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丫头一脸快要哭了的神情,他只得哄道:“好好好,我给你擦干净。”
说着就从拿过帕子,一点点的擦拭着她的手指,每个指尖都细细擦过,温柔又细心。
“这下好了。”他说着将顾云歌的手放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看看?”
顾云歌扭过头不理他。
祁凤煊失笑一声,就势握着她的手不松开,低下头把玩她的手指。
她的指尖纤细柔软,指甲壳都透着淡淡的粉色,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腹有薄薄的茧,触碰在她的手背上,传来奇异的触感。
“别碰我。”顾云歌闷闷的说道,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祁凤煊也不急着将她的手拽回来,放松身体靠在马车车壁上,只是趁着顾云歌不注意,手中内力聚集,微微向下一拍,马车便是一阵剧烈的颠簸。
这马车本来就不大,平日里坐三个纤瘦的姑娘尚且可以,今儿放了一筐荔枝,又上来祁凤煊这样一个男子,其中的空间很窄。
顾云歌几乎是挨着祁凤煊坐的,眼下身子向前一扑,正好摔在他怀里。
她脸都红到了耳朵根,正想起来,就听见外面车夫喊道:“六小姐,方才不知为何车子颠得厉害,你没事吧?”
顾云歌做贼心虚,听车夫如此问还是有些,立刻回答道:“没事,你专心驭马便是。”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继续前行。
“放开我!”顾云歌瞪着祁凤煊,声音却不敢放大,一把将他的胳膊扯开,重新窝回马车的角落。
祁凤煊见她是真的不理自己了,立马收敛的脸上调笑的神色:“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他真是是想闹闹这丫头,可她要是真生气,就得不偿失了。
祁凤煊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顾云歌的心直直的便落了下去,脸上的绯红也褪了个干净,甚至有些苍白。
原来,对他而言,她便是个“玩笑”吗?
就因她名声败坏,他就以为她是个轻浮的女子,所以便随意闯她的闺房,跑进她的马车,还故意去说那些暧昧的话?
这一切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笑么?
顾云歌将心头的难过狠狠压下,抬起头一字一句的对祁凤煊道:“祁公子,可是我觉得这并不好笑。”
她神色说变就变,方才还是一副小女儿的情态,转眼就变得如此冷静,祁凤煊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抱歉,未经你同意,我以后不会再……”
“没有以后!”顾云歌冷硬的打断他,“若是下次你再偷偷出现在我附近,便是拼着闺誉不要,也要拼个鱼死网破!我顾云歌虽然已经没有名声可言,但也不是人人可欺的,祁公子你前程大好,犯不得因为我坏了名誉,所以以后还请三思而行。”
这话她说得斩钉截铁,但没说一个字,心都痛一份。
祁凤煊愣了下后忽然想到什么,沉声问道:“你以为,我每次出现在你身边,只是一时兴起的玩弄?”
顾云歌低下头,嘴角不屑的勾起,分明是认同了他的话。
祁凤煊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个丫头,比他想得还要更倔。
“我给你道歉,为这两次的莽撞。”祁凤煊看着她的眼睛,说得很慢,“可是顾云歌,我不是你想的那般,我也有自尊骄傲,若非真的心悦你,是独不会去做这些的。”
顾云歌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倏然睁大眼睛,又很快低下头,连指甲都扣入掌心。
心悦她?
可她有资格被他心悦吗?
这个少年,便是她前世足不出户,都听闻过他的耀眼,若非时运不济,他该有何等辉煌的人生。
而她呢?
她自小肥胖,性子孤僻,除了血缘亲人,从来没人愿意主动温和待她。
后来,亲眼见证家中剧变,亲人成为刀下亡魂,她心中已经被仇恨占据,好不容易重生归来,满门心思都是怎么除掉顾云思,平日伪装的再好,也遮不住心底最深处满满的戾气。
她内心偏激,冷漠,失了这个年纪应有的纯真,连亲手杀人都激不起内心的波澜,她……早已不是个正常人了。
这样的她,哪里还有接受这少年心悦的资格。
顾云歌闭上眼,遮住眼底的痛。
“丫头?”祁凤煊见她不会话,小心翼翼的喊了她一声。
顾云歌睁开眼,眼底尽是冷淡:“顾云歌无才无德,当不起这份心意,只希望祁公子能予我几日安宁,莫要再来打扰了。”
这话是极为伤人的。
祁凤煊身子绷紧,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顾云歌将头偏开,继续道:“你帮过我,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还,不过你我以后还是桥路相归,今日这事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祁公子既然能上马车,也定然有离开的方法,等下你找机会走吧。”
顾云歌知道,祁凤煊也是骄傲之人,自己将话说到这份上,他一定不会再纠缠,从此两人桥归桥路归路了。
不过想到这个结果,她自己的心也是钝钝的疼,面上却不露分毫。
过了很久,才听见祁凤煊喃喃道:“丫头,你说起话来真是伤人啊。”
顾云歌不答话。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半晌之后起身从车窗翻了出去。
马车内又只剩顾云歌一个人,身边空荡荡的,一刻前还有说有笑的场景,好像是个梦境。
……
顾云歌回到家中,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院子,连晚膳都没吃。
顾云澜所料不错,等赵氏回来在老夫人将今日之事说了后,顾云歌又被老夫人召唤去了福寿院。
“你……”老夫人瞧着顾云歌进来,下意识的就想扔个茶杯过去,却将赵氏给自己使了个眼色,终究将火气压了下去,忍着怒气说道,“今儿跟你大伯母去赏花宴,可曾碰见什么事?”
顾云歌听她这么说,嘴角压了下:“伯母应该已经跟您说了,是跟宁阳郡王府的白楚楚有了些龃龉,不过已经解决了。”
老夫人听她毫不避讳的说,心底的火气再也压不住,狠狠的一拍桌子:“你有脸说,你还有脸说!人人都道家丑不可外扬,你今儿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胆子,当着长公主的面儿说出那些话来!”
老夫人气的不行,赵氏却已经冷静下来偷偷打量着顾云歌。
这六丫头自从回来,性子是让人越发的捉摸不透。
你说她变聪明了吧,她却率性而为,一点儿都没将明阳侯府的名声放在心上,像是今日居然那般跟长公主回话;
你说她傻吧,她也的的确确是个聪明人,否则今儿就不可能在长公主的为难中全身而退了。
只是赵氏想不明白,顾云歌要是真聪明,就应该明白她也是明阳侯府中的人,外人说起她还是明阳侯府的六小姐,如此败坏了侯府的名声,对顾云歌也有害无益。
赵氏哪里知道,顾云歌这辈子就没打算沾明阳侯府的光,心中恨不得早日脱离此处,让这破侯府早日败落。
“祖母,今儿的理由,我已经跟大伯母解释过了。”顾云歌低着头,语气清晰的说道,“长公主当时让我去宁阳郡王府那里坐,人人都知道,我要是过去坐了,明儿京城又会说我们家的姑娘不顾廉耻,所以我只能与长公主言明。”
“再说公主为君,顾云歌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犯欺君之罪,还请祖母明察。”
所以,她不敢撒谎,更不敢照着公主的意思坐过去。
老夫人闻言气的不行,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她能怪顾云歌什么?
总不能说顾云歌不够聪明,当初没有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如此伤了和气吧。
她就算再想折腾三房,脸面还是要的,绝对不能做出这样落人口舌的事。
于是乎,老夫人看顾云歌愈发的不顺眼,指着门口道:“你给我滚回去!在屋子里好好的闭门思过,将女戒多抄上几遍,长记性!”
“是。”顾云歌没有反抗的心思,给老夫人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母亲,你消消气,别为了六丫头气坏了身体,否则也是便宜了他们。”赵氏连忙给老夫人递上一杯茶,伺候着老夫人喝了下去。
老夫人咽了口茶水,才觉得自己气息顺了下,恨恨的开口:“你说,这六丫头的性子怎么就变成这般了?原来她就是个闷葫芦,我看她那般就觉得不喜,可是她变成这般……还不如以前呢!”
至少那时候的顾云歌听话,好拿捏,不像是现在一样不好掌控。
“谁说不是呢,这六丫头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简直像换了个人。”赵氏说着,忽然一个激灵,欲言又止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是何等了解她,摆了摆手:“说。”
“是……”赵氏犹豫了下,“儿媳想着,家庙那个地方四面环山,阴气重的很,六丫头一个人在那里住了那么久的时间,母亲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她,所以她回来以后才会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