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秦棉走了一段才发现忘记拿伞了,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真是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伞是向外婆借的,必须得还,可她实在不想折返回去,至少不是现在,算了,过了今天再说。再走了一会儿,秦棉发现现在就算想回去,条件也不允许了,因为她迷路了。她看着两旁完全陌生的景色,确定过来时没有经过这里,应该是在哪里转岔了,她也不着急,所幸凭着感觉走走逛逛,反正在家里,走丢还不至于,总能绕出去的,说不定前面拐角处就能碰到人了,还可以直接请人帮忙带一段儿。
拐角处倒是没见有人,身后传来鞋底踩在湿润石板上特有的脚步声,她正准备回头看看是谁,熟悉的声音先响起“秦棉”,是吴非。他几步走近,先是把她抱住,而后又推开,用手摸摸她头顶,不满地说“出来怎么也不带把伞?”秦棉仰头,有水雾轻轻落在她脸上,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了,只是太轻她都没有察觉。“带了,只是忘在…”她想起那把专程借来的油纸伞,未经思考地脱口而出,说了一半顿住,拐了个弯“忘在别处了,没关系,雨又不大”。
吴非像是没注意她的不自然,只专注着掸她身上根本没有的水珠,“这个天不能淋雨,容易感冒”他说,秦棉乖顺地点点头。“走吧,我们去取把伞来再逛”说着伸手牵过秦棉就往回走,秦棉拽了拽他的手掌“我刚从那边过来,没有屋子”,吴非笑了,那笑隔着烟雾水汽,就像被加了柔光虚影定格在她的脑海中,一时无法回神。直到被他一把拉近,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已经短到似乎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他弯身用鼻尖触碰她的,用气息声说“看什么?”“你”“好看吗?”“好看”。
吴非这次没忍住笑出了声,秦棉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引诱着说了什么,做贼心虚地左右瞧了瞧,心想,女人真是易受诱惑,自古如是,夏娃是为果子,而她则是为眼前的男色。“瞧什么瞧,走吧,前面转过去不远就是程展彦住的地方,你肯定是走岔了,我说你怎么绕这儿来了,原来是迷路了。”吴非解释,秦棉毫无羞耻感地点头“嗯”,须臾想起什么,又好奇地问“那你怎么找到我的?”“看你手机”没头没脑的,秦棉依言将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5个未接来电,都是他打来的,可自己根本没听到铃声,仔细一看才发现手机被调成静音了。工作时间开会或者和人谈话的时候会刻意将手机设置成震动,都形成习惯了,今天不知怎的弄成了静音,忘了调回来,怪不得一直寂静无声的。
吴非瞥见她的动作就知道电话果然是没听到,下雨天没出门不在屋里电话又不接,让他担心得不行,“你一直没接电话,我问的监控室才知道你在这里。”在家里用这种方式找人他也是第一次。“家里还有监控?”秦棉觉得不可思议,吴非“嗯”了一声,走了两步指指斜上方假山上立着的一根短柱,“这个,除了房间里面,到处都是,比较安全。”秦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监控不应该都是圆球或者筒状的探头吗?上面这个古典的灯笼一样的东西,不说她还以为是装饰的路灯呢。
想想也是,这边面积不小,人又不多,楼与楼之间也隔得远,布景错落有致跟个迷宫似的,要管理好少不了得依靠一些科技手段,亏她先前还在想象会不会在人烟稀少处发生什么变故,不知道每个角落里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中。思极此处,她亡羊补牢地将步伐放缓了半步,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试图营造一种不太腻乎的假象,可惜吴非丝毫没领会她的良苦用心,见她落后,还特意侧身等她,待她上前与之并肩,干脆将牵手改为搂肩,半拥着她朝前走,嘴上还说“冷吗?快走两步吧,前面就到了。”秦棉不好解释自己矫情的心理活动,只好破罐子破摔随他去了,他都不在乎自己的高冷形象了,她本身就这么随和的人不是更好理解么。
果然前面就看到了程展彦的住处,秦棉之前来过一次,对这个建筑印象很深,据说灵感来自破茧的蝶,还是程展彦自己参与设计的。说实话,上次程展彦洋洋得意介绍的时候秦棉是一点没看出来,不过艺术眼光这东西嘛,本来就人有人无,还更别说艺术感悟的天差地别了。程展彦作为知名画家,他在艺术方面的造诣肯定是她无法企及的,这点自知之明秦棉还是有的,一时无法参悟他的艺术创意也合情理,所以尽管丝毫不能理解他说的构造与意境,她也只在心里默默疑惑。
吴非则直接多了,见他还准备带秦棉换个视角从侧面参观,赶紧阻止“还是不用了,你这弹簧有什么好从侧面看的,只是扭曲了点。”程展彦被气得不轻,当场嚷嚷着要删除指纹换密码,拒绝吴非这样玷污艺术的人入内。当时秦棉不明白吴非为什么说它是“弹簧”,为照顾程展彦脆弱的神经也强忍着没问,今天隔着段距离,远远地望去,果然是一圈圈的螺旋状,还真像是平放着的弹簧。
吴非问她笑什么,她重提了自己的发现,吴非也乐了,解释说这房子的造型图确实是程展彦画的,他自己满意得不行,抱着图纸亲自和设计方、施工方沟通了好几次才最终敲定,设计方和施工方都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他一贯是理论派的,自然也不关心什么材质尺寸那些琐事,觉得图纸搞定了就万事大吉,开开心心出国参加画展兼游历去了,结果半年后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他也顾不上追究责任了,捶胸顿足地要求重建,设计施工也认同了,老爷子不同意,说是其他各处都好了不能为他这个再推迟半年甚至更长,最后拍板就这样了。
程展彦刚住进去的时候还是不情不愿的,对最初的创意也是绝口不提,哪知住了一段时间,也不知是看习惯了还是突然开窍了,又开始得瑟起来,逢人就讲他这楼中蕴含的“破茧成蝶”的奋进寓意。秦棉不知其中还有这曲折,怪不得上次程展彦要恼羞成怒了,突然被吴非旧事重提,想必是戳到他的隐痛了。
程展彦没在,吴非直接开门带她走了进去,想来他嚷嚷着要删指纹改密码的事也仅仅只是嚷嚷,每次被吴非气得跳脚发的狠话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怪不得被治得死死的。不过,秦棉看着眼前正从伞架上挑伞的男人,这人段位这样高,想要不被他治住确实很有难度,这点自己也是深有体会,这样一想,自己确实可以说是和程展彦同一阵营的,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