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淮还是一早就起床了,不论如何,日子还是得照过不是吗,家里还有一堆大小的琐碎要做,爹的病还没好全还需要筹钱再看看,秦淮奋力的打起精神,只是眼下的青痕透露出了她此刻的疲惫和昨夜的难眠。
她匆忙的将昨日里王婆留下的粥加热,喝了一些,纯当做是早餐了,再拌了些爽口的小菜给秦放送去。
秦放已经醒了,穿戴整齐的靠在窗边,有呼呼的风涌进来,秦淮感觉裸露在外的肌肤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
她一边将手上端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一边问:“爹爹,怎还开着窗?怪凉的,感冒再严重些可怎么好。”
她走过去关上了窗子,又扶着秦放到桌边坐下。
秦放看着她,眼神里是清晰可见的担忧。
秦淮强撑着自己绽开了一个笑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风清云淡:“爹,喝粥吧。今儿我在去药房给您抓一些润肺止咳的药来,您的咳嗽怎的老不见好。”
秦放本想说些什么,张开了嘴,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只顺着秦淮的意,点着头说好。
秦淮忍着泛酸的泪意,张大了眼睛,让欲流出的泪倒回眼眶,略有些僵硬的转身。
秦淮埋头于洗衣,做饭,砍柴这样的日常劳动里,她像是个不停打转的陀螺,不停的干活,没有停歇的,以图用身体上的乏力和劳累来麻痹自己装满愁绪的脑袋。
秦淮现在只一心渴望得到安宁。岁月静好、万事祥和有序是她如今最大的心愿。她甚至有些庆幸,余昇临走前说他这段时间不会再邺城,因为她不知该怎样做到坦然的面对他,对一个因为救命之恩而对你示以温柔的人产生了不该有的爱慕之情,而对方又仅仅抱着对你的感激,秦淮的心绪复杂。
可这世间上的所有事大多不随人的意愿,两天的时间里一些流言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在这小小的地方里传开,不明源头的。
有传言说,秦淮在白日里就和一个俊美男人在荒野幽会,甚至还刻画出了一些秦淮都不知道的细节,将秦淮描述的像是个白日宣淫的急色女子,这样的八卦在茶余饭后女人的嘴里不断的变化,拉长,添上了浓墨重彩的颜色,叫秦淮百口莫辩。
又有多事的人将之前秦淮与云落的联系拉扯了出来,望用此事来给秦淮的放荡添上实证。
虽说邺城隶属边境,受了先外来胡人的影响,民风一贯都是以开放著称的,但其实无论如何,骨子里都透露着中原人的保守,这些流言会变成一把杀人的利刃。
生活这样不堪的一面一向不会直接的表现出来,流言而是在见不得光的背地里不断发酵膨胀,到最后显露出来时,已经有了可以令人绝望的威力。
秦淮是在每日上街时感到奇怪的,那些小商贩,上了年纪的大婶们,不再像从前那般对她和颜悦色,相反的眉眼之中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嫌恶,连话语也少的不能再少,连必要说的话都显得冷漠异常。
就连先前一向交好,遇见他总是笑脸盈盈的木匠阿牛,也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秦淮在人头攒动的街道里看到了他,对视时,秦淮抿起嘴来想要打个招呼,没想到他仓皇的避开视线,转过身,急匆匆地挤进人潮。
秦淮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她有些迷茫这样的变化,可左思右想也解不开这个困惑。
她站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可她感觉这个巷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寒风一阵儿,一阵儿的吹过来,可以透过她的身体。她成了一个人形的瘟疫,无人敢亲近。
秦淮困惑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但也没敢将这件事告于秦放,其实说了,也不过是一个人的烦恼变成了两个人的罢了。
王婆像是知道些什么,见到她的时候带着犹犹豫豫的难言神色,秦淮没有追问,她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不然也不会令一向乐衷拉家常的王婆也感到为难了。
真相来的很突然,那天秦淮带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去河滩边浣洗,快要走到河边时,就已经听到了女人夹着笑声的嘈杂交谈声,透过河边的林地层层的枝丫钻入秦淮的耳朵。
再走近些的时候才清晰地听到了她们交谈的内容,让秦淮停住了脚步,煞白了脸。
“唉,你们听说了没,那个隔壁村,那个被野狼咬坏了腿的猎户秦放的女儿的事。”
话音刚落,就引来一阵调笑来。
“哎哟,你可是开玩笑,这些天都传了个遍,哪能没听过呢。不过没想到啊,那丫头我们还见过呢,看上去挺老实本分的一个人,没想到大白天的就跟情郎在荒郊野岭里头幽会。”
“这人前人后的哪里能说得清呀,听说呀,这男的还生的一副好相貌呢!”
女人们又惊讶的笑,有人紧跟着反驳:“这我可不信呐,多半是那些人没看个清楚随口编了好相貌,谁不知道那秦淮脸上那一块红色的胎记,是个丑丫头,哪个相貌好的男人能瞧上她,还这样大白天的猴急?怎么的也得等夜深了,啥也看不清的时候吧!”
听到这话,女人们的哄笑声就更大了,带着暧昧的,又夹杂着戏说说话人胆大的声音。
这些充满嘲笑的笑声变成一把把无形的刀子,扎在了秦淮的心里,秦淮表面安然无恙,可是内在却已经千疮百孔,空洞的心溢满了血,她像是被剥光了衣裳,赤裸的挂在城墙上的俘虏,被所有的人冷眼相待,刻薄以对。
可怕的是,那些女人的谈笑还未停止。
秦淮想要闭耳不闻的逃离这里,可双脚却像扎了根一样无法移动寸毫,她被被迫的接受了一切的不堪。
下面的话比之前的更让秦淮感到痛苦和崩溃,她惨白的唇开始颤抖,黯淡的眼,不停的涌出连串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一滴滴的砸到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