定有倾城之貌,遂明白杨延昭何以一眼便认出玉贞道长。
张燕山问道:“杨大将军认出妳娘亲之后如何?”
杨素华道:“大伯父将爹的信交了给娘亲,娘亲看了之后,低头不语,当时道名门上下都看着娘亲,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良久之后,娘亲对大伯父道:‘请杨大将军告诉杨延浦杨将军,玉贞立志修道,请杨将军莫在挂念玉贞,并祝杨将军…杨将军…’”
杨素华说道这里,忽然面露愁容,眼泛泪光,张燕山也感到她埋在心中的哀思,便柔声问道:“妳娘亲祝贺杨将军什么...”
杨素华闭上眼睛,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泪水,淡然道:“娘亲祝爹…早日成婚,与新娘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张燕山惊呼道:“原来杨将军的信,是告诉妳娘亲,他要跟别人成亲了!”
杨素华点点头道:“爹…这封信是说…皇上赐婚,想爹另娶一位大臣的女儿为妻,所以便问我娘亲的意见。”
张燕山顿了一顿,叹气道:“这…既然妳娘亲也这么说,这…这实在也不能怪杨大人…”
杨素华摇了摇头,语带沙哑,却强装若无其事的道:“我…我也没有怪爹…我…只是...总之爹之后就娶了那位大臣的女儿,如今已经生了几个儿女,已经有另一头家了。娘亲也一直在修道…我很高兴…我很高兴…”
杨素华连连说着“我很高兴…我很高兴…”,声音却是越来越沙哑,越来越低沉…
张燕山顿时手足无措,柔声道:“往后的日子妳在道名门怎样了?”
张燕山问到道名门,杨素华随即心头一暖,瞬间回复了平静,回忆着在道名门的生活同时,不自觉的微微一笑,然后望着张燕山,欣然道:“道名门的师叔和师姐都一直很痛惜我,很用心教导我。道名门每一年都会有一次大考,虽然我的武功从来都比不上大师姐,但我却很喜欢医道,在修习医经方面,我都比其他同门师姐更用心。数年之后,师父便收了我为入室弟子,亲传我道名门医道和武功。”
杨素华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张燕山却想到,道名门人才辈出,杨延浦明明是开罪了上清真人,但杨素华仍然得到上清真人的青睐,一切定必得来不易。
张燕山想起杨素华说,道名门年年都有一次大考,张燕山警觉问道:“杨姑娘一定是在每次大考都名列前茅了!”
杨素华道:“这…应该是师姐们让我,对我爱护有加,我又将勤补拙,才侥幸取得佳绩罢了。”
张燕山心里惊叹,然后想了一想,便问杨素华道:“妳跟随上清真人学医,那么妳娘亲玉贞道长呢?”
杨素华回想着道名门的栽培,本来面上挂着甜甜的笑容,但听了张燕山如此一问,不期然面色骤然一变,连连道:“娘亲…一直跟掌门太清真人修道,相信他朝有成之后,必定可以帮助道名门救助苍生万民。”
张燕山顿了一顿,然后问杨素华道︰“妳想妳娘亲修道吗?”
杨素华肯定地道︰“我一直以我娘亲的决定为荣。”
张燕山想了一想,接着问道:“杨姑娘,妳真的因为妳娘亲修道而高兴吗?”
杨素华再一次肯定的朗声道:“我对娘亲的决定感到很高兴,我很高兴!”然后浑身颤抖地答道:“我很高兴!我对娘亲的决定感到很高兴!”
张燕山见杨素华满身颤抖,更替她伤心,便柔声道:“杨姑娘,对不起,让我们…”
张燕山本来想说“让我们转个话题”,但杨素华却不顾张燕山,自顾自地朗声道:“我娘亲日后修道有成,一定可以惠泽百姓,我怎可以不高兴?如今只是我一个人没有家罢了,但我娘亲却可以帮助千千万万个没有家的孤儿,我怎可以不高兴?!”
杨素华双眼通红,但却没有流出半滴泪来。张燕山见她情绪激荡,便轻拍着杨素华的后背,柔声道:“杨姑娘,如果妳真的不舍得妳娘亲修道,妳可以说出来…”
杨素华朗声道:“娘亲修道是一件正确的事,我怎可以说不舍得?!我应该很高兴,我就算不舍得,也应该很高兴…”
说罢,杨素华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却马上转身,背着张燕山拭光眼泪,面若冰霜,像是若无其事。这时候,张燕山终于明白杨素华对杨延浦的冰冷。
杨素华貌若天仙,因此道名门上下都很喜欢她。
杨素华冰雪聪明,每次道名门的大考她都名列前茅。
杨素华努力上进,所以他得到上清真人的青睐,成为上清真人的入室弟子。
杨素华得到了普通人一生梦寐以求的一切:她貌若天仙,她冰雪聪明,她努力上进,她万千宠爱在一身。
但任她如何努力,她却偏偏得不到普通人都有的。
一个家。
杨素华转头望向张燕山,双目垂泪,梨花带雨。这时正值黄昏,夕阳如醉,霞明玉映,也不及杨素华的盈盈泪眼。张燕山心肝一颤,一面温柔的回看杨素华,一缕余晖落在杨素华身上,她抬头一看,但见夕阳丹彤,以及张燕山满目惋惜的看着自己,杨素华只觉天地之大,唯有张燕山一个明白自己,不期然心怀释然,遍体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