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牙峰顶,换上白色雪地装的守望者们趴在距离那片宫殿不远的雪地里。
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卡尔·康顿所处位置最近,他半蹲在宫殿外部走廊与雪地的间隔处,闭着眼感应着什么。
身为“梦魇骑士”,他的非凡能力自然与“梦”有关。
“抓到你了!”他忽然神经质般说了一句,然后盘膝而坐,颇为激动的进入了梦境世界。
他拥有将人拉入梦境的能力,如果敌人在梦里被杀死,现实中就会脑死亡,哪怕身上没有遭受任何伤害。
这就是卡尔的恐怖之处,悄无声息的置人于死地!
梦里的环境并不由他决定,他只能在原主梦境的基础上做些少量的更改,而他现在进入的梦境世界很是简单,只有一片沙地和数道粗大的石柱立在周围,天空和远处都漂浮着灰色的迷雾,看不到尽头。
他骑着一匹眼窝燃着烈焰的黑色大马,手里拿着一杆骑士标配的螺旋枪,戴着雕刻着各种鬼怪的银盔,穿着银制的锁甲,这是他在看一本关于凛冬铁骑的小说时想象出来的形象,觉得很酷所以就保留了下来,而这也是他的外号中“骑士”二字的由来。
他骑着马在石柱间穿梭,寻找着“猎物”,但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真是奇怪,难道在那些灰雾里?”他调准马头,向灰雾走去,刚要越过最后一根石柱,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那里只有死亡。”
他回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佝偻的老者盘坐在中间的石柱上,面朝着这边,只是看不出来他的眼睛是闭着还是睁着。
“什么意思?”卡文虽然惊讶于他能够在梦境中保持清醒,但他更对这句“那里只有死亡”感兴趣。
老者抬起头,目光越过他,看向那片灰雾。
“那里是我所犯下的杀戮。”
“你是大师,还是精英?”卡尔没有对此深究下去,他的队友还在外面等待消息,他必须节约时间。
“都不是。”
卡尔疑惑的望着老者,心中猜测难道他是“战士”?这个年纪还是“战士”可够弱的。
“我现在是长老,负责审核新学徒。”
老者单手一挥,一根木杖就凭空出现,他扶着木杖站了起来,一道木门在身后浮现。
看着他如此娴熟的控制梦境,卡尔忽然怀疑到底谁才是“梦魇”。
“在我还是大师的时候,他们都叫我“梦魇领主”。”老者推开门,缓缓的迈了进去。
“还是去现实里见面吧,在梦里待久了会让你深陷其中的。”
听着老者这似乎是在提醒自己的后半句,卡尔愣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这身装备,忽然想起自己最近越来越不满意现实世界了,只有在梦里的时候才能让他有满足感,为此他每天都要偷偷进入别人的梦境,穿上这身装备,做着白天不敢做的事情。
他心念一转,身上的装备和胯下的黑马一同消失。
“行动,行动!”看着远处挥手的队长,所有守望者一同冲向宫殿。
他们的后方,数十名军人快速上前接替位置建立防线,只要有敌人逃离宫殿,就将面对他们的钢铁风暴。
卡尔第一个进入宫殿,他推开大门,看见了一个昏暗的长厅,两侧的蜡烛已经熄灭,只有天窗上投下的斑斓阳光提供着微弱的照明。
他迈入长厅,踩着木地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音,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你们去两侧的大殿,这里交给我。”看着长厅尽头盘坐着的那位老者,他对队员命令道。
“队长,他可能是大师刺客。”一个队员提醒了一句。
“不,他只是一位老人。”卡尔低声说着,似乎是怕打扰到这里的宁静。
他的队员不再多说,分成两队沿着两侧的走廊前行。
“还好吗?”走到长厅尽头,本想着说些官话的卡尔下意识的先问了一句,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可从来不会问候敌人的。
“还好,快死了。”老人犀利的回答了一句。
卡尔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接话,他打量了眼四周,发现这里真是简朴的出奇,除了蜡烛和木碗空无一物。
“这座宫殿叫什么?”他试着问了一句。
老者气息微弱,但保持着清醒。
“赎罪圣殿。”
赎罪?卡尔又问了句为什么叫“赎罪”。
“这是阿卡索创立者起的名字。”老者鼻息忽然加重,过了片刻才恢复正常,继续回答卡尔的问题,就像是一位正在给自己的学生讲述历史的老师。
“世人出生时皆带着原罪,一生中也在不断积累着“罪”,只有尽心奉献者才能抵消原罪,赎清罪恶。还有......”
“咳咳咳!”
老人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缓了许久才能继续开口,“还有一个传说,那位创立者曾经是一个极端组织的成员,他们的宗旨就是洗涤万生之罪,但是他们的手段太过于血腥,为了阻止他们,那位创立者就建立了阿卡索,想要延缓罪恶的积累。”
听着这隐秘的历史,卡尔并没有多少触动,因为每一个秘密组织都会有他们的故事,有他们的传说,如果事情真的像他们描述的那般,世人应该歌颂他们才对,生命神教和其他正神教会才是邪恶组织。
他没有说出心中所想,毕竟这位老者善意提醒了自己非凡能力的问题,而且他已经快要死了。
“那个组织叫什么?”
老者忽然睁开了眼睛,混浊的眸子里多了些许明亮,面色也红润了起来。
卡尔沉默的低下头,他知道这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好像是叫…是叫……”
“…原罪。”
“报告队长,整座宫殿都没有发现人。”这时,两侧的小队依次返回,向卡尔汇报。
卡尔点点头,用手掌合上老者的眼睛,然后转身离去。
“通知军方,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都城奥克兰多,穿过外城区的翡翠河段,工厂区排出的污水乌黑浑浊,卷着难以分辨的垃圾顺流而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但如果你溯游而上,进入内城区,你会发现一条截然不同的翡翠河。河水清澈微凉波光粼粼,倒映着河岸高挑的椴树和娇艳的紫罗兰,微风拂过,花香满怀。
翡翠河在内外城区的交界处有一座水坝,用来防止污水进入内城段,上面修筑了一条宽阔的马路,上面可以并行四辆马车或者两列蒸汽机车。
一只黑色的猫咪趴在岸边,双眼死死的盯着一条游动的鲤鱼。
忽的,它动了!
它的小脑袋猛地扎进水里,锋利的小尖牙精确的刺入了那条鲤鱼的身体里。
它收回小脑袋,得意的仰着头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一旁的灰色大狗上前想要和它共进美食,却被它狠狠的拍了一爪子。
“喵!”
大狗回过头,委屈的看向自己的主人。
“汪呜!”
临一望着这条泾渭分明的翡翠河,就像在回看历史影像,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阶级分化如此自然,“罪”的积累总是远快于文明的进步。
他曾经认为自己的存在是人类的灾厄,但现在他更倾向于自己是一种救赎。
此时天色渐暗,道路两旁的路灯纷纷亮了起来,河道里的船只也亮起油灯,星星点点,在河面飘荡。
一个马车从他身旁经过,一个小女孩掀开帘子看向星空,发出了稚嫩纯真的惊呼声,“妈妈快看,是六芒星,女神在注视我们!”
临一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天空中数颗星星组成了一道六芒星,散发着悠远神秘的气息。
只有在都城奥克兰多,才能每晚都看到这女神标志,所以奥克兰多又被称为“仰望之都”,每个来到奥克兰多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仰望星空。
“或许可以换一种思路。”临一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收回视线,沿着河岸向北走去。
那边是岁月教堂的方向。
他在到达奥克兰多后就抓住了一名月光派的成员,得知了他们的计划,而今晚就是他们的行动之时。
教堂笼罩在一片蔚蓝的闪烁着星光的迷雾之下,祥和温暖的气息感化着每一位到此的人。
岁月教堂是宁静的,但它前方一英里内的群星广场却十分热闹,全国闻名的星空马戏团每晚都会在这里举行表演,因为每一天来到都城的外地人都不计其数,奥克兰多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新奇的。
群星广场分为一个主广场,六个副广场,即使是这些副广场的面积也比临冬生命教堂前的那个要大,而且每个广场里的活动都各具特色。
主广场右侧是奥克兰多国家大剧院,王公贵族豪门权贵都喜欢去大剧院看歌剧以显示自身地位,那些略次一等的权贵们也以去大剧院为荣,因为那里能接触到更多的有地位的人,甚至是国王陛下也经常去那里消遣。
左侧是礼帽街,那里是奥克兰多的金融中心,新成立的证券交易所和几大银行的总部就在这条街上,因为那里出入的都是有钱人,都喜欢带着高高的礼帽,所以人们就把这条街叫做“礼帽街”。
礼帽街和大剧院中间的那条宽敞笔直的路就是“王国大道”,直接通向蒙巴顿陛下居住的夏宫。
夏宫与岁月教堂对称,是奥克兰多的中轴线,意味着王权与神权各执一端,维护着多恩的平衡。
主广场上,一场大型互动表演正在进行。
魔术师先表演了几个小型魔术,挑起观众们的兴趣后正式开始今晚的重头戏。
“现在有请我的助手分发魔术的道具,每个人都有!”
踩着独轮车,拿着一大把红色气球的小丑绕着舞台给每个人分发气球,等到几乎人手一个后,他朝着舞台上的魔术师夸张的竖起大拇指,咧开了腥红的嘴唇。
“好,大家都领到气球了,现在开始下一步!”
魔术师摘下礼帽,打了个响指,从里面掏出了一把雨伞,然后扔给了下方的小丑。
小丑顿时受宠若惊,举止夸张的晃动身体接住了雨伞,然后打开撑在头顶,他那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伞里的滑稽样子引得旁边的小朋友一阵大笑。
同样站在台下的临一注视着那把黑伞,在上面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有点意思。”
魔术师扔完雨伞后就戴回礼帽,用神秘的语气朝台下的观众喊道:“先生们,女士们,还有可爱的小朋友们!我现在要表演的是一个不可能的魔术,我要让台下的所有观众——消失!”
本来喧闹的观众渐渐静了下来,除了哭闹的小孩儿,都看向魔术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魔术师微笑着巡视着四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进一步说明时,他突兀的说道:“除了魔术师,我其实还是一个热爱文学的人,有一首诗歌我很喜欢,现在分享给大家。”
接着,他没有询问观众们的意见,自顾自的吟诵了起来。
“殷红的玫瑰
寂静的绽放着
渲染出一片血色的月
蜿蜒的红蛇
顺着藤蔓蹒跚爬动
滑向死神的舌尖
饮尽着温热的红酒
慢慢品味绝望的灵魂最后哭喊。”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忽然变得疯狂。
“你们知道吗?就是你们这些无知的蛀虫,浪费着资源,污浊着空气,才让这个世界而变得无趣!”
他如忍耐许久的毒瘾者终于得到满足一般,脸色涨红的望着月亮,抬起了双臂,声嘶力竭的喊着:“母神啊!来品尝孩子们为您准备的晚宴吧!净化这个污浊的世界!”
那些红气球纷纷炸开,红色的粉尘喷涌而出,弥漫整片广场,令人心悸的惨叫声响彻天空。
只见这些人从头顶开始融化,血水就如同岩浆一般向下流淌,他们拼命的抓挠着皮肤,但很快皮肤就开始溃烂,脓血被体内高压挤出,飞溅如泉涌。他们看不见自己身体发生的异变,因为他们的脑袋已经融化,眼睛已经掉落。
那些小孩稚嫩的哭喊声渐渐变得嘶哑,然后彻底消失。
临一站在原地,任凭血河浸染双脚。
他感受到世界意志的力量在蔓延,应该是想要阻止邪神的降临。
其实相较于邪神这个称呼,他更喜欢称之为“外神”,因为它们来自星空。
他闭上眼睛,用精神力与世界意志对抗。
他作为代行者,力量源泉虽然是世界意志,但也有相当程度的自主权,即使是世界意志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剥夺。
就这样,在他的插手下,献祭仪式顺利进行。
他睁开眼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远处,魔术师和小丑已经消失,两支守望者小队正从岁月教堂赶来。
一扇门在他身前凭空出现,他推开门,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走后,广场上的血河开始向中央汇聚,渐渐形成一颗红色的表面粗糙的球体,静静地悬浮在半空,散发着邪魅恐怖的气息。
两道身影在守望者小队到来前出现在这里,正是岁月教堂仅剩的两位枢机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