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你在,夜半更精彩,凌晨一点钟,夜枯兰官在这里准时守候您的到来。
昨天下午十四点到十八点,栏目组在广州白天鹅宾馆多功能宴会厅召开《夜半一点钟》栏目的小型听众代表招待会,电台通过随机抽取形式邀约了六十二名听众朋友前往参加活动,其中各行各业、各个年龄段的来宾都有,与会期间,大家提出了许多具可行性的意见和建议,令栏目工作人员包括夜枯兰官在内都受益匪浅。
更意想不到的是,在招待会的后半段时间,不知谁起的头,大伙儿不约而同把话锋一转,竟纷纷上台接过麦克风,向台下的人讲起亲身经历的不可思议的事件。
分享者讲到精彩处,台下不由得屏住呼吸,握紧拳头,挠心抓肺等听下文;听至结局,又击掌叹息,神色动容。
一个讲完接一个上来,原定结束时间一拖再拖,延长至十八点方在听众代表的意犹未尽中宣告结束。
这真是酣畅淋漓的一次故事大会。大家戏言,这里没有关键情节时插播广告,没有高潮来临时“请听下回分解”,有的只是分享者毫无保留悬念迭起的呈现,连在场的酒店服务员和礼仪小姐都瞪大眼睛,听得轻掩朱唇连连惊叫,完全忘记自己还在工作。众人最后还一致要求《夜半一点钟》栏目今后务必定期举办这样的集会,冠名曰:“夜半一点钟不可思议事件分享会。”
这是事先完全没想到的结果,大大出乎意料。
我们的节目策划老陆同志无限感慨道:
“看,这就是分享的魅力!有这么多人支持,我们还怕什么?”
是的,有这么多人支持,《夜半一点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在这次活动中,工作人员对会上分享者所讲的每一个故事都进行现场录音,会后按类做出整理,从今天开始,在接下来的节目中,将陆续为收音机旁的您播出,让我们相伴,一起进入这些光怪陆离的不可思议事件中,一起尖声惊叫!
今晚为大家带来的故事,是一位叫刘同的听众带来的,他是广州一所高校的教师,接下来,调动您的听觉神经,一起进入今晚的——《夜半一点钟》。
我大学读的是师范专业,二○○二年研究生毕业,毕业前一直在想要去做什么,其实也挺迷茫,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恰好那时,学校搞了个动员应届生去支教的活动,活动具体名字叫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当时也没说去哪里支教,只知道去陕西某个山区,为期半年。
听完我心里一动,读了这么多年书,在奔赴自己未来美好生活之前,也许我该腾出半年时间,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回馈社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样,我的生命才不至于那么苍白。
跟家人打了招呼后,匆匆报名,然后是简单的培训,最后宣布支教目的地时,才知道是陕南一个叫葛水村的地方,坐落在秦巴山区最里面,属于全国最贫困的几个山区之一。
二○○二年八月六号,我独自从广州火车站出发,前往安康。
本来学校加我在内共有七人被分配到安康周边的,出发前两天临时有变动,就剩我一个,连带队老师也没有,只通知我到安康教育局报到,由当地负责接待和安排。
不是高峰期,火车显得有点空,找到自己位子后,靠窗看会儿窗外正快速后退的无趣风景。火车轻微摇晃,晃得睡意袭来,忍不住眯眼打了个盹。
迷糊间,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梦见火车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怎么都追不上,突然,车窗里齐刷刷伸出无数脑袋,眼神呆滞,表情僵硬,全都看着我在后面狂奔,无动于衷。我一着急,破口大骂:“你们这群龟儿子,我来支教的,你们怎么都不搭把手,赶去奈何桥啊?”那些脑袋还是无动于衷,突然,有个窗口飘出个软软的东西,直向我扑来,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东西已经贴脸上了,我手一抹,扯下来一看
是张脸皮!
血淋淋地刚从人脸上整齐剥下的脸皮!定睛一看,那脸皮竟还挤眉弄眼朝我做鬼脸,我吓得大吼起来,然后,就醒过来了。
原来做了一场噩梦,真是见鬼。
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个中年人,正朝我点头微笑。
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戴着金边眼镜,胡须刮得很干净,整洁笔直的西装,露出小截雪白的衬衣袖口,左手腕戴个瑞士雷达表,十个手指甲剪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个很讲究的人。
我也朝他点了点头,伸手到桌上拿自己的水杯,在梦里追着火车跑了一路,跑得我醒来口渴难当。
“做噩梦了?”
他笑着开口问道。
有点惊讶,我笑着反问道:“您看出来了?”
“嗬,刚才你眼球快速转动,双手抱胸,临床上这种情况会导致产生稀奇古怪的梦。”
“您是医生?”
“是的,外科医生,让我猜一下,你是要去陕西支教的志愿者,是吧?”
更惊讶了。
“您认识我?”
“当然不认识你。”他笑着指了指我身边的手提包。
我低头一看,不好意思地也跟着笑起来,手提包是学校统一配发的,上面写着“祖国西部行志愿者支教行动”。
“看来,您更像是个侦探,哈哈。”
“哪里,都是生活经验罢了。去哪里支教?”
“安康。您也是去安康的?”
“不是,我去汉中参加个研讨会,这年头,研讨会基本不研讨,大家坐着胡扯一通,公款吃喝而已,这是种隐蔽的罪恶。”
“哦,我还是个应届生,不大了解研讨会的事情。这次我去支教的地方在秦巴山区里面,以前没去过,心里还真没底。”
他看了我一眼,十指交叉,两手拇指不停相互摩挲,咳了咳,说道:
“反正坐着也没事,给你讲讲秦巴山区吧。”
秦巴山区在长江上游,那个地方土地肥沃,阡陌交错,是有名的产粮基地。山里面很多小村庄,和外界几乎隔绝,进出就一条羊肠小道,十分贫困。这是个悖论,产粮基地竟是贫困山区,你说不是人祸是什么?
听过女娲的传说吗?你要去的安康,就是女娲“抟土做人”的地方,后来,神农尝百草,舜帝开万世基业,大禹引汉江水东流,都在安康开始。这是人类起源的地方,是远比耶路撒冷和西藏更为圣洁的所在。
可惜后世人心蒙蔽,男盗女娼,污浊不堪,违背女娲心愿,所造人祸甚于天灾,这样下去,真该被毁灭掉。
听得有点发蒙,没想到安康是上古传说的发源地,正如他所说,那该是如何神圣的一个地方?
一直以为自己是去布道,现在明白原来是去朝圣。
我还想问点什么,他突然匆匆站起,礼貌地点头,然后拿行李走开了。
他的手提包落在座位上,拉链也没拉,我喊了一句:
“医生,您的包。”
他已经走到十几米远的地方,听到了,转过身,低头找不到包,匆匆小跑过来。
我起身拿起手提包,想给他递过去,一抓,异常沉重,没心理准备,包掉地上了,里面的东西都滚了出来。
脸皮!
天,我看到什么了,一张脸皮,噩梦里出现的那张脸皮!
混杂在一堆文件里面,朝我挤眉弄眼。
胃在翻江倒海,很想呕吐。
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外科医生蹲在我面前,伸出苍白的指节,收拾滚出来的东西。
他用右手食指和拇指吊起那张脸皮,展示给我看。
我一下跌坐地上,想逃,没力气。
“嗬,这是外科手术模型,高仿真度,和解剖下来的完整人类脸部皮肤非常接近,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没吓坏你吧?”
我一下松了口气,尴尬笑道:
“我没见过这东西,不好意思,见笑见笑。”
他没说什么,很快收拾齐东西,点点头,走了。
我觉得他应该是去洗手间。
二十六小时后,火车到安康站,我一直没见再过那位体面的外科医生,他应该是到别的车厢去坐了。
我还来不及问他姓什么,不过也无所谓,再碰面的概率很小。
走出安康火车站,天刚亮没多久,找个小店吃了碗羊肉泡馍后,背上行李去教育局报到。
安康的机关行政人员比较朴实,拉了通家常后就去帮我办相关手续,打了无数通电话,到中午才把细节都确定下来,工资六百,吃住都由村里包了。
这于我都无所谓,来之前,就已经做好经济上颗粒无收的准备了,只要能保证吃饱就行,半年嘛,很快就过去了。
“只是,还有个问题,局里就一台车,明天还得接上面来检查工作的领导,明天去葛水村村委会报到,车只能送到镇上,还得劳驾您自己进到村里。”
他皱着眉头为难说道。
我表示没问题,能到镇上就不错了,找个村委会,能有多难。
第二天,当我站在镇政府大门口时,开始后悔自己的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