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H市城南还是一个小县城。临川河区域有一条笔直的公路将黑蓝色的临川河与附近村落分裂成两片天地。
公路左边的村落正在拆迁,拆迁的区域中,几栋十多层的高楼拔地而起,突兀的站立在一众错综复杂的平房内,像是立威似的俯视生活在蛇行斗折的小巷里的人。还在这里生活的人比邻而居,与开发商协商的家家户户仍然驻守在这一亩二分地内,等待着高额的拆迁费。巷子里环境极其复杂,走进巷子,可能七拐八拐也拐不出迷宫似的地方,房屋更是高低不平,起起落落。
临立在街边的垃圾桶以及巷子最里侧的公共卫生间都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味道,整个小镇充满着城乡结合的气息。
大家拥挤在小巷子里,大早上为生活奔波的人一出门就会看见对面门的踩着拖鞋出门倒垃圾,然后顺便搭个伴一起走出去,生活也仅此而已。
同情心怜悯心被生活的压力埋在了泥土里,被走过的人们一遍遍加实,再也翻不起一点尘土。
但人们生活的宗旨就是,务必与邻居搞好关系,不然哪天得罪个人,可能邻居提着菜刀走两步就能杀到自个儿家门口。
公路右侧临川河边不远处有一片树林,两者之间被挖了一个巨大的坑,用来做临时垃圾场,附近有零星几个老人拿着编织袋挑挑捡捡,这些人中看衣着就能分辨,哪些是附近省吃俭用的村民,哪些是真乞丐或者流浪汉。
顾骄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穿梭在多年后新建成的城市中,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他的变化。要问她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主要还得归功于老冯,冯正风同志。
冯正风同志是个退役的解放军战士,按理说当兵的,应该是身板挺直,走路带风,一身正气。
但放在冯正风同志上,得了吧。
先不说那摇摇晃晃的走路姿势,跟打醉拳似的,就是那一身大油桶子味儿,也够她受一壶的。以前打死也不相信他是个当兵的,就是现在看过照片,也是半信半疑。
顾骄的注意力被一算卦先生吸引,她蹲在地上摆放的看不懂乱七八糟的图旁边。
算卦先生眼皮一抬,问她,“姑娘,算卦吗?不准不要钱的”。
顾骄道,“大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算卦先生,“问”。
顾骄,“一般情况下我看到的你们同行都在公园商场附近,为啥你要在夜市上算卦?”
算卦先生抽了抽嘴,“人多!”
顾骄哈哈大笑,等笑够了,她才接着说,“大叔你太诚实了”。
算卦先生撇了她一眼,“你还算不算?”
“别急,别急,大叔我还有话想说”,顾骄指了指叫卖的商贩,“你看,人家卖东西,都知道推荐自个儿的东西,你看你们这一行就干坐在那里,遇到性格活泼点儿的,还能喊喊算卦两个字,我觉得你们这个行业真的有待改进”。
“你不算就不要挡在我面前”,顾骄眼看算卦大叔青筋暴起,又一本正经的问,“大叔难道你不打算喊两句吗?”
她看算卦大叔不理她,就自顾自的说下去,“就喊这个吧”,她清了清嗓子,“天灵灵地灵灵,算卦算卦我最灵!”
算卦大叔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搭理她这么久,刚要出口训斥,被顾骄笑着阻止了,“大叔大叔别气,开个玩笑,我真的是来算卦的”。
“算什么?小兔崽子要是瞎捣乱的劝你赶紧走!”
顾骄一屁股盘腿坐在地上,“真算,姻缘,我算姻缘,我觉得我最近会有桃花运!”
顾骄攥着手里的20块钱慢慢悠悠往家走,没办法,作为一名高一普通班的学生,还是班级后十名里的准差生,她是非常有资格慢悠悠的走,不回家写作业的。算卦先生要她50,被她硬生生砍掉20。
算卦先生也是无奈,头一次给人算卦还得讲价的。
土届乡有特有的建房风格,周围的临川河以半圆的形状将土届乡围绕,层层花海聚拢在一偶,让人眼花缭乱。土届乡的中心大体是由二层小楼相邻搭建围绕而成,顾骄走过夜市,推开主街上一家修车店的门。
“小兔崽子,你才回来,放学干啥去了?”老冯拿着扳手,斜眼瞅她。
顾骄嘻嘻笑了一下,“冯爸爸,我说我努力奋斗,认真学习去了你信吗?”
老冯拍了拍装好的车胎,转了两圈,“别叫我爸,浑身起鸡皮疙瘩,你以后晚回来一天,我就扣你一天的零花,你自己看着办!”
顾骄哀嚎,“冯爸爸不带你这样的”。
冯爸爸习惯了她人来疯,没搭理她。想起了什么,伸手指了指二楼,“哦,对了,小李子找你来了,在你房间”。
“什么!他还敢来!”顾骄大叫一声,噔噔瞪的爬上了二楼。
老冯在后面喊,“小兔崽子,你把扳手给我放回来,我还要用呢!”
顾骄刚要推开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伸手扑了个空,差点栽了个跟头,她咬咬牙转过头,“小礼金,你还敢来!你知道错了没!”
李锦右手搭在门把,左手掏出口袋里的信,摆出一副朗诵的姿势,“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自觉不知,我喜欢夏天的炽烈,喜欢春天的和煦,喜欢秋天的……”。
“啊啊啊!你读够了没啊,你给我放下!”顾骄上手就去抢,李锦左手一抬,顾骄趴在了他身上,“你先说,学校贴吧里的睡衣照是不是你发出去的”。
“不是我啊大哥,你要相信我,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比真金还真啊”,顾骄一边前后摇着李锦一边胡说八道,“我怎么能坑害你呢大哥!”
李锦冷笑一声,“我穿的那件睡衣只有你看过,你还说不是你?”
顾骄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你听我狡辩……”
“……”
“不是,你听我说,你肯定是记错了,你想,平常也不只有我一个人去你家吧,什么程浩,刘海洋他们肯定也看过,你怎么不怀疑他们呢!”
李锦黑了脸,“那件睡衣只有你看过!”
顾骄顿时一片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