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挑了几条小鱼炖了一锅鱼汤,其他的想要杀了,去内脏,晒了它,留着以后吃。
这可都是肉,在农村一年也吃不上几次肉,虽然这鱼肉吃着费劲,还有些费油,但这也是好东西不是。
以老娘的想法肯定要慢慢的吃个一年半载的才好,这个时代的家庭主妇都是这个思想。就是过年的猪油都能吃一年,如果这些鱼弄成鱼干吃一年那是小意思。
金斗这时想起了大队人都说,城里人都有钱,他们那每月发工资,不像是大队只有在秋后才能见到两个钱,也就是能扯一件衣服的钱而已。
也不知道这些个鱼,如果能拉到城里,不知道能不能卖到钱。
徐金斗就把想把这些鱼卖到城里的想法和老爸说了。
“爹,我想把鱼弄到市里面,卖了它弄点钱花。你说行不?”
爹听了这个话,楞了下。大家都知道城里人有钱,但现在的物资是统购统销,谁也不敢把东西卖到城里啊。
这是事情肯定要细思量,毕竟不是小事。爹蹲在门口,看了看厨房的方向,爹也知道家里的红薯也不多了,也就能再撑一个来月,等这粮食打下来还有好些日子。总要让孩子们吃饱吧,家里五个孩子,都是半大的小子、妮子,那一天得吃多少粮食啊!这时候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千万不能缺了吃的。
爹把最后几口烟抽完,将烟锅在墙根上磕了磕。
“不能去城里,城里查的还是严。咱们到煤矿去,那里管的松。今晚乘着黑,咱们过去,明天晚上就可以卖了。”
“煤矿那边人能要吗?”金斗有些担心,毕竟徐金斗只是听说城里有钱,这矿上那就不是很清楚了。
“能!”
老爹就只说了这一句,就让娘别忙活了,指使她到隔壁去借几个木桶。
正好独轮车一边三个桶,爹让金斗在前面拉独轮车,自己推独轮车。
独轮车推车特别费力气,又要推,又要保持平衡。
金斗觉得自己年轻力壮,要推车,让老爹省些力气。
让他爹打发去拉车了,说金斗不会用力,以后让他慢慢再学怎么推好独轮车。
娘给带了一筐的红薯,一个水罐就出发了。这爷俩去做买卖,这路上不比家里,这次娘也不抠了,多带了些红薯,吃饱了才有力气,穷家富路嘛,多带些干粮还是好的。
今天得亏有月亮地,要不什么都看不到。这月亮照着这爷俩走在了乡间的路上,都是那种土路,坑坑洼洼的,要不是有着月光,不知道陷在坑里多少回了。
山路嘛,哪有好走的,金斗一边拉着车子,一边就开始想,如果这路都是平的有多好。如果是平的脚踩在上面,再也不怕踩到泥坑里了,如果是砂石路也好啊,一下雨也不用走在泥泞的路上,回到家光是那泥就有六斤沉。
一路想着这矿上都是什么日子,都住什么房子,能吃饱饭吗?也不敢问老爹,只能到时候自己看。
想着自己如果能有一天在城里住,听广播上那种楼上楼下的,电灯电话的得有多好啊!
一路无话,爹指路,金斗就一个劲的拉着车走,感觉饿了就吃个红薯,渴了就停下来喝口水,要不就是金斗爹蹲在地上抽口烟。
金斗爹这烟自金斗记事起就开始抽了,大队的大部分的那人都抽,除了爹这种烟杆,要不就是自己那种用报纸卷的旱烟。
平时就见他们在村口,蹲在大树下说着今年的收成,说着说着就没有话了。
就这破地能有啥收成,饿不死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他们就在树下蹲着。和金斗他们这些孩子一样看着远方,是否也期待这着有些改变,去掉自己身上的穷根,也能有个吃饱日子。
等到了鱼肚白的时候,看到一个铁路桥,爹让到桥底下。
金斗见到这铁路很是好奇,就是两根铁条,爹说这是铁轨,等火车过来了,火车的两边的轮子就卡在这铁轨上,官当咣当的就过去了。
金斗出来一次,见到什么都新鲜,见这铁轨下面还有一排排的木头,都刷成了黑色,一开始也以为是铁。等他自己过来用手指头扣了扣原来是木头的。
远远的就看到有一列火车就从远处过来,到了铁路桥先鸣笛,再缓缓的通过。
金斗头一次见到这么个大家好,火车头还冒着滚滚的黑烟,老爹说这是烧煤的,不过具体为什么能走老爹就不知道了。
这是一列货车,全是那种黑黑的货车箱。不知道拉的是不是煤,走的特别的慢。
以金斗的腿脚,两下子就能追过去。不过这煤对于山里的人好像没什么用,就不费那个心了。
到了桥底下,还看到其他人,有人是推着独轮车,有人是担着扁担。
大家都心照不宣,也没人打招呼,都是随便找个地方躺下休息。
金斗第一次来,看什么都新鲜,想到处看看,金斗爹一把把他拉住。
“消停点,躺下睡觉,不要乱看!”
金斗“哦!”了一声,也不反驳,就是眼睛不住的四处瞧,这里有着和大队里的人不一样的地方,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一会又有几个新到的独轮车到了,他们歇了歇,居然拿出油饼在那吃,金斗看的直咽唾沫。
金斗也曾经梦到自己也能吃到一张烙饼,其实就是他过年也没有吃上,他们还圈着大葱和咸菜。想着自己也能吃上一个烙饼,那得多香。
就这样进入了梦乡,希望做个好梦,也不知道做的什么梦。反正最后还是被饿醒了,虽然睡前自己也抱着个红薯啃了一个,但还是被饿醒了,这东西没有油水,根本就不抗饿。四周还是黑漆漆的,从筐里摸出个红薯,吃了一个才如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的时间特别的长,睡到下午才醒。
睁开眼时,他爹正在和一个中年人说话,是个大个子。
金斗爹让金斗叫三舅,是另一个公社的,他卖的是自己家种的鲜花生。
他要抓一把给金斗,让金斗爹推回去了,这年头都不容易,不能要这个吃食,这可是要卖钱的。
简单的吃了些东西,等到天黑,大家不约而同的都上了铁路桥,沿着铁路走。
走到一个矿的家属楼边上,那远处有处处灯光,他们居然住的是楼,虽然远远的看着好像就两层小楼,那也是极为气派了,还家家有电,果然像爹说的,这矿上也富的很。
这在大队是不可想象的,也只有矿区和城里有电灯,最重要的还舍得用。
这里有个平地,大家都规矩的散开,开始摆摊。
金斗爹把翻了肚子的鱼都挑了出来,放在地上,其他的还是放在桶里面。
这时就有人来逛了,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的都是深蓝色的卡其布料,比大家穿的好一万倍,这种工作服可以穿好几年,在农村如果有人有这么一件,相当的牛气了。
有些男的不知怎么那么黑,感觉是从锅底出来的,后来才知道煤是黑的,采煤才会变黑,其实就是没见识。
有人就问鱼怎么卖,金斗爹说死鱼大的一毛、小的五分,活的大的一毛五、小的一毛。
这是论个卖的,可以挑,他们拎起来觉得大的有个四五斤,小的有个两斤,再搭配着泥鳅和小鲫鱼。
拿路边的草拧成绳传到鱼鳃上,一串一串的就提走了。
这年头,都缺嘴,大人小孩都是,自己家捞的鱼只舍得吃小的炖汤喝。
猪肉更是没有,大队都要交上去,过年能分到了一斤半斤的就不错了。
平时吃也就只能用肉票,但农村哪来的肉票,就是有肉票,也没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