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僵在原地一齐盯着这光,半天没想起来要怎么走路。眼前这冰川岁数少说几十万年,那时候人类祖先们还正忙着互相残杀决定谁要变成智人谁要变回猴子,要算上这地方还在海里的时候那还得再往前多倒数一亿年!这是他娘的是亚特兰提斯没收拾干净的部分么!
“这里面……现在……该不会有……”真天看着光源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一下,我知道现在的情形可能让你三观中的某些部分崩坏了,一定要保持清醒冷静。”我努力说服自己这很正常,不就是冰里冻了个潜艇么,没多久前我也还是个按时加班的好青年,现在不也成了天天在外面野的无业青年,打死也没想过,习惯就好。
罐头瞄了眼光源,八字岔开后腿继续舔腹部的毛,似乎已对这种景象司空见惯。
“真天你看人家罐头,自己小窝房顶上吊着个人类最终水下长距离作战兵器它根本鸟都不鸟,大气!我们作为人类可不能丢脸了,总不能等着猫来告诉我们答案!”
我俩边感叹人不如猫有见识边四周调查,头上的潜艇又没有预告地把灯熄灭了,但没几秒又亮起来,接着又熄灭,就这样亮了灭,灭了亮,来来回回。
我寻思着罐头这么淡定,看来它见过这灯开开关关也不是一次两次。
我们坐在一边观察了几小时,潜艇灯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噼里啪啦亮一通,直到第三遍时我才发现这亮灯的方式似乎有些规律,再仔细读完第四遍后确定下来,亮灯的时间长短和明暗变化,每次都是一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吃饱撑的想向后来者展示他的潜艇走核动力几十万年用不完电吗?还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传达某些信息?
真天右手半握拳撑在唇上眉头紧锁,轻轻随着光照开关点头,我靠近了一点似乎听到她在默数什么。
“短、长、长。短、短、短、短。长、长……”真天蹲下身用小石头在泥土上画横线,“周寻,你不觉得这种亮灯的方式很像摩斯密码吗?”
对啊太像了,摩斯密码什么的。看着她的身影我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违和感,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这两年有谁教过你吗?
“周寻。”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警惕,“亮灯信号的含义解析出来了。”
“是一组字母和数字的组合,我想你应该认识它。”真天神情复杂地指着地上的长短线,“W5742。”
我脑海中的景象快速倒退回苏醒时扯下布条的情形,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这串数字到底代表什么?是代表我么?这潜艇它找我有什么事?它怎么知道我会来这种地方?它在这里等了我多少年?
我茫然地看着真天,她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罐头却突然从她背后惊起,狂躁不安呜呜地低吼着,浑身毛发炸开,瞳孔放大,死死盯着我。
一种熟悉的抗拒感从我身边飘过,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悠哉悠哉的小型空腔气泡!罐头如临大敌目露凶光,上犬牙竟成倍增长,像从口中长出了两把利剑,它调头朝身后奔去,冲上岩壁高处一个后空翻,利爪如光,如陨石般扑向气泡。
慌乱中真天绝望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想保护罐头却又无能为力,殊不知我也在使劲尝试用思维控制气泡却无法施加干预,撞上气泡的瞬间罐头发出一声凄凉的悲鸣,被笔直地朝上弹向穹顶,再自由落体重重地轰击在地面上,砸得荧光蘑菇四散纷飞,口中流出一缕鲜血。
“罐头!”真天没憋住眼泪,伤心地呼唤着这只大猫,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不知道所措地站在一边,半天没反应过来罐头是不是被我干掉的。
“还活着。”她抚摸着罐头的肚子,咝地吸了下鼻子,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泪水,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会后问我:“我们是不是有办法调查潜艇了?”
我一脸愧意地回答可能有办法让我试一下,便带着气泡远离他们。我渐渐觉察到自己与气泡间的联系像是同一个WiFi下的两个设备一样,远程控制起来总是网络不稳定,且控制上不能执行具体在心中默念的指令,反而是半无意识状态的请求,会得到精准的响应。眼前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大李子那张老奸巨猾的脸,以前打游戏的时候总传授些不靠谱的玄学:“哎你抽卡的时候一定要趁卡池不注意,假装漫不经心地点下去,才能出货。”反正就是又要用大脑又不能用大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在荧光堆中找了一小块空位席地而坐,放空思绪看着气泡,尽量以玄学的方式尝试控制,不一会后竟能摸到些难以言喻的门道,遂控制气泡在地面扫荡了一圈,变成极薄的结构包裹了大量的荧光菇缓缓升上半空。远处正照看罐头的真天被这奇景吸引,不由得站起来看着宛如银河夜空的穹顶,通过荧光照明总算看清了整条冰川的走向,我在心中默默给了一个“削”的指令。
这个世界的计时法则不适用于形容气泡的变形速度,它变成了一个没有厚度的平面,无数荧光菇从它内部喷薄而出,在穹顶上为我们呈现出一场向着自己飞来的流星暴雨,与此同时,气泡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地贯通了冰川和山体,亿万吨的冰川无可奈何地选择了向本不可能感受到的重力加速度妥协,霎时间天崩地裂冰尘四溅,整座山体硬生生掰出了一道口子,阳光在经过数不清的岁月后,第一次照耀进这冥冥中召唤我的奇迹之境。
四周落满碎石冰渣,竟没有一块命中我,崩塌前我给气泡的最后指令是去保护真天,她扶着踉踉跄跄的罐头从阴影中走出时,对我投来了担忧中带着感激的目光。
潜艇从冰川中露出,像火腿肠一样被掰成两节,我俩安顿好罐头,扑干净浑身泥土,爬进黑咕隆咚的潜艇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