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歌看着祁凤煊的脸色变了又变,从尴尬到郁闷,再到咬牙切齿,也不过一转眼的功夫。
“天底下最没良心的就是你!”祁凤煊终究没忍住,修长的指尖狠狠的戳在了顾云歌的额头上,力道之大甚至将她摁回凳子上,“若你不是你,我真是想……”
真是想掐死她算了!
可是就算如此生气,看着她抬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控诉的看着他时,心中的火气还是消了些。
祁凤煊身量修长,顾云歌本来就比他矮一大截,这般坐在凳子上抬头看他,简直是要拗断脖子。
于是生气的站起身来:“谁要听你说这些,我是说你好端端的跑来我家做什么,你赶紧走!”
顾云歌说着,也不顾男女之礼就要去推他。
祁凤煊会武,力气比她大了很多,就是站在那儿也像是一棵青松,自然不会让顾云歌给推走了,她便也愈发的使劲儿,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就听见骨头“嘎啦”一声,整个人弯着腰僵在那里。
祁凤煊自是也听见了骨头的脆响,连忙扶住顾云歌;“怎么了?”
“腰……”顾云歌欲哭无泪,也顾不得和他置气,“我的腰扭到了。”
她在马车里狠狠撞到了腰,到乔筝那儿的时候连路都走不了,乔筝扎了几针后便好了,没成想刚才用力过大,又给扭到了。
而且连动都不能动了。
祁凤煊见状,一把将顾云歌抱起,走到床边将顾云歌放下。
见她还是弯着身子,便犹豫了下问道:“你屋里可有药酒?”
“嗯……”顾云歌刚想回应,忽然想起什么,警惕的抬头看他,“你想做什么?”
祁凤煊见她这一脸的警惕,真恨不得再敲她脑袋两下:“还能怎的,有药酒的话,让你丫鬟来给你搓搓。”
听他这么说,顾云歌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顾云歌一惊,正要开口说话,便见祁凤煊身子一掠就跳到了她的房梁上,下一秒房门就被打开。
“小姐,你要的剪子给你拿来了……咦,这是怎么了?”
半夏也看出了顾云歌的奇怪姿势,跑到床边赶忙去扶她。
“方才不小心扭到了,不碍事的。”顾云歌推了推半夏,“剪子不要了,帮我找瓶药油来吧。”
当务之急还是支开半夏,让祁凤煊先走了再说。
半夏也点了点头,临走之际不忘抱怨一句:“今儿咱们走的时候,乔姑娘特意嘱咐过您,这两日要注意,不能再伤到腰,您可倒好……”
“行了,快去吧。”顾云歌推了半夏一把,打断她的话。
半夏撇了撇嘴便出去了。
等她的脚步声消失,祁凤煊便从房梁上下来,走到顾云歌身边,顿了下问道:“乔姑娘是谁?”
“一个医女。”顾云歌含糊道,“今儿我伤到腰,就是找她给我看的。”
祁凤煊半信半疑。
他也是极聪明的人,顾云歌方才打断半夏的话,分明是不想让他听到更多。
就算他帮了她那么多次,这丫头也还是防着他。
想到此处,祁凤煊心里又不舒服起来,不做声的坐在了顾云歌旁边。
“你怎么还不走?”顾云歌转头看他,伸出一只手推了推他,“等下半夏回来,我再没理由支开她,你真不怕被人撞见?”
半夏的忠心顾云歌是绝对信得过的,从前世到今生,半夏从来没有抛弃过她。
可有的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危险,若是让外人知道她屋子里半夜进来过男人,依照老夫人和赵氏那心思,非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顾云歌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像是玩笑,也没有半分勉强,可见她是真的想让他走的。
祁凤煊也看着她,清贵的眼底满是复杂的神色。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说她无情,她要剪短翡翠玉白菜的绳子时,也犹豫了;
若说她有情,她却一次次的拒他于千里之外,没有半分转圜。
终于,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喃喃开口道:“顾云歌,若是我不想放手呢?”
顾云歌手指一僵,没想到他忽然这么说,眼底满是错愕。
她当然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不想放手……在她说了那些过分的话之后,他还是不想放手?
这几个字像是一记重锤,毫无预兆的砸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顾云歌赶紧低下头,神色是少有的狼狈:“我说过了,我无福消受,你不如……”
“实话。”祁凤煊目光静静的瞅着她,“我要听实话。”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烧的她越发的不敢对视。
顾云歌心思一颤,本来想烂在肚子里的话,也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祁凤煊,你说心悦我,可你到底心悦我什么呢?论相貌,京城中有比我好看的女孩子;论家世,我一个侯府庶嫡,仔细说起来与你也算高攀;论性格,我瑕疵必报心思不纯。”
顾云歌越说心越塞,可却反而轻松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他。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女扮男装出府,也知道我不安分。”
“第二次见面,你也亲眼所见我藏在假山里,将白子煦与我庶姐的私情看的明明白白。”
“更何况京城中那些关于我的传言,你定是也听过不少,而且那些传言多数都是真的。”
“跟我扯上关系,对你而来百害而无一利,你说,你为何还要凑过来?你值得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子,那才是你应该有的妻子。”
他需要的是一个性情温婉的女子,得他爱护,待他敬重,夫妻两人和睦安逸的过完这一生,而不是搅进她复仇的漩涡里。
顾云歌将所有悲伤藏的好好的,语气极为平静,可却还是让祁凤煊听得揪心。
听她间接承认她喜欢白子煦,他心里一痛,可更难过的是她说出这话时的云淡风轻。
这些时日来,她都经历过怎样的风言风语,才会练就如此一番铜墙铁骨的心,不让旁人靠近分毫?
“其余人再好,可不是你啊。”祁凤煊伸出手落在了她的发顶,可这次是极为温柔的,“这世上其他人再好,可她们都不是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喜欢上了她。
兴许是初见时那一抹狡黠的眼神。
兴许是再见时她从假山从缓缓走出,带了些仓皇的背影。
兴许是之后每一次她给他的惊喜。
……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视线再也无法离开这个一身谜团的小丫头,可是他清楚自己的心。
那就是这一生,无论如何,她就是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到老的那个人。
顾云歌感受到他的手指落在自己头发上的温度,紧紧咬着嘴唇,眼睛却忍不住有些湿润。
她不是神啊,这样的他,要让她如何再拒绝?
“你会后悔的。”顾云歌带着鼻音,几乎要哭出来,一遍遍的重复这句话,“祁凤煊,你一定会后悔的。”
像是一只终于卸掉了硬壳的刺猬,软软的露出自己的内心。
祁凤煊看着他,嘴角一点点的染上温柔的笑意。
他知道,她这是接受他了。
小心翼翼的伸开双手,将顾云歌抱在怀里,又将下巴放在她的额头上:“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不会后悔的。
只要她在他的身边,便不会。
此生不变。
顾云歌埋在祁凤煊的怀里,哭了,又笑了。
……
第二天一早。
半夏正在给顾云歌梳妆,盯着她看了半晌,口中惊讶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顾云歌收敛了嘴角的笑容,转过头看她。
“小姐,奴婢想着,这伤了腰,为什么还会气色好啊?”半夏一头雾水,“昨天晚上您不是还痛的不行么,今儿一早腰好了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一直都在笑啊?”
今天开始,顾云歌的心情就特别的好,眼底藏着笑意,半夏伺候她这么久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茯苓闻言也看向顾云歌,发现她的确是比平日开心许多,那精气神便是极力隐藏也藏不住的。
“胡说什么!”顾云歌敲了半夏一下,“这几日的话是越来越多,还不赶紧干活,小心改日扣你月钱!”
说话是嘴角又忍不住敲了起来,看的半夏嘴角一抽。
谁能告诉她,她家小姐到底为什么这么开心!
这几日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别耽误了,赶紧弄好头发,将这几日的帐本给我拿来,这些天每日出去忙活,已经有好多日子没有看过账本了,也不知道盈亏如何。”
林氏给她开的那个铺子,选的地段不错,自然也一直是挣钱的,但顾云歌想的不止如此。
她将来若是想做的更多,自然要有更大的话语权,凭现在一个侯府女的身份远远不够。
她手里要有权,有钱,还要做出很多的努力才行。
“好。”半夏应了一声,立刻出去拿长辈了,茯苓则在旁边看了顾云歌一会儿,欲言又止。
“小姐,奴婢有件事……想你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