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块残玉,就剩了左半部分,依旧可以看出有个“日”字,但这肯定不止是“日”字。
墨妭敏锐地发现:“这是晅字?”
此话一出,又把在场的其他人给惊了一惊。
“没错,当墨夫人看到的时候,也说这是晅字。据说,当年薛墨两家定亲,薛家送了一个玉佩给墨妭,不过,墨妭在襁褓之中被流寇冲散,找回来的时候,玉佩只剩了右半部分。”苏妩将这半截玉佩晃了晃,再收好,说出一句让墨妭如同遭遇五雷轰顶的话,“兴许,以后,我就是墨妭了呢。”
说完,这句话,她再将众人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施施然地走了。
墨妭是被老贺管家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找回来的,墨家要了解当时的情况,必定要通过老贺管家,接苏妩,找公孙大娘……墨家所做的一切就解释地通了。
可是,墨妭耳中就剩了那一句话:“我就是墨妭了呢。”那我又是谁?
“阿姊,都是捕风追影的事,你,你别放在心上。就凭一块残玉就能说明身份了?”还是墨鸣反应快,第一个来安慰她。
墨妭没心情理会墨鸣,木然地转身,平日里大量的无意之间的话涌上心头:“墨女郎这长相,好像和夫人郎主都不像呢!”、“阿姊,怎么你就这么爱吃海鲜,我一吃就过敏呢?父亲母亲都不喜欢吃,好像说是吃多了也过敏的。”、“母亲,你和阿弟的腿都好长啊,怎么只有我,个子这么小,腿也短。”
一直躲在树上的唐征心情如临冰窖,前一刻,他还是如同身在天堂的欢愉。
唐征呆立在树上,半天没有动作。院子里的人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唐征给遗忘了。
他抓着树枝,远远地望着墨妭,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幻。真像是个梦啊!梦里他尝到了最甜的滋味,所有美好的憧憬就在眼前,可是,下一刻,那么近的距离突然又被无限地拉远了。天堂到地狱,不过就是在这一瞬间。
不多时,墨夫人穆晓华匆匆而来,一进院子,众人皆有些讷讷的。
“女郎呢?”穆晓华有些着急地问。
“母亲,刚才苏妩跑来说了一通不着边际的话,她都是胡说的吧?”墨鸣拉着母亲,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穆晓华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她的眼神带着迟疑和不忍,最后说了一句:“你阿姊呢?”
墨鸣颓然了下来,偏偏头。
穆晓华抓了抓儿子手,严肃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墨妭都是我墨家的女儿,你们不要听到了什么风声,便开始捡高踩低了去,我可是不依的。”
院子里的人听了都松了一口气。
穆晓华这才转身去了屋子里。
墨妭呆坐在梳妆台前,心事纷杂,穆晓华进来后,也没有察觉。
穆晓华见她呆呆地坐着,也不唤她,而是走到她身后,轻轻地将她环在怀里:“你是我的女儿,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从襁褓中的婴儿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中间经过了十几的光阴。这么多的日日夜夜,早将她们之间的关系连在了一起,就算没有血缘,但是属于母女的亲缘还在,谁也动摇不了。
“母亲,她说的都是真的?”墨妭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穆晓华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抱着她:“这么多年了,真真假假的事多了去了,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都快分不清了。但是,如果有一分是真的,我们不忍心她流落在青楼妓馆里。不为别的,就算为自己积德吧。”说完这句话,她将墨妭转了过来,直视着墨妭的双眼,“乖女儿,这个观月院永远都是属于你的。”
说罢,再将墨妭抱进了怀里。
如果,我不是墨家的女儿,我的生身父母又在哪里呢?
墨妭靠在穆晓华怀里,怔怔地想着。
唐征在树上失魂落魄,本想下来再找墨妭,可是墨夫人一直在屋子里呆着,不方便进入。
他只得耐着性子,再等等。等着等着心绪稍稍平复了些,心思开始飞转:今天首先是他认亲的日子,不想,怎么苏妩也加入了认亲的行列,这其中的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吧?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想到这里,他想不明白了。于是,又想到,墨夫人刚强调墨妭是自己的女儿,想来是不会亏待了她的。墨家今日的事情还未传扬出去,是不是乘着这次的机会,将自己与墨妭的事情给定下来?
唐征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连忙从树上给跳了下来。走,去薛家!
信远镖局内,薛氏夫妻并薛正及袁子达正在默默地吃着夕食。
薛辉义的大徒弟游目突然来报:“刚刚有人硬闯入府……”
袁夫人一听,面色不虞:“谁这么大胆!”
“是唐征总镖头。”游目说完,不敢再看袁夫人。
袁夫人先是一愣,然后狂喜:“拦他做什么,快快请他进来!”
“薛老板!袁夫人!”唐征说着就跑了过来。
薛辉义并薛正放下筷子,起身相迎。
“晅儿,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没吃晚饭吧,来,过来一起吃饭。”袁夫人热情地招呼起来。
唐征并没有入座,而是突然跪下,匐在地上:“孩儿有遗失相求,还望成全!”这是他第一次在薛氏夫妻面前自称孩儿,其中的变扭和无助,和反复犹豫后的无奈,只有他清楚。
薛正面无波澜,看向了自己的父母。
薛氏夫妻有些小激动,尤其是袁夫人,笑着去扶他:“有什么事要这样?起来说话。”
“请父母大人兑现之前对墨家的承诺,将墨妭许配给我。”唐征匐在地上,不动。
袁夫人的笑脸先是僵住了一会儿,随后消失了。她慢慢直起身子来,声音冷冷地:“才认回了父母,怎么这么着急想娶媳妇的事?”
薛辉义听了,倒是意外地很,看向了袁夫人半天没说话。
倒是薛正,面上依旧没有一点波澜。
“儿子早就喜欢上墨妭了,况且我与她早有婚约,所以,还请父母成全。”唐征依旧把头抵着地。
袁夫人不耐烦地甩了甩了袖子,坐了回去。
袁子达在一旁全当看客,无所谓地笑了笑。
“正儿,墨妭原先说是许给你的,你怎么说。”薛辉义一时也没办法,只好先问起另一个儿子的主意。
薛正双手交握,伸了出去,行了标准的一礼:“婚姻大事,自然由父母做主。”
唐征对薛正的回答倒是意外地很,突然起身看向了他。
薛辉义对薛正的回答显然是相当满意的,就连今日怎么看薛正都不顺眼的袁夫人也向薛正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看看你弟弟,这才是一个镖局少主的样子!”薛辉义原本对唐征的期许还是挺高的。
毕竟,他是少有名气的唐征啊,南征北正,这两个镖局新秀中的顶梁柱都是他的儿子,天下镖局,谁还能出其之右?可刚没高兴一天,唐征却跑来和自己弟弟抢女人来了,他不禁为兄弟之间的能否和睦相处而捏了把汗。好在薛正一直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培养而出的孩子,气度果然要比旁人高上一筹。
想到这里,薛辉义突然觉得,就算唐征是晅儿,可毕竟他不在自己身边长大,性子野了些,莽撞了些,还是自己一手栽培的薛正更让人放心。
袁夫人敏锐地感觉到丈夫的心思,连忙说:“晅儿,你同我过来。”说完,正要起身,却见有人进来跟游目耳语了起来。
游目先是眯了眯眼睛,而后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薛辉义。
袁夫人立刻被点着了,拍着桌子问:“到底什么事不能见人?”
游目顿时不再纠结了:“刚才得到的消息,说墨家真正的女儿墨妭其实是乐伎苏妩,刚刚已经被墨家接了回去。”
听到这个消息,最先有反应的倒是一直闲坐着的袁子达,他蹭地站了起来:“那原先的那个墨妭,又是谁家的女儿?”
“这就不知道了。”游目很实诚。
袁子达着才满腹心事地坐了回去。
唐征起身,奇道:“墨家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就传出来了?”说罢,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在墨家院子里交过手的红玉,恍然大悟,“安排镖师到各家,其实也是安排了眼线吧?你们这样,是在做镖局,还是在做奸细?”
面对唐征的责问,袁子芬差点甩一耳光过去:你弟弟在你父亲面前卖乖,你倒好,一认回我们就又是要媳妇又是指责我们,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现在你们都不用想了。身为镖局的人,从来不能和伎馆的女子有牵连,苏妩既然是墨妭,那么这个婚约就可以取消了。你看呢,夫君?”袁夫人看向了薛辉义。
薛辉义倒是和袁子达一样,现在惦记着之前见过的墨妭是谁的女儿,为何和刘婕儿如此相像,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门道,于是,也不断然下结论,“与墨家的婚事,自然还要与墨家商议。苏妩不成,只要他墨轩还认另一个女儿,咱们总不好如此绝情吧。”
袁夫人冷笑道:“你倒是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