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见面就是扑面而来的硝烟火气,柳子琪不由一怔。
霍炎璧的目光从卫时瑜身上挪开,落到她身上,挑眉一笑:“这就是柳姑娘吧?三弟的眼光果真好,就是瘦弱了一些。这母马是三弟给姑娘挑的吧?恰好文姑娘体弱,马厩里其他母马太凶了一些,我只好请三弟割爱了。”
卫时瑜笑道:“既然霍二哥喜欢那就先牵走,就不知道那位文姑娘可是文将军的家眷?”
霍炎璧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这个耳目通天的三弟:“是她,想必能跟柳姑娘好好相处。”
柳子琪听得迷糊,只知道霍炎璧跟卫时瑜一样从外头带回来一个姑娘,这姑娘听着似是将军之后。
不过将军的后人,怎的被带回来,原本是在哪里?
文若茹也是一身红色骑装,右手拿着马鞭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过来,圆脸鼓鼓,看见霍炎璧手里牵着的母马就炸了:“霍大哥,我不要这种软绵绵的母马,要你那匹蒙古骏马!”
“蒙古马太高,就你这小个子上都上不去,别想了,这母马还是三弟挑的,他这是让给你了。”
“我才不用别人让的马,而且三公子挑的,霍大哥怎么抢了去?”文若茹皱起眉头,转脸看见柳子琪不由一愣:“你就是柳姑娘吧,我听霍大哥提起过。这母马是给你挑的吧,柳姑娘看着是第一次骑马?”
柳子琪笑着点头:“是的,想要学马术。”
文若茹双眼一亮:“那敢情好,我来教柳姑娘吧。”
她手里的马鞭往地上一敲:“我五岁就会骑马了,马术一等一的好,等柳姑娘学会了,我们来比试一场。”
文若茹的性子风风火火的,小嘴噼里啪啦说得快,柳子琪无奈道:“还要等我学会才行,也不知道要多久。”
“有卫公子亲自教导,柳姑娘应该很快就学会了,马术其实也没那么难,比写大字要容易得多了。”文若茹显然马术了得,但是不爱识字,也被霍炎璧带回来后压着学字了。
柳子琪想到茱萸说长公主收养了三位公子,卫时瑜和霍炎璧都收留了一位年轻姑娘,难道另外那位公子也是如此?
一人培养一位,到头来都会送去哪里?
她有点害怕继续想下去,能让长公主的三位养子一起出动,想必是要送去比他们更贵的贵人身边。
比长公主的养子身份还要贵重的,除了长公主之外,也就只有宫里的皇帝了。
文若茹吵吵闹闹的,霍炎璧头疼地放弃手里的母马,另外挑了一匹高大骏马给她,这才算是消停了。
两人翻身骑上马,文若茹跟柳子琪挥挥手,一扬马鞭踢了马腹就策马跑了起来,霍炎璧生怕她摔着只好跟了上去。
卫时瑜见两人走了才道:“霍二哥以前在边关长大,想必跟文将军有交情,才会把文姑娘带回来。”
柳子琪奇怪了:“文姑娘是文将军的家眷吗?是从边关带回来,不回去了?”
爹娘尚在,文若茹跟着年轻公子哥儿离开,家里就不会担心吗?
卫时瑜一听就知道柳子琪误会了,李家村消息闭塞,她不清楚此事也是理所当然:“文将军战败,皇上震怒,家中男丁除了文姑娘的一对还没车轮高的弟弟幸免于难,其余都斩首示众,女眷也贬为官奴。”
柳子琪大吃一惊:“那、那文姑娘呢?”
“有霍二哥出面,文姑娘应该是除了奴藉才能回到都城来。”有长公主的养子开口,只要文若茹一人,既不是男丁,又是不起眼的官奴,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子琪忍不住压低声音:“要是被皇上看见了,想起文将军的事来,会迁怒到文姑娘身上吗?”
卫时瑜笑道:“不会,皇上怕是早就忘记文将军是谁了。”
一个已死之人,皇帝哪里会放在心上?
“想来霍二哥应该是改了文姑娘的身份,文牒上不会是文将军之后,而是远方侄女之类的,掩人耳目。”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霍炎璧也不会明目张胆把文将军的后人大刺刺带进都城来,叫人拿住把柄。
“不过只打了一个罩面,柳姑娘就对文姑娘起了同情之心?”
对卫时瑜的问话,柳子琪有些不好意思道:“文姑娘瞧着是个爽利的性子,又经历了家破人亡,如今侥幸逃出那样的地方,总叫人忍不住唏嘘一二。就是霍公子瞧着,也对她偏疼两分。”
卫时瑜却笑着摇头:“柳姑娘不要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那位文姑娘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简单。”
霍炎璧的确跟文将军有旧,然而当初边关的守将不止文将军一个,家眷也都被问罪,唯独文若茹一人被霍炎璧选中带出来,足见这姑娘不是省油的灯。
瞧着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样子,谁知道不是文若茹的伪装?
柳子琪不明所以,依旧乖觉点头,记下了卫时瑜的话,他总不会害自己,凡事小心点就不会有错。
卫时瑜挑的母马十分温顺,柳子琪喂了一点草料和饴糖后,一人一马就亲昵起来。
柳子琪吭哧吭哧爬上马的时候,母马乖乖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卫时瑜指点她:“不必害怕,母马不会乱走,柳姑娘踩着马鞍翻身上去就是。越是害怕,身形越是不稳,该试着相信底下的母马不会摔着姑娘的。”
柳子琪反复练习了几次,上马总算有模有样,而不是爬上去了。
“先随意走动走动,不必急着跑起来。”卫时瑜很有耐心,陪着她在马场走了一会儿,底下的黑马早就不耐烦了,马蹄刨着地面一个劲喷气。
柳子琪赧然道:“公子去跑马,我再慢慢走两圈。”
卫时瑜点头,让锦枫跟着她,就策马跑远了。
柳子琪不太习惯在马背上,屁股正挪来挪去,突然“嗡嗡”的声音传来,就见两只蜜蜂飞过来在母马的鼻子上转了一圈,突然一针扎了下去,母马吃痛,猛地向前冲了出去!
她一时不查,直接被母马甩在地上,浑身仿佛骨头都断掉了一样,疼得眼前阵阵发黑。
“柳姑娘——”
锦枫惊得连忙翻身下马跑到柳子琪身边查看,卫时瑜远远看见意外已经策马冲了过来。
他伸手摸了摸柳子琪的手脚,骨头没断,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母马个头不高,要是高大的骏马,柳子琪轻则摔断手脚,重则是要没命的。
锦枫把蜜蜂的事说了,卫时瑜伸手打横抱起痛晕过去的柳子琪:“让人把母马带回来仔细检查,这两天照顾母马的人都关起来分别问话,用名帖去请御医到马场来。”
他没急着带人回去,而是送去马场休息的院子,轻轻把柳子琪放在被褥上。
茱萸亲自去宫里请御医,锦枫很快回来禀报:“母马摔进一个大坑,坑里有枯枝,枝头尖锐正好扎中母马的脖子,奴婢去查看的时候,母马已经流血而死,腿也断了。”
“那就把母马的尸体带回来,照顾母马的马夫呢?”
锦枫皱眉:“已经关起来了,马夫只道母马昨天到今天都好好的,不见任何不妥之处。”
马夫哆哆嗦嗦的样子不像说谎,那么是谁在什么时候动的手?
蜜蜂不会无缘无故靠近,她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必定是有人为之。
卫时瑜低头看着脸色惨白的柳子琪,想着她难得脸上有点红润,又得重新养起来了:“今天之前都没问题,今天碰过母马的除了马夫,就只有霍二哥了吧?”
锦枫满脸诧异,霍炎璧性情火爆,却只爱阳谋,对阴谋诡计从来不屑为之,她一点都没怀疑到霍炎璧的身上去。
“今时不同往日,”卫时瑜轻轻一叹,他从来不会小看自己之外的人。以前三个养子之间有竞争,长公主却算是一碗水端平,哪个都没冒头一分。
如今他们各自带回一个姑娘来,这人很可能成为长公主的继承人,彼此要闹个你死我活也不算意外。
锦枫却迟疑地问道:“除了霍公子,还有一人。”
当着他们的面上,霍炎璧之外还有文若茹靠近了母马。
“都有可能,让人盯着他们。”
卫时瑜话音刚落,霍炎璧已经带着文若茹过来了。
文若茹担忧道:“听闻柳姑娘摔下来了,可曾伤得重?”
霍炎璧却道:“白大哥就在附近,我已经让他过来看看。”
卫时瑜诧异:“怎的惊动了白大哥,他是在附近办事吗?”
“白大哥带着人刚回到都城,这会儿应该要到了。”
霍炎璧刚说完,就有一个白衣公子走了进来,面色冷冷的:“就是她?”
卫时瑜忙说:“柳姑娘从马背上摔下来,御医已经在路上了。”
白亦瑾善医,脱掉手里的缠丝手套,两指搭在柳子琪的脉搏,不到一会就收回手,身后自有丫鬟递来帕子。
他仔细把两指都擦干净了,这才开口:“放心,死不了,手脚也没断。”
跟卫时瑜查看的一样,他松口气,知道白亦瑾不屑于在医术上说谎:“有劳白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