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人说话间,外面的喧哗之声越发严重。
后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血莲教安排在皇宫中的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声道:“外面已经被瑾王府的人围住了,还有京城的禁卫军,也投靠了瑾王府!”
此话一出,叶怀英难以置信的看向叶疏寒:“原来你早有准备!”
叶疏寒不知何时竟然掌控了禁卫军,直接控制了京城,就等血莲教发难。
叶怀英本以为自己看着叶疏寒和皇帝鹬蚌相争,最后渔翁得利,没想到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个,叶疏寒等着他们动手除掉皇帝,再收拾血莲教。
两人的计谋也出奇的相似,叶怀英输就输在,他没想到自己没死的消息已经被叶疏寒知道,丧失了先机。
想到此处,叶怀英忽然问道:“既然连京城的兵权都掌控了,那凉州也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吧?”
叶疏寒没有反驳:“今日一早,凉州的秦屿将军已经动手,凉州王氏一族全数覆灭。”
听到这话的东太后,倏然睁大了眼,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叶疏寒没有再重复。
倒是七凝冷哼一声:“秦屿将军一直是王爷的人,除了他之外,另有几位戍边将领都效忠于王爷,众人一起在今天一早动手,将你们血莲教在军中的势力清楚的干干净净了。至于西北王家……岂有放过的道理?”
叶怀英当然不信:“你们怎么敢动手,凉州接临北周,若凉州大军有异动,北周便会趁机攻打,秦屿他怎么敢妄动!”
他不是没有防着秦屿,甚至想过让人杀了秦屿,控制凉州大营,却最终没敢那么做。
在凉州那里,秦屿、王家、北周三方势力相互牵制,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冒然出手只会给北周机会,他本以为叶疏寒也有这样的顾虑。
“我与北周做了约定。”叶疏寒淡声道,“昨日,北周太子已经杀了李皇后,逼迫周帝退位,在此过程中我会助他一臂之力,北周则不会趁机对大齐发难。”
所谓的北周太子,便是去年才回到北周的辰砂。
他回到北周后处处被李皇后压制,早就存在不满之心,又有祁凤煊从中牵线,与叶疏寒派去的人一拍即合,双方当即达成约定。
叶疏寒帮辰砂杀了北周李皇宫,逼北周皇帝退位,而辰砂不会趁火打劫的对大齐动手。
事实上辰砂就算想趁火打劫也有心无力,肃清李家势力谈何容易,他从昨天到今日都忙着清理李家人,哪有功夫顾得上南齐。
于是两人就这样各取所需。
听了这些,叶怀英闭上眼睛:“你考虑的很周全,我输了。”
他竟输给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个从来没有投注过感情的孩子,继承了他的心智谋略,又青出于蓝,狠狠击垮了他。
就像是命运的玩笑。
说话间,外面又是一阵痛呼声,方才还在跟叶怀英禀告的人已被一剑穿心,死的彻底,七言从殿外走了进来:“王爷,血莲教的人已然肃清,还有些余孽尚在追击中。”
大势已去。
东太后心里再浮现起这四个字,方才她还用这话在嘲讽叶疏寒,转眼却轮到自己身上,这是何其讽刺!
“你……”
东太后恨恨的看向叶疏寒,几乎想将他生吞活剥了。
叶疏寒赢了,绝对不会让他们走的,那她的昭儿要怎么办!
她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让袁氏生下这个孽种来!
“我们怎样?”七凝冷哼,“你最好祈求我们王妃安然无恙,不然……”
叶怀英三人,一定不可能放虎归山,虽然血莲教在京城的势力被瓦解,西北的大家也覆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任由他们一家归去,又是祸害。
这三人至少要先软禁起来,又什么其他打算也容后再说。
七凝正这般想着,忽然间窗户被破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他速度极快,直直冲着叶疏寒而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掌打在叶疏寒后心。
叶疏寒吐出一大口血。
屋子里顿时惊乱,七言和七凝朝叶疏寒跑去,那人则趁机拉起叶明昭,对叶怀英道:“主子,走!”
同时叶怀英搂起东太后,四人迅速逃开。
七言顾不上管那几人,上前扶住面色惨白的叶疏寒:“王爷!”
禾姬上前把脉,眉头微皱:“小王爷这是被内力伤到心脉了,无性命之忧,但一定要好好调养!”
七言等人略微放心。
七凝看向叶怀英等人逃走的方向,喃喃道:“他……是姜师傅吗?”
七言沉默着点了下头。
不会错的,方才那人就是曾经教过他们武功,将他们选到王爷身边的姜师傅,谁能想到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听见这个名字,叶疏寒忍着心口的疼痛:“去……去追他。”
按照叶怀英所说,顾云歌还在他手上。
七言一凛:“是,属下一定将王妃带回来!”
说罢就转身去追了。
禾姬听到此处,才想起一件事来,在大殿中四处张望:“哎呀,我今儿进宫的时候碰见顾云歌的姐姐,那什么叫顾云思的,我想着这人可能对你们有用,就带她进来了,怎么就不见了?”
几位高手接连出手,大殿已经被破坏的七七八八,周围是走来走去的侍卫,却看不见顾云思的身影。
“兴许是趁乱跑了吧。”七凝冷哼一声,“她还真是命大。”
然而此刻,要做的事情那么多,王爷的伤要处理,王妃要去找,外面的大臣们要处理,谁也没工夫去管顾云思了。
……
皇宫的某个角落,顾云思正在往外跑着。
今日的变故太突然了,陛下、四皇子、西太后、东太后、瑾王、老瑾王……这些人纷纷出现,形式已经乱成一锅粥。
太监宫女们说不清具体发生了何事,然而也知道要变天了,许多人收拾好贴身细软都在四窜,隐藏在其中的顾云思并不起眼。
她卯足了劲的往外跑,一心想要离开这里。
该死的,叶明昭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就被瑾王控制了局势!
顾云思满心怒火。
她本来都计划好了,等叶明昭登基后,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回宁阳郡王府,白子煦他们都死了,她可以安安心心的当自己的遗孀。
可谁知半途竟然出现了个疯女人,用了什么诡异方法将她控制了!
现在回想起来,顾云思都觉得不可思议,古代竟然已经有人掌握了类似催眠的方法?
幸好那女人在大殿中又吹起骨笛,顾云思便是那时清醒的,一开始还抱着捡漏的心思,想试试看能不能在叶明昭面前露个脸,若是她能帮上忙,那人登基后也不会亏待自己。
可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叶疏寒占了上风,瞧着情况不对,顾云思当机立断的跑了。
叶疏寒要是真的登基,自己落不得什么好结果。
还是要趁他们想到她之前,回宁阳郡王府收拾细软跑路,反正她有现代人的头脑,带着足够的钱逃到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照样能混的风生水起!
顾云思这样想着,脚下一点儿不停,眼看都要出了后宫,忽然跟几个真的太监撞到了一起。
那几个太监抬着个类似担架的东西,上面还蒙着白布,被顾云思这么一撞,担架掉到地上,从里面滚出个尸体来。
“你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啊!”
顾云思摔倒在地,浑身都在痛,咬着牙就要起来,一睁眼却被吓的半死。
她眼前是四皇子已经发青的脸,他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看着她的方向。
“啊!”顾云思发出一声尖叫。
两人的脸很近,她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死人的凉意,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那太监在旁边骂骂咧咧:“我们已经够倒霉了,去被安排抬个死了的废皇子的尸体,你还来惹麻烦!”
这些话,顾云思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她只知道从看见四皇子的尸体开始,头一阵接一阵的疼,疼到她双眼发黑。
同时,许多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炸开。
那些画面她曾经见过的。
当初四皇子出事,她使了手段与白子煦定亲开始,每天晚上都会被这些画面纠缠,醒来之后再回想那些画面却很模糊。
画面中她过了另外的人生,从官家庶女到一朝皇后,她完成了一个传奇的转变。
每次做梦时,她心里还会有巨大的不安和失落感,仿佛自己嫁给白子煦是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人生即将转变。
今日,看见四皇子的尸体后,这画面再次袭来,比平时都要强烈,内心也生出了一种撕裂的疼,就像是前世的命运在跟她作别。
四皇子死了,那些画面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顾云思如此想着,嘶喊出声,头顶太监的帽子也掉了下来,顿时露出女子的容貌来。
“她……她不是太监,她是个女人!”那边的太监惊呼一声,随即打起了旁的算盘,“快将她扣住送上去,我们这也有功了!”
谁都知道在新帝面前露脸立功的重要性。
顾云思头痛欲裂,却也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同时感觉到这些人将她围了起来。
跑是跑不了了,正慌乱着,就感觉到袖口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她的手腕。
对了,假死药,她可以用此逃过一劫!
顾云思这么想着,将那颗药吞了下去,随即便昏了过去。
……
姝儿高高举起手中的石头,狠狠的朝着顾云澜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暗器忽然从门外飞来,狠狠打在了姝儿身上,陷入肉中。
她惨叫一声,正想不顾一切的杀了顾云澜,便又感觉到身上被踹了一脚,登时飞出好远。
顾云澜惊疑不定的转过头,就看见门口站了一男一女,那男子她还认识,女子手中抱着个婴儿。
“仲先生!”
她刚怀孕时,顾云歌曾带了此人为她看诊,说是瑾王府的客卿。
乔筝舒了口气:“幸好赶上了。”
她与仲鸿卓一路追来此处,离得越近,那蛊虫越兴奋,一进门就看见这么一幕。
“李夫人?”看见顾云澜,仲鸿卓也有些惊讶,但随即便猜到些许。
门口放着个婴孩,顾云澜又刚生产完,周身狼狈,定是血莲教的人抓来了她威胁顾云歌。
“仲先生,你快来看看歌儿。”顾云澜声音中带了哭腔,“她肩膀上中了一剑,又被姝儿掐了脖颈,我怎么喊她都不醒!”
乔筝一惊,快走两步上前将孩子放在顾云澜手中,低头去看顾云歌。
顾云歌肩膀上被剑穿透,然而没有伤到骨头,并不致命,脖子上几个泛着青的指印很是吓人。
乔筝给她把脉,发现顾云歌并没有致命伤,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但最后眉头又皱了起来。
“怎么了?”看着乔筝半天不说话,仲鸿卓也上前摁住顾云歌的脉搏“她肩膀上跟脖子上的伤不致命,但为何呼吸越发的微弱?”
“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乔筝满脸担忧,“而且你说的对,她的脉搏越来越弱。”
像是随时会停止。
“我先给她施针。”
乔筝说着,掏出银针来扎在顾云歌的脉搏上,而仲鸿卓先是点了姝儿的穴道,随后去看顾云澜跟孩子,顺便问了下事情的始末。
“……便是这样。”顾云澜将今日之事说了遍,眼中尚有泪光,“仲先生,歌儿她没事吧?”
若顾云歌就此死去,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仲鸿卓递过两粒药丸,看着顾云澜吃下去后才说道:“现在还不好说,但不管结果如何,夫人都不必自责,这并非你的错。”
“怎么不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识人不清……”顾云澜说着,恨恨的看向旁边的姝儿,“你处心积虑的混到我们身边,就是为了这一日?从你到府中那日起,我待你如何,我夫君待你如何?你却这般恩将仇报,还要杀了歌儿,你……你禽兽不如!”
顾云澜生性温婉,说出这四个字已经是恨极了。
姝儿脸上血肉模糊,一只眼睛也瞎了,被点了穴道在那儿不能动弹,听见顾云澜的话后却笑出了声:“我恩将仇报?你能说出这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与顾云歌的恩怨你听得清清楚楚,你为何不去指责她?就因为她是你妹妹,你便如此偏袒,可死去的也是我的家人,他们的命也是命啊!”
仲鸿卓在旁边听着,摇了摇头:“姑娘,此事你着实不应该怪罪瑾王妃,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瑾王妃在那个境遇下的决定,已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处理方式,连累你家人并非本意,更何况……你家人当真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