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黑暗中就有一股阴风从侧面袭来,劲道十足,揍得我飞向一边撞上冰墙,全身的骨头再次受到粉碎性打击,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只大猫坐在原地好像还没怎么发力的样子,歪着头看我趴在地上嗷嗷直叫,发出咕噜的声音。我心想坏了这家伙怕不是把我当地洞里的老鼠玩了吧,挣扎着爬起,踩到呕吐的血液又直打滑,这种情况碰上夜行生物,我还有什么机会活命?这样也好,省得我在这等个两三天活活被折磨死。
我啐出一口血,忽然觉得想通了就算被猫玩死也比在冰墓里被自己吓死强,反而开始思考起最后一丝存活的可能。我慢慢蹲下,动作轻柔地脱下自己的防寒服,心想既然你是只猫,那就一定逃不出天性。
大猫依然坐着,瞳孔扩散,聚精会神地盯着我,似乎对我的举动感到不解。我用慢动作把防寒服塞成了一个球,拿在手里抛了两下,果然,奏效了。两只大眼睛盯着我手里的球上下移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乐得忍不住笑出声,心想接下来还有更好玩的给我看仔细了,又从腰间摸出打火石吊坠,拴在衣服的纽扣上,顺着地面往前一丢,打火石磕碰光滑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个会响的逗猫球朝着大猫滚了过去。
这下可好了,大猫一跃而起,喉咙里的咕噜声变成了兴奋的嘶吼声,听起来竟还有几分像小犬的叫声,低沉沙哑。我鬼鬼祟祟地从它屁股后面溜过,这个大毛球玩的可开心了压根就没注意到我,正窃喜着,一转弯跟一个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那人发出惊呼摔倒在地,空气中一丝清香飘过,我大喜道:“真天?”
“哎?周寻?你怎么会在这里!”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我也能听出她十分欣喜的语气。
“嘘,我们悄悄溜走,这后面有只大家伙,我好不容易才让它分心去摆弄别的猎物。”
“一只大猫么?哦你说的是罐头啊,没事,罐头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什么罐头?这猫不是袭击你的东西吗?你还给它取名字了?”我哭笑不得。
“罐头从来没有袭击过我啊?昨晚我在水洼边确实经历过一场恶战,但那是跟白泽的战斗。”真天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连忙说我也是被花姐丢下来的,她才接着讲下去,“我在水边被白泽偷袭负伤,罐头从树林中跳出来击退了白泽,带我来到这里躲避,这孩子一直都在保护我。”
这时罐头听到真天的呼唤,叼着我的防寒服球从拐角另一侧走了出来,心满意足地对真天又蹭又舔,她一边顺着毛一边小声告诉大猫旁边的这个人是朋友,不可以伤害。我问真天被困在这里该怎么办好,她有没有什么计划,真天让我把手放在罐头身上,它的肚子有节奏地一鼓一扁,厚实的毛皮和体温让人感到些许慰藉。
“别害怕,出口就在那边,这里是罐头的窝。”
我俩随着圆滚滚的罐头在狭窄的冰墓里绕了十几分钟后,回转处光线突然一亮,河流咆哮声轰然传进耳中,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得出两个结论:一、冰墓位于雅鲁藏布江边的山体中;二、猫果然都是液体。
罐头抬起头嗅着什么,瞳孔在雾中若隐若现的阳光下迅速缩小,却是与普通猫科不一样的圆形,独居、厚毛、兴奋时低沉的嘶吼,我心中一乐,哈,罐头是一只巨大的兔狲!
罐头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打着哈欠,上犬牙特化如剑齿虎般,像两把明晃晃的钢剑,它用藐视的眼神扫了我一眼就整理起自己的毛。我上前查看真天背上的伤口,她遮遮掩掩说罐头舔来舔去似乎已好了大半,本来切口就不深。于是我俩靠在罐头身上稍作休息,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她花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轻轻地用刀身敲着肩膀,想了一会说:“最近我和父亲都隐隐觉得,白泽像变了个人似的,温柔细腻的笑容背后似乎多了一丝冰冷的东西,我不知道他有怎样的计划,但不管怎样,他没能杀掉我,就代表到此为止了。”
我看着地面没有说话,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个曾经紧紧抱着我为龙乐把流泪往肚子里吞的花姐,为什么要对我和真天下杀手。
“别想了,如果再有机会的话,我会用这把刀好好问问白泽的。我们还得返回冰洞里,有样东西是我刚发现的,得让你看看。”真天拍拍我肩膀,起身清理干净带起的泥土和身上的猫毛,我告诉她捡到了应急包,一人做了一个火把再次钻进冰墓中。罐头见我俩又回去了,一下来了精神,紧跟在身后,目光如炬。
真天举着火把这转转那走走,不久便露出一副懊恼的神情,只得看着罐头说:“能带我再去一次吗?我找不到路了。”罐头伸了个懒腰,闪进旁边的狭窄的通道里。我俩紧跟着这只灵活的胖子,没多一会,前方的黑暗空间竟被幽幽的零星蓝光点亮,仔细看是一种发光菌类,交错生长于未被冰覆盖的泥土中,再往前我们俯身爬过一狭缝,站起后才发现,已经置身于蓝色的荧光海洋之中!
一个偌大的地下空间,古冰川大厅穹顶高悬,一条壮丽的冰川如龙入水般从顶部黑暗的地方探出,俯瞰地面的蓝海,远方高处有地下瀑布奔流而出,水汽氤氲。
“没想到这冰缝里还有这样的世界!叹为观止!”我欣喜地踏入这片菌类的荧光海洋之中,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尽量不踩到它们。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真天单手提刀,在荧光海洋中轻盈地跳动,“如果有能力从事物的另一个方向去观察,就不会被表象所迷惑,你害怕的死地不过是罐头的小窝,小窝的背后,便是这片瑰丽的后花园。”
“我想让你看的东西就在那里。”她指着从穹顶探下的巨大冰川,“你眼神比较好,能告诉我里面冻着的那个庞大的黑影是什么吗?”
我定睛细看,冰川中确实冻着一长约百米的鱼雷状物体。虽然我最先想起的是西伯利亚永冻层中的猛犸,但这个尺寸起码得拿三条蓝鲸来首尾相接,不太可能是生物。
我摊摊手说距离太远没办法看清楚,真天用手指绕着头发,把目光移到了在一旁舔毛的罐头身上,又盯着离冰川不远处的石崖,最后再看着我问:“要是靠近一点的话,你能看清楚么?”。我大概猜到了她想干什么,苦笑道:“我只有C级驾照啊!”
我俩花了快半个小时才让罐头极不情愿地接受有个人骑在它身上。罐头发出不满的呼噜声,沿着岩壁快速侧向冲刺,我咬紧牙关拽着它的长毛,手心全是汗勒得生疼,它跑过足够长的距离加速后,向着石崖冲了过去,一个凌空前扑,几乎就要飞到了冰川跟前。
罐头落地后跳了几步,一扭屁股把我甩在地上,真天走过来说她听我半空中就在大喊卧槽,究竟看见了什么。
“那他妈……那他妈是个潜艇!潜水艇!!”
我正拼命试图挽救自己快要崩坏的世界观时,一束光射在了我们俩身上,冰川中庞然大物的前灯,悄无声息地亮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