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余昇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溪流涌动般低沉动听:“或许你说的都有。但更多的是寂寞吧,无休无止的生命就意味着永无止境的孤独。”
秦淮有些困惑余昇眼底苍凉的底色和声音里流露的些许悲伤,这种感觉就如同当初她不能完全的体味云落的悲凉一般。她想,余昇定然和云落姐一样,是个有故事的人。
世上之人千万种,所求所愿亦各不相同。但唯一相同的不过是渴求拥有完满的人生。儿女绕膝也好,平步青云也罢,终究求得只是浮世的幸福。可岁月从不善待世人,美人终会迟暮,红颜终为枯骨,当初苦苦寻觅的幸福,也许沦为砒霜,难以下喉。有的人生欢欢喜喜的开了场,结局却清冷潦草。
秦淮心疼他语气里的无奈,思虑许久,道:“若孤独无法承担,那便走近人群。一颗星星是孤独的,但是与群星的孤独同在便不再寂寥了。缘分如昼颜花朝开叶落般短暂,但花不断的新生,就像缘分轮回,生生不息。”
余昇的眼里有一丝光芒闪过,秦淮来不及捕捉。
“生生不息吗?或许是的,只要还有一个人不放弃,就不会断了……”余昇看着秦淮似还有话未言,但又戛然而止,没再说下去了。
“夜深了,风凉。我扶你进去休息吧。”秦淮搀着余昇的手臂像出来时一样送他进了房间。
将余昇带到了床上躺下,秦淮就拿着灯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关门前朝里头说道:“我去王婆那睡了,明天见。”王婆和老爹商量过了,姑娘家的还是不应该和男人睡一间房,哪怕没什么,让那些个没事干的娘们听到也给你叽哩哇啦的编排一顿,落人口舌。秦淮想着不要再生事端,于是也就答应了王婆去她那住两宿。
秦淮说完,吹熄了灯,轻轻地合上了咿呀作响的木门。
她一阵小跑到了王婆家,她提前跟王婆打了声招呼会迟些来,她在客房留了灯。
秦淮稍稍洗漱就上床休息了,王婆一向是极疼爱她的,这床刚换上的被褥有花的清香和阳光照射后暖洋洋的味道。
秦淮埋首在被子里,深深地吸了口气,胸腔满满的,浑身有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像躺在云端。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浮现余昇的模样和他低沉的声音,渐渐地她进入梦乡。
山风瑟瑟,夜鸟啁啾。又是一夜安眠。
过了几日又是集市,秦淮早早的起身要去送货,给王婆留下字条就匆匆忙忙赶回家中做了饭留给余昇和秦放。时间尚早,两个人皆还在与周公碰面,秦淮没有叫醒他们只在案头留下饭菜,碗里盛着东西为了保温用了另一口稍大的碗扣着。
院子里公鸡小夫已经醒了,正在晃晃悠悠的踱步,趾高气昂的不时发出来几声鸣叫。那模样像极了学堂里一本正经的老夫子。秦淮给因此给它起了这个名儿,毕竟年纪轻些,长幼有序,所以也只能叫它小夫了。
只见它高高的仰起脖子,准备一展歌喉,秦淮怕它打搅了他们的清梦,佯装恼怒的把它赶出了院子。小夫倒也不生气,到了院子外就找了个草堆舒舒服服的蹲下,缩起脖子睡大觉了。
秦淮失笑,推动装满木材的老旧板车就吱呀吱呀上路了。
天光微亮,灰蓝的天空里,淡黄色的月亮还没有隐去踪迹,太阳仍未从东山下升起。但鸣蝉未止,并不寂寞。一日之初,秦淮满身的轻松。
在过几日便是七夕,街上多了好几个摊子小贩叫卖花灯,水灯。制衣店,首饰铺子,水粉铺的生意也是兴旺的不得了。秦淮似往常一样穿梭于人群,感叹古话为悦己者容不无道理。
秦淮没去买成品灯,买了些灯纱和纸准备自制,山里头好东西多,做起手工来倒也一应俱全。
她把东西塞进随身背的布包里,布包变得鼓鼓囊囊的。
正准备出店,灯笼铺的掌柜叫住了她:“哎,姑娘,先别急着走。七夕啊,我们店有个猜谜节目记得来啊,答的多啊,有礼品可以拿的。”
秦淮回头,抿嘴笑着,答了声:“诶。”
最后送货的依然是风月楼,早已和厨房里的大叔相熟,大叔远远地瞧见她来,就咧开了嘴大笑:“是小淮啊,一早就坐着盼着你来了。你爹的腿脚好些了吧?我儿子前几日给我带了点有益筋骨的药,要不带点回去?”
秦淮停下板车:“千万别,刘叔,那可是你儿子孝敬你的。再说,我爸自从腿伤了就一直一个样,只要安心躺床上静养就没事了。”
秦淮推辞,刘叔还是坚持把包好的药塞到了秦淮的包里:“好好拿着,刘叔的心意你可得收着。”
刘叔说罢,便开始弯腰卸货。秦淮只得应好,赶忙上前帮忙:“刘叔,你别忙活了,我来吧。”
胭脂这小丫头听到了秦淮的声音也出来了,堆着一脸甜笑:“秦淮姐,你都好几天没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秦淮掩嘴笑,用手指戳她的光洁脑门:“就你小丫头嘴甜,云落最近可好?”
“她呀,最近可好得不得了呢。”胭脂偷偷凑近秦淮的耳畔小声说,“有一位从上京来的公子哥可是喜欢云落了,连着十几天来只为了云落呢,还说要娶云落为妻。姑娘的苦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秦淮突然想起云落信中所言,想要看看这位公子是何模样与云落是否般配,对待云落又是否出自真心。秦淮想着,胭脂出声打断思绪。
“不过,云落姐可喜欢你送的梅花簪子了,她呀一直戴着呢!”她的眼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呀,差点忘了正事。云落姐让我把这个给你。”
秦淮接过递来的包裹,打开是一套衣裙,淡粉色的还带着纱质外套。秦淮还没穿过这样精致秀美的衣裳,她的眼睛忽然有些温热。
“云落姐说马上就要七夕了,你是个大姑娘了要穿的好些。她好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嘞,上头的花案可都是她一针一线的缝的。你可喜欢,秦淮姐?”小丫头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声音清脆的像铜铃,震得秦淮心生涟漪。
秦淮温柔地捧着,不敢用劲,怕把衣服弄皱了。她眨了眨眼睛,隐下泪花,抬头扬起笑:“这么会不喜欢呢?这么好看的衣服。我是喜欢的紧,不知该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