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众人心里,都已默认了襄王早夭的事实,东太后这般拉了叶明昭出来,说他才是真正的襄王,任谁都无法接受。
有位老臣轻咳一声:“那……那太后您现在的意思是?”
如果叶明昭真是襄王,他就是齐景帝的亲弟弟。
大齐立国百余年,从来没有兄死传弟的前例,基本上都是父死传子。
齐景帝也有好几个儿子,除了已死的四皇子和龙阳之癖的三皇子,其余皇子也可以继位,就算资质平庸也不打紧,但东太后闹得这一出,倒有些要争位的意思。
东太后笑了笑,从身边拿出一张纸,让人拿着给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展示:“这是皇帝生前留给哀家的,他说,愿意按照先皇的意思,将皇位还给昭儿。”东太后顿了下,“不过哀家想他正年富力强,蓦然换了国君只会让我大齐动荡,便暂时搁置此事,没想到转眼便出了事,老四那丧尽天良的竟然谋害父君!”
那张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皇帝自愿将皇位禅让于襄王,上面是皇帝自己的笔迹,下方盖着玉玺。
西太后看见后,猛地站直了身子,怒斥道:“不可能!皇帝绝对不会写下这等东西,这必是你伪造的!”
说着就要去躲了那纸销毁掉,被东太后身边的人眼疾手快的躲掉。
前排的几个大臣仔仔细细看下来,有些犹豫:“可是……这就是陛下的笔迹。”
上面的字迹他们都很熟悉,每天皇帝批阅奏折便是这笔迹,更别说下方明明白白的盖着玉玺,笔迹可以伪造,玉玺却只有皇帝才能碰得到,说是伪造太过牵强。
西太后当然不肯相信。
她的儿子她心里清楚,是那种“宁我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我”的性子,否则当初不可能忘恩负义的想要毒死襄王,说他现在要把皇位还回去,那是绝不可能的。
“这玉玺和笔迹都是假的。”西太后笃定的说道,“定是你这贱妇想要谋夺皇位,哀家绝不可能让你得逞!”
若是自己的孙子登基,她只是失了特权,若让叶明昭登基,她从此都要在东太后手下讨活,那真是生不如死。
而且东太后未必会允许自己活下去!
西太后这般想着,眼中斗志更甚,打定主意,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要阻扰叶明昭登基。
东太后对此不甚在意:“笔迹与玉玺都在此处,可让几位老臣来辨认真假。”
那笔迹是叶怀英找来模仿笔迹的专人模仿的,至于玉玺,本就是真的。
可能连齐景帝自己都忘了,当初先帝留给明阳侯府那道让襄王继位的诏书,被拿到皇宫里时,齐景帝为了对比上面玉玺的真假,拿了一张空白的宣纸,用玉玺在上面盖了一下,用来对照。
那日齐景帝离开后,空白的宣纸便被血莲教的人拿走了,在上面伪造了这封禅位的信。
东太后如此说了,几个老臣便上前辨认,过了许久,才犹豫着对西太后说道:“此物应当是陛下亲笔所写……”
“不可能!”西太后转若疯癫,只重复着三个字,“他不会这么做的,哀家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他定不可能这么做的!”
然而她越是如此,在众人心里,跟东太后的对比就越明显。
而血莲教平日网罗的朝臣也在此时起到了作用。
“按理说有先皇当年留下的诏书,襄王才应该是皇位继承人。”有个大臣小声道,“襄王没有死,就算是陛下还活着,也理应退位的。”
有人开了这个头,后面众人纷纷赞同。
“不错,若非陛下……襄王在多年前就继承皇位了。”还有个大臣附和道,“再者,陛下自己都愿意把皇位还给襄王了,这还有什么说的?”
这样的声音零星四起,逐渐汇聚起来,许多本来还在犹豫的大臣,也觉得这说法有道理。
襄王是先皇指定的继承人,这一点在当初明阳侯府出事时,已经世人皆知,连齐景帝自己都承认了。
当时没有追究下去,是因为襄王死了,谁也不能把一个死人拉出来继承皇位。
可如今襄王“死而复生”,皇帝又被四皇子所害,皇位空虚,于情于理都应该是襄王来继承皇位。
于是乎,赞成叶明昭继位的人越来越多。
“不……不是的……”西太后惊恐的看着朝臣们,忽然冲过去指着他们斥责道,“你们当年深受陛下重恩,如今他刚去,你们就要背叛于他吗?!”
“这叶明昭分明是瑾王的二弟,他有什么资格继承皇位!”
大臣们避开她的眼睛,没说话,倒是杨安平故意冷笑道:“西太后这话说的便不对了,我们忠于陛下之心日月可鉴,然而在陛下之上还有先皇,当初先皇是明明白白的指定要襄王继位的,难道您想违背先皇的旨意?”
“你……”西太后指着杨安平,手指发颤的说不出话。
今日诸多变动,大大刺激了养尊处优的西太后,她忽然捂住心脏,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不知谁喊了句:“西太后这是卒中了啊。”
所谓卒中,就是中风,就算能活下来,后半生也可能缠绵病榻,手脚不听使唤,也说不出话,生活都难以自理。
东太后冷眼看着,心里几乎笑出声来。
好,这老虔婆倒下的真是时候。
这些年,仗着齐景帝的纵容,她一个下贱出身的女人作威作福,给自己添了多少赌?
如今乾坤颠倒,她要与老虔婆好好算账!
东太后心里想着,面上却是同情:“来人啊,将西太后抬下去,吩咐太医仔细治疗。”
对于西太后来说,往后余生,每活着一天都是侮辱,早晚她会后悔没有趁着能动弹的时候自尽,还能保全些尊严。
东太后一发话,立刻有人上前将西太后抬了下去。
事已至此,众人也晓得,这皇位应该就落在叶明昭,也就是襄王手里了,谁能想到兜兜转转,他才是最后的获胜者?
想必四皇子也想不到,他来了这一圈儿,却为旁人做嫁衣了。
杨安平看着到时候了,正想上前一步,带头表明愿服从先帝及齐景帝的意思,恭迎襄王登基,可他刚迈出脚去,一个温淡的声音从大殿外面传来:“东太后口口声声说二弟是先帝之子,不知我父王改做何感想。”
这声音!
叶明昭瞪大了眼睛,蓦然回头,却见到了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
一个本应该死了,绝不会出现在此处的人。
“叶疏寒!怎么是你!”
……
杨馨跟着三皇子七扭八拐的走了很久,最终到了一个极偏僻的屋子前。
屋子前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守着,看着三皇子走近,恭声道:“殿下,人已经在里面了。”
三皇子淡淡点头,往屋子里走去,杨馨也好奇的跟了上去。
三皇子到底要带她见什么人?
会不会对二公子的大业有所帮助?
杨馨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直到进入屋中,当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见里面被关押的人,才惊愕失声:“瑾……瑾王妃?”她立刻看向三皇子,“殿下,方才父皇说瑾王已经死了,瑾王妃也被处置了,为何她会在此?”
她面前被关着的正是假扮成顾云歌的七凝,此刻正缩着身子待在角落,只露出半张脸来。
三皇子淡淡笑了,没有回答杨馨,只是将目光放在了前方的顾云歌身上。
那是很复杂的目光。
有欣赏,有占有,还有迷恋和得意。
“你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着顾云歌,用一种很毛骨悚然的温柔语气问道,“顾、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