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出了妙音馆,正准备上马,却因为看见路旁的两个女子而停了下来。
两名女子见他出来了,皆移步过去,对着薛正施了一礼:“少主。”
薛正有些意外:“红玉、姚娘,你们怎么来了。”
两名女子身着胡服,纵然面容有些憔悴也难掩英姿飒爽之气,惹地路人纷纷侧目。
圆圆脸的女子推了推身边肤色深一些的女子,后者没有反应,反而把眼光落在了别处。圆脸的女子没办法,只得笑道:“少主,我们接了你的飞鸽传书就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夜,早上才到。可没成想,别院里只有薛欢在,还说,还说……”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妙音坊”那几个字上,她的声音小了下来,“你来了什么伎馆……”
镖局的人不能出入青楼,这是镖行的老规矩,更是薛家的铁律。老东家要是知道少主去了这个地方,那不得打死他!
薛正深吸了口气:“红玉,这不是青楼,就算这事传到了父亲那里,我也有说法。你们累了一夜,先随我回去好好歇歇。”
圆脸的女子被唤作红玉,她轻轻点了点头准备随薛正离开,却发现同行的另一名女子撇过脸去,不肯行动,遂拉了拉她的衣袖。
薛正也发现了另一名女子的反常,开口问:“姚娘,你怎么了?”
那个被唤做姚娘的女子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吸了吸鼻子,一开口,鼻音浓重,言简意赅:“风寒。”
“那还不赶紧回去歇着,我让薛欢准备好姜汤来。”
姚娘开心地应了一声:“哎。”
薛正没有注意到她有些微红的湿润眼角。
现在已经到了未时,初夏的暖风中飘来一阵不易察觉的香味,像是哪里的花儿,正开地烂漫。
烟儿因为苏妩得了魁首,人气不如她,便有些恹恹的。加上苏妩是妙音馆的人,欧采菱有意多捧捧她,又弄了些击鼓传花行酒令的游戏来,烟儿酒量浅,不善此戏,跟大掌柜告别就出来了。
欧采菱准备了整整一车的海鲜,还不忘给墨妭一个红封。
墨妭看着自家马车上的这些海鲜,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我的乖乖,咱们家除了你喜欢吃这腥腥的海味,还有谁愿意吃?这么一车,你吃得完?不要浪费了好吧。”墨鸣捂着鼻子说。
“父亲大人的学堂里有那么多的小童,你还担心吃不完吗?”墨妭回答道。
墨鸣眯着眼睛想了想连州城里所有的启蒙学堂,恩,这么一车,一定能在一餐内消灭。
突然,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划破了平静的街道。
过了一会儿,妙音馆的大掌柜匆匆忙忙忙地跑了出了,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看到欧采菱后冲她跑了过来。
欧采菱的右眼顿时跳了跳。
大掌柜来到欧采菱身边,本想用手挡着嘴说话的,被欧采菱不耐烦地打掉了:“偷偷摸摸地干什么,这又没外人,有什么直说!”
这大掌柜是欧采菱乳母的儿子蔡中,年纪也不大,之前在其他的地方当着小掌柜,如今,被欧采菱看中,直接提拔到这当了大掌柜。
蔡中本来面皮白白的,现下,脸都憋地通红,有些无措地说:“烟儿、烟儿姑娘不见了。”
在场的所有人心都咯噔了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在哪不见的?”欧采菱的声音也紧张了起来。
最近,连州附近丢失妙龄女子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所以,这次,她特意邀请了威远镖局来坐镇,怎么还发生了这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等蔡中回答,欧采菱继续问:“唐征呢?他死哪去了?人丢了,他们镖师是干什么用的?”
“人是出了妙音馆才不见了的。我们只负责馆内的安全,出了这个门,可就没我们什么事了。”正在这时唐征施施然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是烟儿的随身侍女阿如。
欧采菱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派人通知得月坊,他们的烟儿出了我们的门不见了。要是他们想报官,就让他们报去吧。蔡中,你这边也派可靠的人将阿如给送回去。”
话音刚落,便见妙音馆内的客人陆陆续续出来了。
“就结束了?”欧采菱诧异道,刚才不是还在第二局吗?按例,击鼓传花,至少五局的。
蔡中有些呐呐的,还是唐征说话了:“虽然烟儿不是我们弄丢的,但是好歹出了这么一个事,就别光顾着自己乐了,整理整理内务,查查自己的门户紧不紧才好。”
欧采菱听出他话里有些责备自己不顾烟儿死活的意思,脸上正有些不好过,但见阿如在这,也不好多说什么。
阿如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听了唐征的话,哭哭啼啼起来:“欧娘子行行好,找找烟儿姐姐吧。”
欧采菱下意识地撇开了脸,正在考虑怎么回话好。
墨妭在一旁听了半天,试探着问:“到底在哪不见人了?谁最后见到烟儿了?”说实话,墨妭扮作苏妩与烟儿同台,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岳沛发难的时候,是烟儿主动发声帮了她。
阿如说地断断续续,就是二人出了妙音馆,还是她扶着烟儿上的马车,走了几步,烟儿听到街上有糖糕的叫卖声,阿如去买了个糖糕,人就不见了。车夫对此事是一无所知,说之后没有人下车,烟儿不可能不见。
但是,人就这样消失了。
“能直接去报官吗?毕竟,要是真的碰见了坏人,要早些调查才好吧。”墨妭问。
“欧娘子,你这妙音馆外面不是还有好些捕快吗,要不,让他们帮帮忙?”唐征抢在欧采菱开口之前发了话,气地欧娘子恨不得他是个哑巴才好。
蔡中急忙解释起来:“按伎馆的规矩,丢了人得由东家决定报不报官,我们不好插手的。”
欧采菱听了,给了蔡中一个满意的眼神,然后看向阿如:“你有没有找过俞公子?”
阿如似乎想到了什么,先有一瞬的恍然大悟,然后又缩了回去,木讷地摇摇头。
欧采菱的眼神中闪个一丝得意,话也不深说,只催促着墨妭 :“你快回去吧,这里的事你帮不上忙的。”
俞公子与烟儿两情相悦好久了,烟儿曾经为他拒演过三个月,伎馆的人都有所耳闻。奈何,俞公子是个两袖清风的主儿,没钱替烟儿赎身,说不定,这回是烟儿为自己使的金蝉脱壳之计呢。
这些事,墨妭不清楚,但看欧采菱和阿如的神情,墨妭便知道这事或许还有隐情。毕竟是伎馆女子,身份敏感,墨妭也不便再说什么,便准备上车回家了。
“等等!”唐征喊了一句,“等我牵马过来,我送你回家。”
墨妭、欧采菱听了这话,俱是一愣。
“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去?”
“你不是要替我看场子?”
——墨、欧两人异口同声。
唐征简单明了:妙音馆的事一句结束了;而我,明天就会到墨家去坐镖,可不想今日自己保护的对象就不见了。解释完,他在欧采菱抗议的目光和墨妭吃惊的目光中,不由分说地翻身上马,到了墨家的马车旁。
“你来我家坐镖?”这回换墨妭和墨鸣异口同声了。
唐征点点头。
“不是吧……”“
“好耶!”两个完全不同的声音又在同一刻响起。
“烟儿的事还没有定论,人不见是实事,具体怎么回事还不好说。由我护着你们回家,好歹安全一点。”
墨妭听了,确实觉得有理由。
最终,在唐征的强烈要求下,他跟着墨家的马车离开了。
薛正刚回到阅江别院,便见薛欢过来汇报:今日在妙音馆表演的一名女伎,刚出馆就不见踪影了。
薛正的心一惊,问:是谁?
是个叫烟儿的歌姬。
薛正的心稍微放了放,但是那个弹琴的身影却一直挥之不去。
“少主,我们明日就去威烈镖局吗?”姚娘一下马便来问了。
薛正有些心不在焉:明日下午晚些时候,等咱们的女镖师都到齐了,我领你们一起去。
除去红玉、姚娘两个连夜赶来的,剩下的女镖师大体能在明日午时之前赶到。
薛正突然想起了什么,将薛欢叫了过去,差点将姚娘她们给忘了。还是薛欢提醒了一句:红玉她们跑了一夜,是不是让她们先回去休息?
薛正才突然想起这两个人来,扭头一看,这两人还站在原地待命呢。他只好先压制自己的原始想法,吩咐薛欢:“你先给她们准备些姜汤去去寒,之后再来找我。”
这边唐征将墨妭送回去,那可是相当尽责和规矩的。一路上许多小偷小摸见了唐征亲自护送,都立刻躲地远远地。唐征还未正式成为墨家的护院,便不入墨家门,只是送到门口,以示护送的结束。
不过,墨妭对唐征即将成为墨家的护院,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情绪。于是,她在夕食之前,趁着一家人都在的时候,将这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