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专门配合他风格嗓音重新编曲的音乐，干净利索收张有度的舞蹈，每一个机位都在捕捉新一代顶流的魅力。
舞台下是山呼海啸般的尖叫，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拉高分贝。这些人为他痴迷狂醉，但又有谁真正关心他究竟唱了些什么。无知的人狂热地崇拜一些东西，浅薄的以为这是所谓信仰带来的束缚，殊不知是空虚在撩拨麻木的灵魂。
耳返里传出嗞啦的噪音，许安然悄悄朝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然后又状似随意地转换着动作，试图调整故障。耳返并没有起色，台下的声浪将音乐遮盖，许安然索性就着起身的动作，一把扯下耳返，自己在心中敲击着节奏。
大屏幕上是众人狂热迷恋的神颜，每一处都散发着古老曼陀罗般致命的迷幻诱惑。
沸腾的观众席终于让这台盛宴达到最高潮，千里之外的B城广场内，巨大的露天LED同步直播着这份狂热。
晚上的圣诞灯光表演秀还未开始，余生和于瑞并肩行走在茫茫人海。他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腕，极有分寸的体贴，余生被牵着，感觉很安全。
余生感受到电话的震动，她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对面的玛丽扯着嗓子说道：“余生，快，打开你的微博。不对，你快躲起来。”
大屏幕上的许安然泄漏腰侧的腹肌，白色衬衣下，若隐若现，撩拨着观者的各路官能。观众席回馈以山呼海啸般的热情。
余生被广场上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唬了一跳，抬头望向前方，广场上超大屏幕里许安然画着精致舞台妆的生动眉眼映入眼帘。
玛丽在对面还在说什么，余生费力地听着：“玛丽，你讲什么？我听不清，你等一下，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人头攒动的广场比肩接踵，于瑞小心地隔着袖口握住辛余生的手腕，两个人艰难地穿过人群，来到人员相对较少的西北角。
那端的人因为着急已经挂断电话，信息一条接一条的发过来。
余生还没来得及打开手机细看，一群人突然涌过来，把他们两个隔开。
“你站住！”
余生四下环顾，然后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说我吗？”
于瑞也有些纳闷地瞧着这群十四五岁的孩子，不清楚他们是不是在进行什么整蛊游戏。现在的小孩子，真搞不懂学校圣诞节也放假吗？
几个女生又看了看手机上的图片，一个女生确认一样大喊：“就是她。”
其余人也呼应道：“对，就是她，恶心的老女人。”
什么？余生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恶心的，老女人？姐姐我怎么着也不是老女人吧？还恶心。
不等她反应过来，离得最近的一个女生竟然直接上手扯下她的帽子：“你遮什么遮，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不认识你了吗？”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都动起手来。
处于懵逼状态的余生惊恐地被这群半大的孩子七手八脚地拉扯着，吓得大喊：“你们是谁，住手呀！”
没有人理会她，群体事件中的个人是没有理智的，一群人撕扯着辛余生，好像在撕掉她的伪装，好让她的罪行在光天化日之下示众一样。
于瑞丢开手中大大小小的袋子，拼尽全力拨开人群，努力接近余生。
自认为化身正义天使的孩子们此刻并不知道自己狰狞的獠牙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们在群体效应的掩盖下，快意地释放着内心的情绪。
这个恶心的女人是个可恶的私生饭，长期尾随安然哥哥，已经严重干扰到了他的生活和人身安全。
粉丝群里大家已经通过各种方式人肉搜索，终于在今天晚上确定了她的身份和行踪。离这里最近的安然女孩最先赶过来，消息第一时间散布出去，还有大部队在陆陆续续赶来。
抵制私生饭，保护许安然，人人有责。
海报、书本，甚至帽子、围巾，这些不太具有杀伤力又足够让人狼狈的物品一起向余生砸过去。
余生面对这种海啸般的摧残毫无招架之力，挣扎被压制，辩白被忽视，就像是最深沉的夜里她陷于最恐怖的梦境，无路可逃。只是梦境是假的，此时的疼痛与狼狈是真切的。
于瑞再也顾不得面前是什么所谓的祖国的花朵，他一把甩开撕扯余生的几个女生。
广场上的烟花表演正绽放出第一朵璀璨的梦境繁花，点亮整个夜空。
“去死吧，不要脸的女人。”
于瑞惊恐地睁大眼睛，职业的敏感直觉告诉他，旁边那个人手中的褐色液体是什么东西。
在硫酸泼溅而出的那一刻，于瑞扑在余生身上，将她整个人护在了怀里。
痛苦的嚎叫与惊恐的尖利叫声同时响起的时候，远处一辆漆黑的车子缓缓摇上车窗，离开现场。
那瓶硫酸大部分倒在了于瑞的背上，顷刻间，他灰色的大衣变成焦黑色，化学物质腐蚀的臭味散发出来。周围被殃及的女生不少，人群瞬间炸锅，里面的人疯狂向外，外面的人不明所以又拼命往里挤。
于瑞觉得那种热要烧透他的脊背和肺腑，他想，千万不要烧透，不要伤害余生。
余生吓得手足无措：“于瑞，你怎么了？”
“别，别碰我。打救护车，告诉他们地点，伤情硫酸重度腐蚀，伤者十余人。”
他咬牙说完，就颤抖的支撑不住，他知道自己最好趴在地上，等待救援。可他不放心余生，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波。他弓着腰，把余生护在一个角落。噬骨的疼痛逼出大量的汗水，汗水顺着眉骨滴下来，他说：“余生，别怕。”
毕川抓挠了一下自己鸟窝一样的俊美发型，觉得有时间还是去算上一卦。他这个本命年过得太精彩，白天还在被一桩谋杀案整得头大如斗，现在又摊上这群小犊子。
被毕队骂成小犊子的广大未成年人现在被一股脑儿摁在大厅里，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
一派明显胆子小，缓过劲来，也被吓傻了。有的蹲在地上抽泣，有的拉着民警的袖子哭着：“警察叔叔，不是我，警察叔叔，我作业还没写完。”
还有几个傻大胆，气焰嚣张：“你们这是暴力执法，我们还是未成年人。”
周围几个人随声附和，还有人掏出了手机，要拍照，要上传视频。
警局一帮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被整得焦头烂额，有劲没地使。
毕川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随手将文件夹摔在桌子上。他一米八五的大个儿，连个警服都没穿，一脸嚣张暴戾，看着更像个大流氓。吓得刚才还上蹿下跳的几个女生，一起缩在身边警察叔叔的背后。
毕川冷着一张脸，伸手一划拉：“有一个算一个，家长、学校都通知到。未成年人，满十四周岁了吗？学校教过不完全刑事责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