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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闻息而来的黑影

希恩德的事务所里,威纳索·希德恩把玩着菱形的绿色宝石,手感它比所想的要轻上许多。但绝对价值不菲,微微散发着莹莹绿光的它外表却有铁块一样的质感,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冰一样让他感觉手心略微冰凉。

“什么时候出发?”玥汐打断了威纳索鉴赏的目光。她从新扣好外衣戴上兜帽,好遮蔽住她显眼的头发与一眼就能辩识的东方式紫色服饰。

“不着急。”威纳所·希德恩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收好深绿色的宝石:“我们可以先去吃一个早饭,然后我慢慢想想用什么方法把你送到佛罗宾斯。”他走到倒下两人的身旁蹲下来,边搜索他们随身物品边说到,行动前知道的信息越多越好,这样就能制定合适的计划。

“现在你可以给我说一下是什么原因驱使你找上我呢?”威纳索·希恩德问到:“如果你告诉我整个事的原因,说不定我能杀掉这两个人背后的指使者。凡是愿意给我付钱的人事后都很满意。”

“指望你杀掉它俩幕后的主使者不太现实,还是就像刚才我给你说的那样就行了。”玥汐靠着墙,双手抱胸。

“真是被小看了呢……”威纳索从他们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类似钱包的皮夹。

“我事先声明,那东西只是抵在你手里,到了佛罗宾斯我把剩余的钱全部结清。届时请你把它还给我。”那东西玥汐当然指的是深绿色的宝石。

但威纳索·希恩德迟迟没有回答,因为皮夹口袋里拿出的一张银色卡片彻底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眼神微眯下垂,卡片上是一个姓名应该就是此时仰倒在地板上那人的。

但重要的是卡片的后面,是一把权杖形的印章、六个象征不同美德的羽翼,以及生怕你不知道这个图标象征着什么身份而标注在权杖下的字:光教军特殊执行队,编号00443。

“我大概知道什么原因了。”威纳索睁大了眼睛,嘴角不知是因为紧张或兴奋咧着嘴:“如果我没认错,这应该是圣教国的旗帜上的图标吧。那个坐落在西方,靠着赢下那场世纪性的战役而建立起来的国家!”

“看样子挺见多识广嘛。”玥汐面无表情的说到:“怎么?后悔了?不过在你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晚了。”

“确实有点后悔。”威纳索表情认真的说到:“早知道我应该再提高下价格,按老爹的规定来说接了委托以后就不能加价了。”

“真奇怪,你这时候不该担心自己安危吗?”

“这时候已经无所谓了,既然做了就索性做绝吧。”威纳索从挂壁上取下绳子,像对待牛羊一样把两个人双手双脚绑上,然后再把两人背靠背捆在一起,在一个人的前胸打上结,然后洒脱的往角落里一踢。

“接了委托就要完成,这是老爹的信条。”他转身,对着少女说到。

玥汐把头撇向别处,现在除了相信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早茶喝了就去吃早饭吧。”威纳索看了看落在地上的门销,估计要修了:“你想吃什么,我可以顺带给你带回来。”

“你意思让我守门?”玥汐轻和的声音问到。威纳索知道她担心什么,害怕自己跑了,转身把绿色的宝石甩给她,女孩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于是慌忙接住。

“你放心,我不会走的。”他在身上套上黑色的风衣,衣摆能覆盖到膝盖。说到:“再者门坏了万一进来什么人可不好说。”

“怪人。”女孩尽管非常疑惑,但还是把绿色的宝石放进衣袍里。威纳索戴上黑色的帽子,走出去同时顺带掩好门。

上午,秋天的阳光柔和,特别是在盆纳亚里这个靠近北方的城市。

威纳索沿着街道走着,来往的人无论是穿着厚实衣服的西北方外地人或是本地的人都不约而同给他让开位置。黑色的皮革靴和衣摆垂及膝盖的黑灰色沉重的风衣都是本地一种特殊职业才会穿戴的服饰,大衣胸口上的徽章是锯齿边,圆徽章里是一个武器的握柄……这是盆纳亚里当地的特殊职业,猎人……只不过戴着徽章的他们工作不是打猎,而是更加危险的业务。所以知道的人唯恐避之不及,他们本身就很危险。

他除了出来吃早饭以外,就是想看看今天盆纳亚里的情况,原本他也以为这是一次很简单的委托,直到搜出那个男人的卡片以后他意识到危险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护花之旅……

事情果然如他所想,盆纳亚里城市四通八达的四方主干道已经设置了检查口。原本平时无所事事、负责维护贸易安全和巡逻的城中的警员,此刻布防在每一个检查口,一改往日懒散的作风,在检查口检查所有路过的马车。

在相继两个出城的主干路遭遇检查口之后,威纳索此刻正在向北走,但今天走那都行不通,北边大路不仅布置了检查口还放着带刺的围栏防止马车硬闯,穿着蓝色制服戴着白色头盔的警员站在路的两边,注视每一个经过的人。

几百米开外的威纳索已经看见了这一切,停下脚步默不作声的思考了片刻。然后选了一个路旁的餐馆进去坐着。

店从各方面都有些旧,但店大体算的上干净,地板砖有一些裂开,墙上剥落着灰,早晨店里飘着白色的雾气。威纳索刚坐下,穿着褐色粗布上衣的店主人过来问道,客人要吃什么。

“一杯牛奶外加黑麦面包。”威纳索说着。

“请稍等。”他转身通知伙计切面包片,威纳索拉住他的胳膊。

“老板,今天出什么大事吗?怎么盆纳亚里的主干路上全都设置有检查口?”

威纳索问道。

店主眯着眼瞧了下他的穿着,注意到他胸前的徽章:“客人也不是外地人,按理说这件事您应该更清楚才对。”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问嘛。”威纳索微微一笑。清晨这个店里只有威纳索一个人,所以他可以毫不忌惮的问。

“这个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店主人想了想说到:“不过他们从今天早上开始设置检查口的,以往除了午夜都不会设置检查口影响各地游商通行贸易,但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是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检查口吗?”威纳索似乎知道了问题的危险性,这么大费周章的目的很有可能只是为了找一个少女……他正考虑要不要再提高一下价格。

“对,一大早我开门他们就在架设围栏,检查也比以往严格。”店主人接过伙计送来的餐盘,把冒着热气的牛奶与切片的面包放在上桌上。

“嗯,知道了。”他喝了一口牛奶,然后直接塞下两片面包,再把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从现在起要赶时间了。

“老板。”他把一个黯淡无光的银币放在桌子上,起身问道:“你们店有东方的那种早餐吗?”威纳索看到过书上说,就是忘记了名字。

“有,您要什么?”

“什么都行,打包一份带走。”

头脑昏昏沉沉,像是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更好像刚睡醒眼前一切模模糊糊的模样。但他立即清醒过来,眼前的一切清晰可见,昏暗的灯光、桌子和两个椅子、一旁的书柜、单调简约的房间……这个率先苏醒的男人努力回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人追着目标到一个室内,在室内实施抓捕时陷入黑暗,接踵而来的是如鬼影一般黑暗中活动的身影,抓住自己的头向后按倒在地,随后失去知觉……现在他还记得的是黑暗中前一刻发着光的诡异绿色双眼,和自己后脑勺残留的痛觉。

玥汐坐在椅子上,看着醒来的人,眼睛里是仇视的目光,她一想起那个夜晚的火光和火光里穿着他们这种衣服的家伙,他们肆意开枪杀死每一个从火烟里跑出来的人……

他下意识起身,但捆着的双手和双脚无法动弹,后背贴着另一个人。不得不说这绳子绑的非常紧。

“能抓到我吗?”女孩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怨恨的目光恨不得戳穿他们两人:“我记得你的脸,那天晚上你把蔼丽丝大婶打倒在地!”

“因为那天晚上我正准备逮捕你的时候她冲出来抱着我的腰,她自己寻死所以我让他死了。”那个男人用粗犷的嗓音平静说道,好像在阐述自己的工作,他并不打算求饶。

“她只是负责烧饭的大婶,她什么也不知道……”玥汐表情哀伤,眼睛也因为悲伤充盈着血丝。她从衣服后腰下拿出一把精巧的小刀,她抽出刀鞘,银白的刀身在昏暗的灯下微亮着寒光。

男人目视着因过度激动而有些颤抖的身躯,好像根本没有看着那逼近自己的刀尖。

“握刀的手都不稳,就不要杀人了。”不知什么时候,威纳索·希德恩已经站在门口,他掩好门把光挡在外面。走了进来,把打包的袋子丢在桌上。他握住了玥汐停下的手,把小刀插回左手的刀鞘。

“你已经付好钱了,这种脏手活你可以让我来。”他漠然的说到。说完把玥汐身后的板凳搬到那两人旁,坐下。

他目光友善的看着那个醒来的男人,语气也十分友好:“放心,我不问你们的目的、不问是谁指使、不问你们的身份,总之不相关的问都不问。”接着他一转友好的语气然后变的森寒,目光变的狡黠:“既然我那么好说话你也要好说话才行。”

他沉默不语,宛如一个闭着眼睛的雕像。

“你们有多少人?只有你们两个发现了这个地方吗?人员主要分布在那个位置?计划着什么?希望这些问题你可以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他只是看了一眼威纳索冷俊的脸上带着少年气的面孔,眼神不屑的冷笑说到:“你可以选择把我杀了。”

“喔,是吗?”威纳索挑了挑右眼的眉毛,深绿色的瞳孔目视着他的眼睛,这让对方没来由的恐惧,他可能并不惧怕死,但就是没来由的想避开他诡异的绿色瞳孔。他刚移开目光,钢铁质感的枪管便顶着他的额头!

就在刚挪开目光的一秒钟里,威纳索手伸进风衣纯黑色的里子里面,如果玥汐和他们两人知道这个衣摆宽大且质感沉重的风衣是一个武器柜的话,就能明白这个人是有多么危险!

“没关系~我并不怪你,相反我觉得你这种精神我很佩服。”铁银色的枪管上散发着浓厚的火药味,转轮的弹仓比一般的转轮手枪大很多,抵着自己的枪管也有二十来厘米的长度,这个枪的质感通过额头接触枪口也能感受到它惊人的重量!他不禁的后背冒冷汗。

“我先介绍下这家伙吧!”威纳索不紧不慢的说:“这是一把转轮式手枪,或许在你们眼里这算是落后的玩意……但我稍微改了一下,使用的子弹加大、改大了弹仓、改长了枪管、增大了握柄、整体材料换成了钢材。”

他额头冒着汗,眼睛惊恐万状的注视放在扳机上的食指,任由他怎么勇敢怎么忠心和训练有素也会恐惧。

“喔对了,我为什么说那么多呢?”威纳索咧嘴坏笑着:“因为我想告诉你,我指着你脑袋可不是穿一个孔的问题,你脑袋会像刚才我的瓷壶一样。”他食指轻扣着扳机,击发器在握柄上跃跃欲试……恐惧彻底压制了他宣誓效忠时的誓言,他闭上了眼睛、尖厉的吼叫着

“啊啊啊啊……别开枪,我说!”他的脸因为被恐惧压垮而变的青红,吼叫的脖子也胀着青筋。

但威纳索反而把用枪管把他脑袋抵靠在墙上,笑容越来越高兴。随着扳机扣到底,击发器的尖头捶打、枪口喷着红色的火焰、子弹在墙上打出碗口大的凹槽……尖叫声也停了下来,整个房间安静的不可思议,那一枪在最后一刻转向了他脑袋靠着不远的墙壁,他已经后脑勺和耳朵已经感受到了,威纳索没有瞎说,他的脑袋只能比刚才的瓷壶更惨!

“一口茶的时间。”威纳索看着他喘着粗气,自己又恢复的面无表情:“我喝完你要是还没有冷静下了把问题说明白,就用你脑浆把墙补好算了。”说完他就转身拿起桌上的茶杯。

玥汐目睹了全程,无论是威纳索提的针对性问题还是他的逼问手段,都是即简单暴力,又粗中有细……“说不定这个人真的可以把自己送到佛罗宾斯。”她开始对自己这次鲁莽的赌博行为有了信心。

喝一口茶的时间也就十几秒,十几秒的时间里被绑住的他内心挣扎,他紧咬着牙齿,考虑着荣耀、忠诚这类问题,但他已经来不及得出合适的答案了。

下一刻威纳索润薄的嘴唇离开瓷杯,转手用枪口指着他,这回他可不会再故意放慢速度恐吓他。

“我们有两百个人!目前只有我们两个发现这个地方!我们位置是以督战官的指令和他的位置来确定集合地!”他大喘着粗气说到。最终恐惧和生的欲望胜了过于脆弱的信仰和荣誉感。

“那计划是什么?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威纳索此时双眼凶狠:“别企图骗我!你说完之后我会叫醒你旁边的人,如果他和你说的不一样。”他特意将目光放在那个被打凹的墙上。

“我们配合着当地的武装力量,在这个城市所有主干道设置了检查口。”他眼神诚恳:“我们目前的计划就是这样,这是真的!”

“嗬……”威纳索非常感兴趣的问道:“所有武装力量是指?”

“你是这个地方的人,这个你比我懂才对。”他愤慨的说。

威纳索摸了摸下把,看着他略微激动的脸想了想,依然保险的问了下:“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歇力的说。

“没问你。”威纳索肆意笑着补了一句:“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好像反应了过来,回头看到了已经醒来的另一个人。他难以置信以及愤怒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威纳索,那人确实没有说谎。

“你居然背叛我们的神主!你这个……”在他义正言辞的话语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就已经被威纳所用手枪托柄再一次砸晕。

“这可怎么办啊先生?”威纳索故作疑虑到:“你回去以后或许就会被定上背叛者、懦弱者、好生之徒这类的罪名唉”他把枪收回宽大的衣摆里。他转眼看着玥汐手上的刀,表现的好像突然想通一样,这时他动作和表情像是歌剧演员一样浮夸。

“我给你想一个主意。”说着威纳索从一脸疑惑的玥汐手上拿走刀,在他的注视下放在桌子上。他立即知道威纳索的意思了。

“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威纳索站在他跟前,眼前一黑……闭上双眼的最后画面是威纳索给自己双脚松开绳子的那一刻。

玥汐在旁冷漠的注视着,对他俩的死活不关心,倒不如死了好,但这个做法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更解气。

“真的和传言一样。”

“怎么,不喜欢这样吗?”威纳索在门后没进来前早就听到他们的对话,以为这样能让这个少女更加舒心一些。

“只是可惜了我的刀,那是父亲掩护我逃走时给我的。”

“那就拿回去吧。”威纳索抓住那个精巧的小刀丢还给他:“反正人一旦有了这种念头,用不用刀已经无所谓了”威纳索本能的不喜欢表里不一的人,装作义正言辞的却对着手无寸铁的人下手他打心里恶心。如果那人真像他所说的一样死也不开口的话,威纳索也不会开枪,而是用其他方法杀他,至少保留尊重和全尸。所以他用这种方法让他从心里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卑劣的人,却用着高尚的旗号。

“万一他俩不相互残杀呢?”玥汐问道。

“不会的。”威纳索把打包的袋子里的早餐丢给玥汐,栓紧了风衣的腰带,肩上黑色的防风片修饰着他宽大的肩,防风片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着花纹:“从他眼睛我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威纳索眼神带着某种悲哀,好像看歌剧时即将知道登场的悲剧即将发生一样……

“我们现在去哪?”原本盆纳亚里早晨应该是个热闹的城市,很多人都赶着早市。但威纳索选的路线似乎有些偏僻,他们先是在小巷辗辗转转了一会,此刻正走在一条行人稀少的步行街道上,所以玥汐才问了这个问题,她现在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去见一个人。我很多东西都在他那里。”威纳索目视着街道前方,这个步行街周围都时一些年代长久的房屋,很多的瓦顶上还有烟囱,跟玥汐从主干道进来时路两旁的房子完全不一样。

“这个地方离盆纳亚里中心贸易区很远,主干道也没修,而且步行街不能走马车。”威纳索注意到了她东张西望的眼睛:“所以这里大多都是居住区的矮房。”

接着就是长时间的沉默,威纳索似乎不想说话,玥汐默默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半个多小时,只是偶尔能看见一个站在门口的老妪,周围非常的安静,就连路人的脚步都是轻轻的。

玥汐想说什么,因为她内心十分不安,对于周遭的陌生、亲人的下落、自己的处境等等,最关键的是她对眼前这托付性命人一点也不了解,只是在刚才见识到了他一点手段,她自己并不敢完全信的过。

“你知道了他们的情况,现在过了那么久,心里想好怎么把我送到佛罗宾斯吗?”玥汐问到,‘他们’指的是光教军。

威纳索没有回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喂。”威纳索突然说到。

原本一直低头看着路的她抬头看向威纳索。

“把头低下。”威纳索语气平静的说,但双眼依然目视着前方。玥汐只是看向那个方向一眼立即把头埋下!

步行街中间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和威纳索一模一样黑色风衣的男人,同样的长筒马靴,只不过他双手戴着手套,风衣上的防风片也略有不同。身上散发着不像是人类气味的恶心血臭,就连一旁经过的人都捏着鼻孔,透着厌恶又忌惮的目光。

对方也注意到了似乎有同行,抬头用他凶悍的目光看着威纳索,他刚刚结束了城外白雪之森的猎杀回来,这股凶劲从他眼瞳散出,还没有平息下来。他戴着手套的手触摸着胸前的徽章,冲他微微的点头。这算是猎人之间独有的打招呼方式,因为在猎杀中偶尔会遇见同行或需要帮助,这时候不方便交流就衍生出猎人独有的手势。

威纳索以同样的方式回以致意,并没有因为他凶悍的目光而介意,因为威纳索从鼻孔的气味猜到他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围猎,因为恶臭的气味混着人血甘猩……他鼻子包括五感从小就十分灵敏。但他依然警惕着,左手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摸到他左轮的手柄。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错开,对方也没有留意着威纳索身旁一直抓着他衣服的人,此刻玥汐抓着衣服的手心全是汗,她差点因为刺鼻的血臭和危险感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你同行吗?差别真大。”玥汐压低声音说到。她的意思是同为猎人为什么别人一脸杀气,而威纳索却有种学者般的冷漠脸。

“别回头看。”威纳索轻声说到:“他刚猎杀完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所以杀气没法收敛,就连你也能感觉到。”

“什么意思?”玥汐有点没听懂。

“不懂没关系。”威纳索转头绿色的瞳孔瞟了一眼背对着他向前走的同行:“就好比大概一小时前我没有阻止你,然后你用刀抹了他们两个人脖子之后的状态。”威纳索不得不警惕,因为那个早晨他第一个看的通知就是协会通告所有猎人留意他旁边这个女孩,还附着一个简易的画像和外貌特征。而好死不死,他泡好红茶才刚看完,这个少女就推门而入……

此时那个猎人在步行街转角处回头,因猎杀而充血的双眼看着玥汐的背影。

又走了一会,威纳索脚步停在了一家小酒馆的店门旁。酒馆从外面看非常简陋没有任何装修,墙上的泥灰从痕迹上看补过很多次了,墙面素灰没有任何东西,唯一让玥汐看出它是一个酒吧就是一旁的牌架上木板写着营业时间,还有它只有两层高的二楼外挂着名字、‘游商酒吧’。

威纳索走上前,看了下牌架上用木板刻着的时间,虽然上面写的很清楚现在不营业,他还是准备推开木门。

“喂,我在外面等着还是进去?”玥汐在他推开门前问道。

“是信得过的人,你进不进来无所谓。”威纳索毫不顾忌的推开了门。清脆的铃声随着门被推开那一刻响起。

玥汐进门,室内明亮十分明亮,和威纳索阴暗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它四周的窗户大打开着,周围放着十来余张圆桌子配着几个椅子,周围墙壁上能看见剥落泥灰角露出的砖头,木制的地板也上了年纪,就连玥汐的靴跟踩上去每一脚都有吱吱嘎嘎的声音,吊着的灯都有些蜘蛛网缠着线……周围每一个东西都很旧,但还算干净,酒馆十分冷清。

那个在吧台后擦着杯子,酒保模样的大龄老男人抬起了头看着在非营业时间进来的人。他早就通过门上的铃铛知道了,但刚才他在认真擦杯子,所以没有理他们。

“嗯?是小希德恩。”这个老男人扶了扶眼睛上的圆形镜片,看到了威纳索后由衷笑着说:“几个月没有见到你,还以为你这小子忘了奥佛叔呢!”他放下毛巾,在自己凸起的肚腩上擦了擦手。

“怎么会呢,奥佛叔。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一些问题而已。”威纳索绕过吧台笑着和他拥抱了一下。玥汐注意到了,这是首次出现在威纳索脸上温暖的表情,之前他的脸要么像石头一样冷硬,要么就是让人心里生寒的可怖。

两人分开后,威纳索扫视了一眼周围冷清的酒馆,问他:“奥佛叔,生意不怎么样啊,跟你现在头顶上的头发一样。”

“小兔崽子!我开店又不是做生意,就是养老而已!偶尔几个熟人进来喝几杯,聊聊天。这就是生活。”一提到他头上好像一摊被死水包围的头发,他就涨红了脸狡辩着:“况且你来的不是时候,你要是傍晚来,这里人多的只能站着。”

说到这里,他略骄傲的提到:“就跟我年轻时的头发一样。怎么,你突然来找我就是调侃我的头顶吗!”

“奥佛叔,其实我是来跟你道别的,顺便来取东西。”闲聊了几句,威纳索说到:“可能这次耽搁时间有点长,半个月或者这个冬季到来时也不能回来。”

“怎么,又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吗?”奥佛笑容消失,瞄了一眼威纳索身后戴着兜帽,完全遮住自己上半身形的人,平静的问道:“这次去哪里?”

“这一次我不能告诉你,奥佛叔。”威纳索带着歉意说到:“因为一个约定。”

“要越境?”奥佛问道:“很危险吗?连我都不能说。”

威纳索沉默不语,他不能说有关委托的任何内容,既是约定也是为了奥佛的安全着想。

“马车就在后院,所有东西都在里面。”奥佛手掌搭着威纳索的肩:“不能说的话回来再讲吧。”

“没事,这次委托不是特别难。”威纳索看到奥佛沉默的样子,笑着说到。

“那就好。”奥佛放下手,转身在吧台的酒柜上拿下一瓶酒说到:“喝一点酒走吧,这是新进的苹果酒,很好喝的,不醉人,特别适合你这种酒量不好浑小子喝。”

“这次就算了吧,奥佛叔。”威纳索心里知道要赶快启程,时间越晚越不利:“下次回来我一定喝。”他转身走出吧台,左手拉开通往后院的门。

“等等,小希德恩。”他说到:“答应我,不要到月城。”

威纳索想了想,说到:“现在应该叫圣塔尔,月城都是十几年前的叫法了。”

“是么……”奥佛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总之不要去那里,虽然我不知道你这回去哪。”

“好吧,我答应你。”威纳索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微笑。

“对了,这小姑娘是谁。”奥佛指了指站在一旁,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玥汐。为什么奥佛说他是小姑娘,因为他鼻子闻到某种香气,不是给男人用的,而且是昂贵的东方香料、对方身上服饰的细节。年轻时做为游商的奥佛见多识广,立即就有了判断。

“她啊……”威纳索轻描淡写的说到:“我这次的金主,她要喝什么给他倒一点吧。”说完,通过狭短的通道,走向后院。

玥汐一直微低着头观察着这个面目慈和的老男人,他的眉角有些白,白色的衣服套着毛衣背心,脸上有些皱纹,但好在皮肤润红,并没有老人斑。玥汐知道,人到了老年脸上会长出一种般斑,身上也会变的有些臭,她接触过很多老人,他们都是教导自己的长辈、老师。

奥佛把一个刚擦好的杯子放在吧台上,转身拿出一个瓶子,他苍老的栗色眼睛看着玥汐,满是纹路的手比划着‘请坐’的手势。

“喝点酒吗?喝一点的话心情会平静很多。”奥佛看出这个少女心神不宁或者极度不安,他不会想到她不久前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失去了所有……但知晓了使命并靠着自己的坚强去践行。他只是凭着老人晚晚到来的智慧看出少女可能神经状态不好。

“谢谢。”玥汐想了想,在吧台周围坐了下来。浅橙色的液体从瓶口落入杯子里面,奥佛塞好了瓶口,放回酒柜。

“抱歉,我戴着帽子和你说话,因为某个原因,我不得不冒犯您。”玥汐突然说到,她确认这个吧台对面的男人没有任何恶意。

奥佛愣了愣,突然笑出声来。是那种听到某个笑话一样的表情。玥汐不解,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失礼了。

“是那个小子告诉你谈话要摘掉帽子吧。”奥佛笑着:“不用嗷小姑娘,那是那小子自己的规矩。他老是改不了自己的毛病,傲慢、独行、臭规矩多……跟老希德恩一个样!”但他表情由笑容转到平静的忧虑。

“但特立独行的人会被孤立,坚守原则的人很难活不下去……你说是吧,小姑娘。”

玥汐喝了一口杯中的液体,有种酸甜的味道,那种淡淡的酸:“像一个怪人,但……”她回忆着威纳索故意放刀钩起那个人恶念之后他的表情,即使他知道结果依然冷淡的表情。

不知为什么,玥汐只是和威纳索相处才不过认识两小时而已,但透过他仅仅一个拥抱奥佛时的表情就了解他另一面:“但似乎内心与他冷酷的外表并不一样。”

奥佛看着他,眼睛中闪着赏识的光:“固执,或者有原则的人都活着都很累。”

玥汐沉默着,她脑袋疼,一晚没睡的她此刻不由的思考着威纳索另一面,完全没注意到奥佛两眼放光。

“小姑娘可以考虑一下那小子喔,虽然穷了点,脾气也跟他老爹一样怪!但他也有我年轻时候一半的帅啊!”他开玩笑一样毫不避讳的说着:“而且你不觉得特立独行的男人很酷吗?他也跟他老爹一样能打。虽然年轻了点……但他那种小子就算是南街的那些妓女愿意给他打折呢~”

“唉!”玥汐非常惊讶,刚才那段话有两个信息,首先威纳索非常年轻,可在玥汐看来怎么也像个二十五六的样子,其次他没有恋人,也没有结婚。

“开玩的姑娘。”奥佛大概知道兜帽下玥汐惊慌失措的表情,立即说到:“不过他确实很年轻,但年纪轻轻就整天死板着脸,时间一长就显得比同龄人高好几岁。”

“那他现在什么年纪?”玥汐想都没想开口问道,也许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对这个感兴趣。

奥佛想了想,说到:“应该跟姑娘你差不多吧。”

玥汐不敢相信,他那么高大的身形怎么会跟自己一个岁数,她自己十九岁,也算得上高挑。而同龄的威纳索不仅比自己宽出一个肩,并且高出自己半个头。

就在两人聊天时,威纳索已经检查好后院马车马鞍和僵绳了。他翻进马车里,黑色的箱子就安静的放在一边,箱角包着铁。

他打开箱子,熟悉的东西都整齐的摆好在里面,每一个东西都在它应有的位置。最醒目的正中间,一柄奇形怪状武器安静的躺在哪里,威纳索手指触摸着它灰银色握柄,冰冷的金属质感传进手心令威纳索十分安心。弧形的刃口上是细尖的锯齿,在漆黑的马车里刀身像是流动着银光。威纳索从箱子里把它拿了出来,握柄的感觉传到手心无比熟悉,银灰的刀身靠着圆形的轴心转轮链接着跟它一样长的握柄,光是握柄就有一米长,若是展开了折在握柄边的刀身连马车高度都容纳不下。

“老爹,你的锯齿折刀我拿去用了。”

威纳索手指轻轻抚摸着链接刀身握柄的圆心转轴,额头贴在握柄上,表情严肃目光黯然,像是站在故人的墓碑前悼念。

威纳索每一次用都会给父亲提前说一声,他相信父亲听得到。

玥汐正和奥佛聊着天,玥汐不知不觉间竟被奥佛有趣的话题吸引,说了那么多。而奥佛凭着自己老年人的直觉和晚到而来的智慧觉察出这个姑娘心性单纯,很有可能不知世故,他相信路途上威纳索和她应该非常合得来。

“小姐,该走了。”不知什么时候,威纳索站在门外,门上的铜铃铛响声悦耳清脆。

“先生,和您聊天心情好多了。”玥汐起身感谢。

“欢迎你下次来玩孩子,届时我会请你喝酒,而不是喝苹果醋。”奥佛收起了吧台的杯子说到。

“原来是饮料吗?”她心想。紧接着玥汐声音变的低落:“可能再也不会来了。”

“这~不一定嘛。”奥佛看了一眼板着脸站在门口的威纳索,立即说到:“下次来的话就告诉叔叔我你的名字吧。”

“嗯。”玥汐答应了奥佛,走到门口旁转身说到:“如果下次来了。”说完,经过威纳索,坐到马车里面。

“这个姑娘不错。”奥佛暗示着威纳索:“记得把这姑娘平安无事带回来!臭小子。”

“你连她脸都没看过就说不错。”威纳索转身把门合上。

“智慧总是在最不需要它的时候才迟迟到来,我相信我的眼睛。”奥佛指着自己秃顶的脑袋。

在威纳索即将把门合上的最后一刻,奥佛语重心长的说到:“注意安全,什么事多留意,凡事多长点心眼。”威纳索透过门看到他紧皱的眉头,那是岁月在他脸上和头上刮过留下痕迹……指不定某个平常的一天,他打开门后奥佛表情安详的躺坐在椅子上,门上的铜铃也没有唤醒他,他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面,不管岁月变迁永远的沉睡着。那个时候,或许威纳索会永远失去那个拥抱时平和的眼神和安静的内心。

“知道了,奥佛叔。”

马车行驶在步行街的中心,威纳索坐在车头,牵着缰绳。接着在下一个路口转向走到主干路上,排列在大街上众多马车之中。

预计到快到检查口了,威纳索理了理自己的帽子,他计划先从北方口出去离开托达尔曼,然后穿过盆纳亚里的边境,沿着白雪之森边缘然后到佛罗宾斯的边境,在辗转到它的主城、铁塔之都。

他尽量选择偏僻的路线,而且绕了一大圈,走的是曾经王帝还在、世界还是旧时模样的老路。

“待会别出声,无论你听到什么。”威纳索看到检查口时,低声对身后的马车说到。嘈杂的街道上是往来的行人和商贩,接近正午反而更加的热闹。

前面每一个通行的马车被拦住,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要对照一下拿在手中的画像。但平日懒散的作风注定了他们检查非常不严格,对于拉着货的马车也是草草看一下就了事放行,对于座驾他们也只是看一眼车内就让他赶紧走别堵着,至于那些有身份的马车他们拦也不拦直接让过……

威纳索马车走到检查口时也同样被拦住,背着枪的士兵说着重复着不知多少遍的话:“列行检查,打扰不便。”

威纳索没有说话,只是给他指了一下胸前的徽章。拦下他的士兵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是像检查其他马车一样检查威纳索的车厢。但刚靠近马车后座时一浑身一个激灵,像是一股冷冽的风吹到骨头里一样。一瞬间他回头看着那个牵着缰绳的男人,诡异的绿色双眼锁定着他。原本通畅的路口立即僵了下来,士兵立即想从背后摸出枪,但自己却始终不敢动弹,威纳索只是一个眼神就压制了他。

“不好意思嗷兄弟,这个家伙刚来不久,还不懂事。”一旁检查口带队的队长察觉到异样,立即注意到这边。看到威纳索的徽章和另一个不然通行的士兵时,立即明白了情况跑了过来:“赶紧放行啊!禇在哪里着干嘛,木头吗!”他立即对士兵说到。

威纳索看了一眼,士兵已经从路上让开,他甩给了他们队长一个眼色,伴随着一声脆响,银色的硬币飞到他手里:“一顿中午饭钱,你们辛苦了。”威纳索没有任何情绪的说到。

“您真客气,应该的嗷。”队长笑着收下硬币把他的士兵拉到一边,看着马车离开检查口一直向盆纳亚里的边境方向去,这才松了口气。

“听着蠢货,以后戴着这种徽章的人别检查他的马车!”队长轻声训斥到。

“不就是猎人吗?”士兵还有些委屈,不过刚才诡异的眼睛确实让他有些胆颤心惊。

“知道是猎人你还搜!”队长一个手刀劈到他头上:“他们马车上只有武器和违禁品,你全扣了吗?”他望向威纳索离开的方向。

“再者……”他心平气和的开导着这个新人:“很多事情不能照着规矩来,懂吧。”

同一时刻,圣教国—教士会一个隐秘的房间里。

一张供一人睡觉的简陋床位,和旁边烧着的火炉,碳烧的就像烙铁一样红,火炉另一半旁放着一张办公桌,桌子上放在各式各样的文件。而房间里唯一的人正高速阅览着桌上成堆的文件,在极短的时间里给出最有效的方法。此时他已经脱下在外时示人时浮贵的白色的显赫衣袍,只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金色边框的眼镜,蓝色的瞳孔翻转着,手里不停翻着桌上的文件。

此时敲门声响起,他看完手中报告最后一个字才说出请进。木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教士服,留着地中海头发样的牧师,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尊敬的教皇,阿什基斯领主弗尔德·阿什基斯的信。”他双手奉上那个盖着国印封口的信,顺便递上开信刀。

他用开信刀麻利的切开一个缺口,取出信来,蓝色的眼睛快速浏览着内容,脸上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而黑衣的教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用铅笔画的简易的素描画。

教皇看完后放下信,看着桌上那个画工还算不错的简易素描图。

“九妖之海近几个月并没有任何异常,但诡异的是下海的渔夫和近海的村庄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他指着桌上的素描图说到:“我们找到了一个出海回来的渔夫,最近唯一发现的生还者。这是叁队根据生还者的描述而画的一张素描图,不过这个渔夫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发疯死的。”牧师冷静的回答到:“叁队把他带回去逼问下海所见所闻的信息时,他越回忆,脑袋越混乱,到最后满嘴吐着泡沫,死掉了。”

“嗯,知道了,我会仔细看的,你下去吧。”

牧师退下之后,他拿起桌上的素描,举着仔细观察着图案。从这个简易的图画他看了出来,是一个巨大的触手从海面伸出,触手粗大的好像要撑破天空,它上面还有似玫瑰一样的巨大倒刺……这一幅画只能出自异想天开的画家手中。

“要抓紧时间找到眼了。”他自言自语的说到,随即把这个素描丢进旁边的火炉里,看着画着触手的纸燃为灰烬。

“莱泰恩。”他喊着一个名字,穿着白色教士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是教皇身边的见习修士。

“通知制裁厅的瑟亚德。我要启用壹队。把队长鲁恩道斯放出来”

“是。”男人遵从指令,眼里流动着绿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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