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午夜杂货铺。
临一仰躺在椅子上,一份报纸在手中摊开。
他把玩着一枚暗金色的珠子,珠子不时飘出一团灰色的雾气,被他吸入鼻中,然后就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这枚珠子便是他从生命教堂地下取回来的封印物,编号“5-336”,代号“愉悦之丸”,能力是产生能麻痹神经,让人失去理智,极度亢奋的气体,曾是一个邪教用来吸收信徒的工具,后来被守望者小队发现,夺取后封印在了临冬生命教堂地下。
他完全可以用精神力屏蔽这种异常的亢奋感,但在漫长的人生里,有个能让他暂时失去理智的东西似乎也很不错。
亢奋感消退后,他继续浏览报纸,特意多看了几眼关于那天大爆炸的新闻。
经过调查,官方宣布这起大爆炸的制造者为“月光派”,一个发端于文学沙龙的秘密组织,他们的目的据说是用爆炸唤醒人们沉睡的精神,去感受即将到来的真正的伟大的“母神”,同时也是为了惩罚生命女神这个“伪神”。
“那个蓝头发的家伙好像是生命神教的守望者,他似乎也参与了这次事件”他回想起三天前在地下遇到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他可以用精神力干扰对方的视觉,一场战斗恐怕就在所难免了。
这场爆炸一共死了六十多人,其中有一位主教,十九名神职人员,四十一名普通信徒,除此之外还有来自奥克兰多岁月教堂的枢机主教带领的评审团,据说他是前来评审临冬市主教进阶郡主教的,身为生命神教高层之一,没想到竟葬送在了这个不毛之地。
作为神教五大枢机之一,他的死使得生命神教这只庞然大物注意到了这片寒冬之地和“月光派”。
“得抽时间查查这月光派的底细,看看这“母神”是真是假,“罪”的量已经快到达第二阶段了,如果那位“母神”是真实存在的,或许可以利用一下。不过临冬市恐怕马上就要成为是非之地了,除了警察和军队,那些官方的非凡者恐怕也会大规模造访这里,我是不是又要搬家了?”他叹息着放下报纸,忽然闻到一股骚腥味,然后直接踹了旁边的东方一脚。
“傻狗,都教过你多少次了,大小便要出去!”望着墙角黄色的液体,他无奈的捂住了脑袋。
东方望着他,摇了摇尾巴。
角落里,西方,也就是那只黑猫,看向自己刚才撒尿的地方。
“喵!”
奥克兰多岁月教堂。
这是一间暗色调的议事厅,灯光昏暗,气息温暖,高大的苍白石柱撑起屋顶,金色的磷光在上方闪烁,犹如漫天的群星,古朴典雅的长方形石桌横亘在正中央,中间有一处圆形的凹陷,里面有着一怀清水,倒映着头顶上的人造星空。长桌两侧各有三张简朴的木椅,看起来毫无特色,只是上面斑驳的磨痕显示出历经的沧桑。
长桌尽头是一张同样的木椅,但是更加宽大。
黑暗中响起了稀疏的脚步声,五位穿着象征着枢机主教的红色法袍的中年人依次走到长桌两侧,无声的坐了下来。
一道微风拂过,五人纷纷望向长桌尽头,声音恭敬:“教宗。”
座首处出现了一位和蔼的老人,他穿着纯白色的法袍,披着深蓝色的肩衣,戴着深蓝六芒星挂坠,脸上的皱纹不多不少恰到好处,金色的瞳孔散发出无形的威仪,让人心生信服。
“说说临冬市发生的事情吧。”
离他最近的枢机主教看向那张空置的属于埃克森枢机的位置,说:“冕下,临冬大爆炸的制造者是月光派,凛冬发回的情报上说他们得到了来自“母神”的指示,在多恩各地制造混乱,临冬只是他们的第一站,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哪里还没有确定。”
“是时候净化这些邪神的信徒了,发布通告,各地教堂要为逝者进行弥撒,同时搜捕月光派成员,准许动用封印物。”教宗神色平常的宣布了对月光派的审判,然后问道:“埃克森主教的死因呢?”
“用来评审的房间里藏了时光粉尘,爆炸时粉尘飞出,放慢了他们的时间,导致他们还没有使用能力就被爆炸吞噬了。”
时光粉尘是生命神教给各地守望者小队配发的非凡物品,用来在有人入侵地下区时拖延时间,只有队长才能启用。
教宗点了下头,对于有内部人员参与大爆炸并未感到意外,他看向远处,“有内部的人参与,查出来是谁了吗?”
“当地的守望者有一名队长失踪,名字是阿尔杰·海默茨,通缉令已经下发。”一位枢机主教回答。
这时另一位主要负责与军方合作的枢机主教用疑问的语气说:“国王陛下派出了身边的一位中将参与这次行动,同时还有大部分的王家禁军,这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
“这属于信仰冲突问题,历届国王都是交由我们自行处理,国王这么帮助我们是在向我们示好吗?”
“无论是示好还有另有企图,我们都要表示出诚意,否则国王那边又要多想了。”
教宗听着他们的讨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贝兰德,你代表神教前往临冬。”
那名最年轻的枢机主教应声起身,恭敬地在胸口划了一道六芒星,“遵从您的意志,教宗冕下。”
临冬站,一列军列缓缓地停了下来,喷出的蒸汽浓密如烟,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走出列车,沿着站台整装列队,使得这里弥漫起一股萧杀之气。负责在周边警戒的临冬警察都自觉的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脯。
最后下车的是一位体态臃肿的中将,撑得军服都无法扣上上方的纽扣。
他双手拄着一根镶嵌着黄金的精致狮首手杖,高高的抬着脑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前来迎接的临冬市长一行人。
“看这寒酸的衣服,真是丢多恩的脸啊。”
身为都城的中将,又是国王陛下身边的亲信,他有着足够的底气俯视这些边远地区的行政人员。
他本来想乘坐浮空艇直接过来,但是凛冬郡天气恶劣,高空常年风暴,浮空艇根本无法行驶,所以只能和这群士兵挤在一条列车上,忍受着颠簸和汗臭味。现在的他只想赶紧泡个热水浴,找两个美人和自己共进晚餐,然后再和她们共度良宵。
周围的警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不明白这个胖子究竟是怎么成为王国中将的,如果身材越宽级别越高,那么那些上将得胖到什么程度?
胖中将冷淡的和市长交谈了几句,随后就坐上了为他专门准备的马车。
“大人,您要求的已经准备好了。”铺满了昂贵的绒毯的马车之上,他的副官端坐在一侧小声地汇报着。
“好,办的好!听说临冬的女人都很泼辣,哈哈,我就喜欢泼辣的女人!”
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的脸就变得涨红。
看着他那猥琐的笑容,副官沉默的低下头,心中却发出一阵冷笑。
“可怜无知的弃子,临冬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与此同时,来自周边市区和都城奥克兰多的守望者小队也秘密抵达了临冬市,同军方一起准备着对“月光派”的“扫荡”。
凛冬郡北方,跨越一道绵延百里的山脉后就是无人之地,传说中无魂者出没的地区。
一个男人的身影在暴风雪中渐渐清晰,他浑身裹在厚重的大衣里,只露出浅蓝色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在没过小腿的积雪里逆风前行。
偌大的太阳在他身后的山脉升起,却没有带来丝毫温暖,只有光照亮此方大地。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擎天的巨树影影绰绰,像是无数道游离的鬼魂,伸出干枯的手臂,等待着他这个生灵自投罗网。
经过连夜的跋涉,他终于远离了多恩和神教的控制范围,在山脉这一边的冰雪平原和隐秘森林,威胁只会来自大自然和无魂者。
在这单调的纯白世界,单调的机械的跋涉中,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一些事情。
那同样是寒冷的一天,或者说和凛冬郡的每一天一样,冷的让人绝望。
他那时十二岁,被孤儿院赶了出来,既因为年龄到了,也是因为他们惧怕他这个有着诡异能力的怪物。
于是他就沿着路一直走,没有方向,没有终点,只是一直走。
他被经过的马车溅起的冰水打湿了衣服,本就单薄的衣服更加难以御寒,他肚子里仅有一块隔夜的土豆为他提供着微薄的热量。
一路上有太多冻死的穷人,他们缩成一团靠着路灯,想吸收路灯散发出来的热量。
他们脸色苍白,睁开的眼睛表面结上了一层冰霜,杂乱的头发就像松树的松针挺立着。
他不敢停下,怕像那些人一样,他不停的走着,直至走到天黑,四肢再也不听使唤,头脑发昏。
他晕倒了,倒下前一刻他只有一个想法,希望死后的世界没有寒冷。
但女神眷顾了他,将他从死亡的边界拉了回来。
救他的人就是老海默茨,他口中的“老头”。
老头是位牧师,已年过半百却无儿女,一生都与教堂为伴。
老头将他带回了教堂,给他衣服和食物,让他的名字从“阿尔杰”,变成了“阿尔杰·海默茨”,一个完整的名字。
他没有告诉老头自己的特殊能力,但相处久了难免有破绽,老头发现了他的特殊。
幸运的是,老头是位生命神教的牧师,知道非凡者的存在,反而鼓励他加入守望者。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成为了一名“守望者”,隐于黑暗守望光明的卫士。
他停了下来,掏出水壶喝了一口,感受着暖流经过喉咙和肠胃。
后来发生的事,再次改变了他的人生。
主教一直在谋求晋升为凛冬郡的大主教,为此不惜做了一些阴暗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用牧师的职位换取地方贵族的支持。
但是每个教堂的牧师都是定量的,不能增减,如果想要增加新的牧师,就只能辞退旧的牧师。所以,老头成为了被辞退的那个。
为了不引起怀疑,主教陷害了老头,在他的住处藏了一盏金杯,诬告他盗窃圣物,将他关进了监狱。
老头那时已六十七岁,身体多病畏寒,又被关进了环境最差的地牢,所以几天后就去世了。
阿尔杰忽然捂住胸口大口的呼吸,直至氧气充斥肺部才停止。这是他小时候留下的病根,会突然的呼吸不畅。
他进入了雪松林,四周瞬间暗了下来,暴风在这里小了很多,但寒冷依旧无处不在,积雪也更加厚实。
还未走出多远,一道诡异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不远处的树后,露出半边身子盯着他。
他停下脚步,从腰间取下匕首,静默了片刻,从一旁掰断一截冰挂扔了过去。
冰挂还未落地,那人就忽然动了。
他如同疯子一般冲了过来,嘴里还带着刺耳的嘶吼声,如若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