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还未穿透秋日的云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晨露的清气,玉竹已早早来到了无常司中,他将窗户打开,看着窗外渐渐灰暗的竹叶被风吹拂的样子,不由得盯着发起了呆。
其实昨晚整整一夜他都没睡好,将玄芝送回家后,他脑子里仍旧是乱糟糟的,想到大殿之上,那与灵芝一模一样却自称名叫沙华的北原女子,又想到舞鼓之上那与灵芝一模一样的纹样。
他似乎明白,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而搅乱他便可将无常司震上一震,也可让这永安城不得安宁。
‘歧王好手段。’玉竹想着,却因着线索实在太多,而更加不能确定灵芝的现状。
“玉竹,”门外忽然传来玄芝的声音“看你发了半天呆了。”
玉竹闻言笑了笑“你今日来得倒是早。”
“睡不着,想着你定也是无心安眠,便来看看。”玄芝说着,缓步走了进来。
玉竹转头又看向窗外“我没想到歧王与北原竟想出如此阴毒的法子来对付我们。”
“舞鼓……”玄芝喃喃道“那鼓皮,似乎……”
“或许我们可以查一查那女子,”玉竹皱眉,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最想查的,是那只鼓。”
玄芝一愣,没有说话。
玉竹自嘲般的笑笑“可惜,以我之能力,却只能将那沙华查上一查。”
“那舞鼓是沙华所持,查到她,或许就能查到那鼓的某些关系。”玄芝说道。
“但愿如此,”玉竹道“我第一次希望歧王能比我们想象中的更狡诈些,如此,灵芝或许还能活着。”
玄芝没有说话,只是顺着玉竹的视线望着窗外“昨夜,整个永安城都看到了沙华的模样,如此,今日城中定是流言蜚语遍布。”
“是啊,”玉竹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常司主被北原劫走,如今却成了北原进献我们的礼物,是莫大的耻辱与讽刺。”他淡淡的看了玄芝一眼,轻声道“他这是在诛心。”
“我真的不懂,歧王为何会如此。”玄芝愤愤道。
“或许,他与皇上之间,存在着什么我们也无法知道的隐秘之事吧。”玉竹摇了摇头,语气透着些许无奈。
玄芝更加不解,他追问道“他们之间的事,能让歧王如此记恨皇上的,大概就是皇上毒杀先皇后一事了,此事我们本就知道。”
“问题在于,为什么毒杀。”玉竹眉头忽然蹙了蹙“我们一直将此事当做前朝之事看待,所以从未探究过此事的原因,前朝记事中说是皇上的母妃嫉恨先皇后,于是在粥中掺了藤黄让皇上端去予先皇后服下,但事实是否果真如此,我们无从得知。”
“歧王事后将那煮粥的后厨众人皆诛了,由此看来,先皇后之死应是那粥的原因不假。”玄芝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玉竹神情渐渐冷峻“我的意思是说,先皇后之死,果真是因皇上母妃的嫉恨吗?若真是皇上母妃所为,当年先皇如此宠爱先皇后,先皇后死后,先皇却没有重罚皇上母妃,而只是轻飘飘的罚了一罚,直到后来,皇上母妃毒害了太多皇嗣,先皇才将她赐死,由此看出,先皇后之死,或许皇上母妃只是做了替罪羊。”
玄芝听罢瞳孔不由得扩张,他努力镇定下来,缓缓说道“玉竹,在外面可不敢这么说啊。”
“我知道,”玉竹拍了拍玄芝的肩膀“我也只是猜测,所以也只同你说了说。”
“那便好,那便好。”玄芝看着眼前的玉竹,有些事情,他必须在玉竹探查前就遮掩过去,或者找别的话题来分散预祝的注意力。
那些事情,那些宫墙的真相,之所以被层层掩盖无人得知,亦是有其原因。
而知晓真相之人,大多数,皆是成了无法言说,也是成了可以永远守护秘密的人。
“玉竹,玄芝,你们来的好早。”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此时南星恰好来到了无常司中“你们饿了吧?这秋天气凉,我给你们做碗热乎乎的汤面暖暖身子。”
“好!”玄芝赶忙说道“最喜欢吃南星做的汤面了,要多放点肉。”
“知道。”南星走上前去,拍了拍玉竹的肩膀“怎么样?还好吗?”
“嗯,没事,”玉竹点点头“该来的总会来,还好我们事先有了准备。”
“华街巷子里的事我已经打理好了,死的几个是先前通缉过的劫匪,前段时间似乎与歧王府关系忽然密切。”南星道。
“他们确实是歧王派来的,”玉竹淡淡道“本以为或许可以查到更多的事,如此看来,他们却果真只是用来绊住我,好让玄芝独自去追看沙华的。”
“幸好我们提前通了气,”玄芝说道“若不是事先做了种种假设,我恐怕真的会如歧王料想的那样搅乱了整个华街大典。”
南星点点头“是啊,北原人又让那女子撒了金子,场面本就混乱,还用人将玉竹绊住,如此一来,你定是会落入陷阱,不过,当时我被人群挤到外面,只看到了那女子的七八分样貌。”
“若是满有十分,则是有九分之像了,”玉竹道“还有那曲《红豆词》,若非事先有所准备,我或许会比玄芝更加迷乱。”
“也并不怪你,”玄芝说道“她实在是太像了些。”
“人之相似,最多不过十之六七,过了八分便是同胞亲人为多,灵芝与那名叫沙华的女子非亲非故且连族都不相通,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了,”南星沉了沉,说道“换皮。”
“这……”玉竹的眼眶不由得睁大了些“这么说来,那灵芝……”
“北原换皮之术,并非只可换一人之皮,”南星见玉竹如此紧张,连忙解释道“若是想要极为相似,是要寻五官各个相似之人,而后取每个人相似之器,拼在一起,而后再作调整,如此之法,想要十分像也是有可能的。”
“若是有如此之法,那么昨日殿上,沙华那一曲舞鼓,或许也是冒充。”玄芝转头对南星道“昨日沙华在殿中作一曲舞鼓,所用的鼓上印有与灵芝一模一样的纹样。”
“面皮都能作假,别说那鼓皮了,”南星淡淡道“只是,北原之法果然是残忍至极的,为了如此一计就可残害如此多的无辜性命。”
南星虽如此说,但玉竹的心里却还是没有底,他不知道南星是否只是在安慰他,更不知道灵芝此刻究竟是生是死,只是,与灵芝相连的腥风血雨逐渐开始滴落,他手里撑的伞,已经飘摇。
“昨日皇上应与沙华共处,但皇上定不会现在就临幸一个北原女子,”玉竹对玄芝轻声道“我们一会儿便进宫去吧,看看皇上那里有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