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过去,玉苏的情况已经大好,她身子虚弱,冬月寒冷,便一直在青黛的医馆里调养。
“听玄芝说,我还睡着的时候,永安城里下了一场好大的雪。”玉苏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一边舀起一勺吹了吹气,一边说道。
玉竹闻言不由向窗外望了望,却是窗纸阻隔了视线“雪从白日下到夜里,原本没想到会有那样大的雪,一早醒来却是积了厚厚一层,”他柔声道“其实下雪的时候你刚好醒了,但是外面太冷,等你好些了,外面也暖些了,再回无常司便是。”
玉苏笑了笑“真想看看今年的雪啊。”
玉竹看着玉苏渐渐红润的面容,这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定。
“对了,雪见那里可有问出什么?”玉苏喝完药,苦的眉头皱了一皱。
玉竹将那空了的碗接过,手里拿出一颗赤砂糖丸给了玉苏“她嘴很紧,这几日连连去问,皆是没有问出什么。”
“不过你可要小心她,她顷刻间就将凌霄断了喉去,身手定是不一般。”玉苏含着糖丸,面颊鼓出一个小包。
玉竹微微一笑“将她送入慎刑司前,我便断了她的手筋。”
玉苏闻言微微一怔,却是片刻又恢复平静。
虽然玉竹一直是一副温润如玉的面容,但玉苏明白,他到底是无常司的司主,面对阴毒的对手自然是不能心慈手软,一旦他软下了心肠,那么就相当于将无常司众人推进了地狱。
所以,不管玉竹对敌人狠厉到何种地步,玉苏都不会觉得不妥,他越是对敌人狠厉,便是越是对无常司中人负责。
玉竹看出了玉苏那一刹那的迟疑,便垂了垂首,微微叹了口气“看来玄芝没有告诉你,可能是怕这样的事吓到你吧。”
“不会,”玉苏说道“你这样做定是有缘由的。”
玉竹顿了片刻,缓缓道“我本想让她闻了假寐便可昏睡过去,如此,我们便可将她带到慎刑司里去,毕竟共事多年,若她顺从,我们也不会让她太难受。”
说到这里,玉竹合了合眼睛,又长长的舒了口气“可是她竟将假寐一眼识破,由此便可知她定是用毒的高手,若是用毒,那在场之人便皆保不住,无奈之下,便只好出此下策。”
“在那般时候,这法子倒是最行之有效的。”玉苏点头表示赞同“雪见的线断了,歧王处定有应对的法子,如此……或许川柏可以一用。”
玉竹听到玉苏这样说,内心忽觉欣喜“正与我们所出对策一样,已派出川柏去接应雪见之事,”玉竹说到这里,却是顿了顿“你猜,谁是线人?”
“嗯……”玉苏凝眉思索了片刻,缓缓吐出几个字“难不成是那卖甜糕的?”
“正是,”玉竹点头说道“只是歧王谨慎,开始时还对川柏不放心,后来渐渐才放下了警惕。”
“这是自然,”玉苏道“只是如此的话,雪见似乎已经作用不大。”
玉竹无奈的摇摇头“我们一直想从雪见的口中知道歧王以后是如何打算的,但她一直咬牙说不知,我们也无可奈何,但现在知道最多线索的人只有她,活捉的内鬼,也只有她。”
“或许……”玉苏有些犹豫“或许她是真的不知。”
玉竹眉梢跳了跳,他从未如此想过。
“况且,现在川柏已经得到了歧王的些许信任,只要川柏能被歧王所用,那么雪见知道的事,川柏日后亦会知晓,”玉苏淡淡道“只是时间的问题。”
玉竹沉了沉,他不得不承认,玉苏所言甚是有理,只是有一事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即便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仍想将此事坐实,而知晓此事之人,此时便只有雪见。
“是因为灵芝吧?”玉苏似是将玉竹看得透明了一般“玄芝告诉我了,他说灵芝很有可能还活着。”
玉竹没有说话,他微微垂首,发丝落下挡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他的神色。
“即便知你心切,但……放过雪见吧。”玉苏的声音轻柔“她的时间不多了。”
玉竹心中一顿“即便拷问,川柏亦是每日为她送了青黛特制的药去,她是重犯,即便不是为了灵芝,她的命也定是要留的,怎会不多?”
“不,要了她性命的人不会是我们,”玉苏说道“是歧王。”
“以川柏所言,雪见确是北原之人。”
“北原之人就不能死吗?”玉苏缓缓道“如今川柏可顶替雪见为歧王效力,玉竹,岚国之人皆知进了慎刑司之人下场如何,更别说歧王,这能被替代的人,与死人便是没什么区别,反而是死人更好。”
说到这里,玉苏顿了顿,这才又说道“就像繁缕与凌霄,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守住秘密。”
玉竹没有说话,只是长长的,有十分缓慢的将一口气呼了出来,他用手揉了揉眉心。
此时他的内心是极为矛盾的,他既想快些知晓那些事情虚实,又因为雪见而不由手下余情这才由着川柏去日日为其送药与饭食,但如今细细想来,似乎这一切皆是竹篮打水,便忽觉自己一厢情愿有些好笑。
玉苏见玉竹这般,便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的似乎有些过激,这一切本就是歧王布好的陷阱,却被自己说的似乎是玉竹的错一样,且玉竹本就为忽视了雪见而导致繁缕与凌霄的死满心自责,旧事重提,便是心又被剜了一刀,她实在后悔方才自己所言。
而玉苏方才失言,说不是因为灵芝之事,想必也是无人会信的。
“玉竹……”玉苏小心翼翼的轻声道。
“是我太过心急了,”玉竹缓了片刻,这才慢慢抬起头来,他望向玉苏,柔声道“你要快些好起来,看来,无常司是离不开你了。”
玉苏听玉竹这样说,身形才放松下来,面上重新有了笑意“我一定好好养病,”她说道“但无常司有了什么事,你来同我说便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