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散了酒宴后,南极仙翁和太乙真人相携着从瑶池出来,见到瑶池外灼灼开放的玉兰花,彷佛置身花海,十分好看。
南极仙翁拄着拐杖,已然吃的醉兮兮的模样,大脑袋下的脸上红彤彤的十分好看,只是摇摇晃晃的连一旁的仙童都扶他不住。
老仙翁见到眼前这副美景,忍不住感叹道:“百花仙子的功力越发精进了,看这玉兰花,竟侍弄的这般好看,这天上地下再也没有像她这般会弄这些风雅之事的仙子了。”
一旁的太乙真人听了直摇头,“仙翁此话诧异,除了百花仙子,这天上还有一个诗酒风流的妙人儿。”
仙翁赏花赏的正起劲儿,听见天上还有这样一个妙人儿。赶忙问:“天上还有这般妙人?快快告诉本仙翁,在哪里?”南极仙翁颤颤悠悠问道。
“仙翁,那个人你是最熟悉不过的,怎么现在到问我呢?”
太乙真人捏着胡须,故意卖着关子道。
“谁?我怎么不知道?既然有这般妙人,咱们也去他的府邸,好好的讨上一杯酒。”南极仙翁意犹未尽道。
“那妙人不仅是个酒肉神仙,更是酿的一手枇杷仙酒,别的不说,比今日的恒娥仙子酿的月露白还好上三分。”太乙真人道。
“比...比恒娥仙子的月露白还好上三分?”想到这里,仙翁酒肚里的馋虫想必方才还没有被喂饱,“真人就别逗老翁了,快快说来,让老翁大着脸也去他那里讨一壶喝喝。”
“那个么,不是别个,正是仙翁熟悉的延寿星君啊。”太乙真人道。
仙翁摸了摸脑门,大叫道:“对对,怪道本仙翁总觉着今日有些事情给忘了,快跟我走,咱们也去他那里讨一壶枇杷酒吃吃。”
“仙翁且慢,本仙方才在席间看见了延寿星君被他家小鹿童叫了回去,说不得,自打他宫里来了位玄明真人,那宫里便再也没有安生过,只怕此时宫内有事,不好叨扰,过了今日再去也不迟。”
这里天梁宫后一处琵琶林中,满树的琵琶受着天庭玉露仙泽的滋养,此时正是结了满树的枇杷仙果,一片橙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而在这片枇杷林中一棵巨大的枇杷书上,斜斜的躺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小道士赵玄,此时,赵玄掏出从小鹿童那里顺来的枇杷酒,闻着枇杷果散发的香气,闲闲的吃着酒,一派惬意模样,想来这里,应该是无人可以搅扰了罢。
夜色幽幽,枇杷林里漫起了一层仙雾,偶尔一阵夜风拂过,到好似冥界里那般瘆人。
赵玄睡得正是香甜的时节,突然间一阵凉风拂过,凉的他睁开了眼,一阵一阵的落叶被风吹起来又落下,赵玄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心里默默的问候了延寿几句,诺大的林子里就只有他一人,孤独又凄凉。
“哎.....”
突然间,从林子上方传来一声女子的叹息声,在这夜间十分清晰。
“是谁?是谁....在叹气....?”赵玄毕竟有点害怕的颤声道。
“哎...玄明真人....”
“你到底是谁啊?别装神弄鬼的啊,我可告诉你,我虽然大小是个神仙,可是,也是挺怕阴森森的东西的....”赵玄颤声道。
话音刚落,便从林中落下来一位仙女,那仙女面容清冷,一身白衣,只眉间一点嫣红,虽然长得十分不食人间烟火,但瞧上去却如夜色般凉人。
见着来客是一位飘飘然的美貌仙子,赵玄一下子松了口气,道:“我说这位神仙姐姐啊,你下次来,可要出点大的声响,不然,我这等小道士,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来了呢。”
“不过,这般美貌的仙子,便是来一两百个也不嫌多啊。”赵玄嘻嘻笑道。
那仙子见着面前的这位小真人,一脸孩童般的稚气模样,竟叹了口气,喃喃道:“没想到,他宁愿是你这般小仙,也不肯是我。”说罢,一脸的伤情模样。
赵玄以往也在凡间见到过,那些思慕自己意中人的女子就是这个样子。看着眼前的这位神仙姐姐,也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仙子,却见她清冷的目光中十分黯然,忍不住道:“我说神仙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让你伤心的男神仙啊,不然怎么大半夜的在这里叹息,对了,神仙姐姐,还未请教尊号?,你看你,你都知道我的名号了,我也得知道你的名号罢?”
赵玄一脸讨好的笑道。
“我叫暮雪,今日是第一次见你,便原谅你无知之罪。”那仙子淡淡说道。
赵玄听了,心里暗暗道,怎么这天上的神仙除了延寿和小鹿童还有忘忧,都这般冷冰冰的,还和陵光神君一般,不知道客套谦虚是何物。
心里是这般想的,可是赵玄嘴上却乖乖的叫道:“原来是幕雪仙子啊,仙子不要生气,我是新飞升的小真人,不识得仙子也是常情么。”
那仙子默默的点了点头,道:“陵光神君酒量不差,今日竟然喝多了,我与他相处了这几百年,也很少见过他这般模样。”
赵玄心道:难道是为了陵光神君而来的!难道这仙子与陵光神君有点...什么?这一下便激起了赵玄的好奇心。
赵玄试探的说道:“仙子,你可是为着陵光神君来的?”
仙子默默的点了点头,道:“我跟着他从瑶池出来,见他到了天梁宫,到了现在还没出来,此刻,他却在哪里?”
赵玄道:“嗨,仙女姐姐你找他啊,早说啊,干嘛不直接进宫里去找呢?陵光神君醉了酒,在里殿里睡着了,只怕今晚,仙女姐姐你是等不到他了。”
那仙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古怪,不可置信道:“他....他真的在里殿里睡着了?”
赵玄道:“是的呀,仙女姐姐若是不信,大可进去瞧瞧他。”
那仙子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喃喃道:“这不可能,他从来不会在别人殿里休息的,这怎么可能?”
赵玄跳下了树来,玄色衣衫里裹着新摘的许多枇杷仙果,赵玄抓了一把硬生生的递到了仙女姐姐的手中,笑嘻嘻道:“仙女姐姐尝尝,这仙果是我们宫中最得意的了,仙女姐姐来的巧,正好赶上了果子成熟的时节,快尝尝,可甜了。”
那仙子稍微不注意,手上便被赵玄塞满了琵琶仙果,还来不及推脱,便被他一把拉起,往天梁宫里走来。
赵玄带着那仙子进入里殿内,果然见到里殿的榻上,陵光神君睡得十分安然,那仙子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眼神里的黯然更加深沉,一时之间竟有些颓唐。
赵玄见了这仙子这副模样,只道是陵光神君的老情人,又看了看榻上熟睡的陵光神君,心里又忍不住感慨道:神君啊神君,先是酒宴上那么多仙子敬酒于你,后又是这般清冷的神仙饥姐姐思慕,真是个祸害啊。
“既然神仙姐姐已经到了这里,不如在...这里,嗯,在院子里歇息片刻,何如?”赵玄道。
“不必了。”说完,那仙子出了殿门,仙气飘飘的飞走了。
剩下这里愣住的赵玄,不知道是夜太凉了还是被方才的仙子冷到了,赵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寻了件衣衫裹紧了自己,寻了块舒服的坐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着哈欠睡着了。
天亮时分,小鹿童煮了醒酒的汤水,并些清香的仙果到了赵玄房中。
一进门,却瞧见榻上的赵玄睡得正香,正想叫醒他,却发现昨日醉酒的陵光神君一早便不知踪影,小鹿童默默的觉着自己的醒酒汤水怕是白做了,过了片刻,赵玄也渐渐醒来,见到屋内陵光神君不知道往哪里去了,便更好衣服,出了宫去。
几日后的傍晚时分,赵玄正和延寿闲闲的坐在树下下棋,还笑说前日王母娘娘开宴席间的趣事。
赵玄道:“恒娥仙子的手艺真的是好,月露白酿的十分醇香,早知道那日在席间就多藏两瓶带回来了。”
“这有什么的,哪日你去仙子府上,再向她讨要几壶不就完了?仙子十分亲善谦和,你又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仙子怎么会不给你呢。”延寿道。
“还是陵光神君说的对,玉帝不该罚你抄什么经书,应该直接把你嘴给封了,这才对人胃口,替我们都解了解气。”
赵玄拿了桌子上的一只枇杷,对着延寿一副欠扁的脸,狠狠的咬了一口枇杷道。
“你这个小道士,一天天的,净跟着陵光那个红毛鸟混,还好,他今天不在这,不然,你俩不得一块编排我。”延寿嘻嘻笑道。
“陵光神君自从那日在这里醉酒走后,已经....已经好久都没有来这里了,怕不是..神君觉着吃醉酒伤了面子,不敢...不敢来了罢?”赵玄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什么伤不伤面子,那个红毛鸟,什么样子我都见过,还怕什么伤面子,不是我跟你说,你别瞧着他平日里一副冷冰冰的不可一世的样子,那小子,心里可憋着坏。”延寿道。
“什么?憋着怀,我说延寿啊延寿,你可以为人家正儿八经的陵光神君跟你一般,快省省吧,这天上地下就只有一个最最不正经的神仙,那就是你延寿星君。”赵玄笑着抢了盘子里最后的一颗枇杷果,一把塞进自己的嘴里。
延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觊觎已久的果子就这么跑进了赵玄的肚子里,气得要来揪赵玄漆黑柔顺的头发,还没揪到,一旁的小鹤童子便过来分开了二人。
小鹤童一板一眼对延寿道:“星君不可如此,有损仙颜,星君若想吃,童子摘来就是。”
延寿心虚的看着小鹤童,道:“是是,童子说的对,说的对,那就再摘些来,摘些来。”
小鹤童听了,便往后苑枇杷林子中去了。
延寿见小鹤童一走,继续追着赵玄满院子跑。
赵玄被他弄的无法子,只好开口求饶道:“好了,好了,星君太厉害了,小道士甘拜下风,说正经的,我想问星君一事,不知道星君知道不知道。”
延寿见他突然一本正经起来,道:“说罢,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赵玄找了地上一块干净的石头,半躺着喘气问道:“天宫中的仙使仙子我也见得不少了,就是大一点的女仙官,我那日在瑶池里里外外也见到不少,只是,这天上还有没有我不知道的仙子或者女仙官什么的?”
延寿听了道:“哎,我早说你仙根不稳,怎么着,一上来到急着打听仙女了。”
赵玄撇撇嘴道:“什么呀,只是那日我在枇杷..在玉兰酒会上见到一位气质清冷的女仙,以前却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她的名号,却见她似乎与陵光神君是旧日的相识....”
“你见到暮雪了?”延寿惊讶道。
“不会呀,难道她的处罚结束了?”
赵玄道:“什么幕雪?什么处罚?”
延寿悄悄瞧了一眼周围,低声对赵玄道:“你是在哪里见到过她的?她不可能在宴会中啊。”
赵玄道:“额....是在瑶池外的一片不着眼的云雾里,我碰见了这位幕雪..仙子,我本来也不识得她,她见我却问我神君的近况,我猜着,她可能与神君是旧日的...相识...”
延寿收了嬉笑神色,十分正经的对赵玄道:“幸好幸好,神君去南海除水怪去了,不在天庭,这要是往日的事情再发生一次,还得借太上老儿的琥珀散去,小道士啊,这个女仙你若是以后见着了她,有多远就离她多远,可千万别招惹她啊。”
赵玄见他难得的认真,虽然不知晓之前发生了甚么事,但看见连延寿都这副模样,也知道这件事是很重要的事情,于是,硬是忍住了心中的疑问,点了点头。
“老祖宗,小道士,你们可听说了一件奇事?”小鹿童打门外进来,见到院内的两人,一脸的八卦模样。
赵玄听了,兴致一下上来,问道:“什么奇事?快说快说。”
“别着急啊真人,我慢慢说来,那日西王母娘娘不是开了玉兰酒会么,那日酒会到开的到热闹,可是回去后,寒露宫里却出了事。”小鹿童道。
“出了什么事?”一听到寒露宫,赵玄的心里略略的惊了一下。
“是寒露宫中的女仙使们出了一点绊子,是那个叫忘忧的仙使。”小鹿童道。
“怎么,忘忧她怎么了?”赵玄急切的问道。
“小鹿童,你快说,她怎么了?”
“那日回宫里后,那个女仙官莳飞,非说小仙使忘忧偷了她的东西,好像是一瓶药还是什么的,被发现了,告到王母娘娘跟前,娘娘信了莳飞的话,信了她懒怠又手脚不干净,于是一气之下,贬她下凡了。”小鹿童说完,便收了方才的杯盏果盘,下去找小鹤童去了。
赵玄听见了,一时之内心中着急,延寿瞧出了他眼中着急,更加坐实了他喜欢那小仙子的事实,叹着气对赵玄道:“下去了也好,省的在这里受气。”
赵玄却急道:“不是的,那药是我给她的,就是那瓶陵光神君带来的琥珀散,不是她偷的,我去找西王母娘娘,给她说清楚,趁现在还有机会。”说罢,就要往出走。
延寿急道:“你站住啊,小道士,你自己已经得罪了西天的菩萨,要不是看在陵光的面子上,玉帝早狠狠的处罚你了,你还没事找事吗?”
赵玄道:“可是这是事是因我而起的,若我不是可怜她,也不会给她药,她也不会被贬下凡间去了。”说着,他挣脱延寿的手就要去瑶池找王母娘娘。
延寿急道:“你别做梦了,你以为莳飞时常刁难忘忧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今日你救了她明天她就能再躲过去吗?还不如让她就此机会下凡历劫一次,也长长经历见识,免得再被人欺负也没有个自保的本事,到时候落的个更差的下场,小道士啊小道士,你还太年轻啊,你现在应该好好的呆在宫中,好好修习道法,别官宫外的闲事。”
延寿说完,嘴里咕哝着什么也听不清,就往房里去了,剩下了这里的赵玄。
赵玄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般无用,连一个柔弱的仙子也保护不了,于是心中憋着一股闷气,也往殿里去了。
次日清晨,小鹿童照例去殿内洒扫之时,却不见赵玄,却见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龙飞凤舞的字迹是赵玄所书,上面写道:“我去凡间玩一遭,星君小童子不必担心,不日择回。”
小鹿童将那字条给延寿看时,延寿暗叫一声不好,嘱咐童子看好家,也下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