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征似乎松了一口气,而紧随其后的薛欢则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唐总镖头,你这样冲进来,好像有些不大礼貌呢。”墨妭站了起身,有些为难地看着唐征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薛正。
唐征不是墨家的奴仆,从来都不会被呵斥,再者,他毕竟救过自己,怎么样都得给他些颜面的,可这样冲进来,薛家颜面也不好看啊,墨妭一时左右为难了起来。
“女郎若是留在这用饭,好歹也得找个人回去报个信,不然你这一出来就音信全无,墨先生可别认为是我把你拐跑了。”唐征手臂交叉环于胸前。
“是我疏忽了。和莫离相聚太过愉快,没有觉得已然过了这么久了。要不就留下用饭吧,反正外面的路也不知道通没通。”
“通了!”唐征回答地干脆有力,“我刚听到有人报与薛欢,说街上已经通行了。”
“既然这样,我就不再打扰了。”墨妭听了,也觉得还是进尽快回去,免得家人担心。
薛正起身,说地温情脉脉:“你我之间,何来的打扰。”
“不知这《山海经》可否再借我看一看?”墨妭看着桌上那摊开的书,有些意犹未尽。
薛正也低头看了看那本书,笑着抬起头:“我觉得,等你得空了想看了,直接来我这看,可好?”
墨妭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唐征一把拉了过去:“磨磨唧唧,要走就快些走吧!”说着,就要把她往外拉。
墨妭却一动不动,其实并不是她自己不愿意走,而是薛正也拉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
薛正、唐征一边一个拉地墨妭根本不能动弹。
墨妭心下忐忑,左右两边陪着笑:“其实,你们都可以松手的。这样拉着,是要把我分成两半吗?”
“薛公子?你这是要强留人呢?”唐征不理墨妭,挑着眉毛问。
“是走是留,我都听莫离的。何来的强留?”薛正针锋相对。
“那你这是何意?”
薛正不再看唐征,只是走近墨妭身边,掏出了自己的覆手,地在墨妭的嘴角上轻轻地擦拭起来:“留了些茶汤在这里,擦干净了再走。”
此时的墨妭只能看到薛正的下巴,感受到他的气息轻轻地吐在自己的额头和鼻尖,那是带着擂茶香的气味,清新又香醇。
他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能够擦掉污渍又不会让墨妭感觉到任何不适。覆手上坠这一块连着穗子的玉环,墨妭一眼便认出了这便是前几天她差人送给他的回礼。
“你!”唐征见了这一幕,一步跨过来,就挡开了薛正的手,“你注意点!”
此时薛正已经擦好了,他也不恼怒,收起了覆手,笑了:“我好歹是莫离未来的丈夫,对她心生亲近之感也无可厚非。唐总镖头尽忠职守是好事,可也得分清对象和场合才好。”
唐征的面色已然不好,像要发作,墨妭赶紧拍了拍他:“你不是急着走吗?快回去吧。”
唐征看了墨妭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阴着脸拉着墨妭往外走。
墨妭被拉地跌跌撞撞,还不忘冲薛正点了点头,以示告别。
薛正跟在后面,目送她离开了院子,脸上始终洋溢着难得的笑意,就算人已经走远了,他的笑意却不减。
薛欢忍不住说:“公子,人已经走了,你这样笑着,人家也看不见了。”
薛正听了,难得一见的羞赧爬上了脸庞,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说:“要是以后的日子,都像这样,可就好了。”可就是说完这一句之后,笑意和羞赧都渐渐地淡了下来。
“薛欢,你有没有觉得,唐征很像一个人?”薛正的眼中有寒光闪烁。
薛欢连忙将唐征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和走路的姿势都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实有那么一点像某人,心中不免一惊。
“可以先去注意下他,了解多些情况。你别害怕,纵然他真和那个人有关系,我可也是很高兴的。”
过了一会儿,薛正的声音突然冷了起来:“还有一件事,你去找找尤族的巫医,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薛欢不知道少主为什么要找巫医,但他很爽快地回答了一个“是” 。
薛正说完,却也没离开,依旧站在原地。直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薛欢不敢离开也不敢多问,默默地站在他身边,直到听见了他的声音。
“薛欢,我想为自己争一争了,你会支持我吗?”薛正的声音依旧如泉水般清澈动听,但这话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决绝和肃穆。
薛正单腿跪下,双手抱拳:“但凭少主差遣!”
“可我万一做不成这个少主了呢?”薛正偏下头,静静地注视着薛欢。
“但凭公子差遣。”薛欢没有丝毫的犹豫。
薛正的嘴角弯了弯,收回了目光:“起来吧,地上凉。”
出了阅江别院,唐征的脸色似乎也还没有恢复。一言不发地松开了墨妭,再一言不发地骑上了马一路行着,墨家的马车紧紧跟在后面。
街上刚刚解禁,比平日里的行人多了至少一倍,跟赶集似的闹哄哄。只不过,现在街上的人,大多是急匆匆地回家去了。
此时的墨妭在车上无暇顾及其他,沉默下来先找阿秋算账:你怎么又控制起我来了?还跟薛公子说那种疯话,什么“绿帽子”的,你就这么喜欢“绿帽子”?
阿秋有些委屈:他碰了我的栖身之所,我自然害怕了,这一害怕,我便附在你身上了。真不是故意为之的。再说,我正觉得“绿帽子”这个词太新鲜了,你想,我生活的那个时候,人们经常戴着树叶和花草编制的花环,你说,那个时候,我们是不是每个人都戴了绿帽子?哈哈哈。
墨妭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次想跟阿秋说什么,却还是有些烦躁地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都变成了一声声叹息。
青鸾在一旁,见了墨妭变幻莫测的脸色和此起彼伏的叹息,不禁问了起来:“女郎这是怎么了?”
墨妭回过神,找了个借口:“我觉得马车行地有些快,你跟车夫说,慢些走吧。”
青鸾还没和车夫说完,唐征便阴着脸说:“这都在近郊耗费了这些时日,再不快些,怕是赶不上夕食之前回墨宅了。”
墨妭在车里听了,掀开了帘子,说:“慢些吧,你这样跑,跑回去我也不想吃东西,恐怕还要先吐一场呢。”
唐征远远看着墨妭,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才慢了下来。
马车却在这时颠簸了一下,车外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青鸾掀起帘子,墨妭也乘机往外看。
只见窄窄的道路上多了一辆马车,车子颜色艳丽,香气扑鼻,正和墨家的马车相对而行。
十来个高大的男人围在车最外层走着,靠近车 的位置,走着几个女人,不论年长些的还是年轻些的,都打扮地很是妩媚。
本来不宽的道路,因着两驾车的相逢,而使得原本在路上的行人更加的不便。
更有些好事的男人,不住地打量着马车外的女人,又想看看车里坐了些什么样的美人,于是三五成群地挤上前去。
道路顿时堵了起来,走也没处走,过也没法过。一时乱哄哄闹糟糟的。
车夫见了这阵仗,说:“这是青楼妓馆的马车,女郎,咱们让不让?”
青鸾见唐征退回了马车旁,便放下了帘子,问:“女郎,本来那些下九流的该给我们清白人家让路的,可如今这架势,怕是要等一等了。”
墨妭不想多事,便说:“什么让不让的,你看他们这样能让地出来吗?等也是耗着时间,我们先让吧,没事的。”说完,她又询问了唐征一句,“总镖头,你说呢?”
唐征见场面有些混乱,便小心起来:“出门在外,最忌逞强斗狠。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就听女郎的,让一让,既让出了风度,又让出了安全。”
车夫小心地将马车赶到了路边,对方的马车这才一步一摇地走了过来。
两车相汇之时,对方的马车却停了下来。
墨妭听见车外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唐总镖头,能否耽搁一下你的时间?”
唐征并未下马,依旧守在墨家马车旁:“呦,是莲姑姑。抱歉了,我正护着镖呢,有什么事吗?”
墨妭好奇,正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去,却被唐征发现了,一把将掀开的帘子又盖了回去。
墨妭只得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对方的马车缓缓走远了,但却有几个人走近了。
唐征翻身下马,立在了墨家马车旁。
“你不方便过来,我就来找你说说吧。”还是之前那个娇媚的声音,这回近了听,觉得此人声音中带着些疲惫。
“莲姑姑,怎么了?”
对方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我这刚来的一个清倌人今早不见了。本来还以为是她跑了,可她房中什么东西都没少,又不像是跑了。卖她的是她的父母,现在还老老实实的在家呢,也说根本没见过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