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闹到这份上，他也不想的。
明天就是谋反的日子，今晚如果宁阳郡王府有何异动传入宫中，可能会影响明天的大事。
但他要是这么逃跑，宁阳郡王夫妇定不肯善罢甘休，说不定当即就闹得满城风雨，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么对比下来还是将这些人杀了来的安心，事后处理的好一点，明天未必被人发现。
顾云思对着四皇子时，已经没了两刻钟前的敷衍，一脸诚恳的说道：“殿下，您的行踪已经被他们知道，方才他们也说了要用您去皇宫邀功，万不可放过他们！”
这话说得温柔又决绝，温柔是对着四皇子的，决绝是对着宁阳郡王府众人的。
“你！”宁阳郡王妃眼睛瞪得老大，“好你个顾云思，你竟心狠手辣到这等地步！”
本以为娶了个好拿捏的儿媳妇回来，谁能想到，终日打雁终究是被雁啄了眼。
宁阳郡王妃也顾不上其他，大喊着朝外跑去，按照她的想法，只要将府里的其他人惊动了，四皇子依旧跑不出去。
“来——呃”
宁阳郡王妃刚发了一个音节，就被一只利箭穿喉而过，她惊愕的站在那里，嘴唇动了动还想说话，却只吐出一堆破碎的血沫。
“母亲！”
白楚楚和白子煦大喊一声，那边的宁阳郡王看情况不好，立刻朝门外跑去，眼看着离大门三步远时，同样被一箭射到后心，沉沉倒地。
看着宁阳郡王倒下，连惊呼声都没人能发出来。
抬头望去，就能瞧见两个暗卫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上，两个黑影几乎溶于黑暗中。
白楚楚惊骇的盯着屋檐上的身影，惊恐的发现对方将目标对准了自己。
“不……”她大喊一声，跑过去跪倒在四皇子面前，“殿下，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你的发妻啊！”
言语间完全忘记，片刻前是如此指责他与顾云思无媒苟合的。
四皇子低头看着白楚楚，没有回答。
发妻？
这个词用得极好。
成亲之前他就亲耳听到白楚楚说她喜欢祁凤煊，也见过她为祁凤煊吃醋的丑陋模样，却还是忍着恶心娶了这女人，就是看中了她背后宁阳郡王府的势力。
可她做了什么？
她的愚蠢给他带来数不尽的麻烦，在被人玷污后还有脸回到四皇子府，给他戴了那么多绿帽子。
想起来便恶心。
尤其是配上她如今这毁了容跟鬼一般的模样，那就更恶心了。
“殿下，求求你放过我，我不会将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的，我……”
四皇子没有理会她的话，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抹了她的喉，白楚楚与宁阳郡王妃一般捂着喉咙死了。
而后，四皇子就将目光挪到了白子煦身上。
此刻的白子煦已经傻了，他浑浑噩噩的看着面前这一幕，视线在父母和妹妹的尸体上转了一圈。
那脸上又愤怒、有恨意，更有面对死人的惊恐，面容逐渐扭曲。
“我……我杀了你！”恨意冲上白子煦的脑袋，他也顾不得其他朝着四皇子冲去，被后者一脚狠狠踹在胸口，能听见胸骨折断的声音，飞出数尺远，然后没了声音。
白子煦被踢飞的一刻，顾云思下意识的垂下眼睫。
她也并非毫无人性，她心里最爱的是自己，曾经对李慎之动过心，白子煦对她而言只是个无奈之选，但也没想到会亲眼看着他惨死。
可谁让白楚楚搅事呢？
白子煦，你要怪就怪你妹妹吧，我也没料到会成今日这般！
顾云思这般想着，心中叹气着抬头，就瞧见四皇子冷冷盯着她的目光。
顾云思忽然打了个激灵，一种不妙的感觉从胸口滋生。
她来不及多想，身体比思维更快做出了选择，唇角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缓步走向四皇子：“恭喜殿下，这样一来，再无人能泄露您的行踪了。”
“无人能泄露我的行踪？”四皇子冷笑着重复了一遍，“是吗？”
这一声反问，让顾云思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该死的！
这人……这人不会是想将她一起杀了吧！
虽然一直是虚与委蛇，但她好歹也帮过他那么多，没想到这人心狠至此！
顾云思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不敢露出分毫，柔柔弱弱的抬眼：“是呀，妾身向来忠于殿下，之前迫不得已才委身于白子煦，如今便可以回殿下身边了。”她用缓缓的、诱导般的语气说道，“如今殿下是用人之际，妾身这点微末医术，应该也能帮到殿下的。”
四皇子本来打定主意要杀顾云思，听见这话却迟疑了下。
这女人的确聪明，医术也不错，若是有她在，明天会多一层把握。
罢了，就先饶她一命，等明天大局定下后再做惩处。
四皇子这么想着，忽然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对那白子煦是动了真心，所以才出口试探，不过既然思儿对本皇子是真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顾云思捡回一条命，心中的石头落了下去：“谢殿下，妾身从此再也不跟殿下分开了！”
说着就往他身上粘，却被四皇子不耐烦的推开：“还有正事做，我们先走。”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自己的暗卫说道，“去将屋子里梳妆台上的盒子带上。”
顾云思心底一惊。
那盒子里面是她炼制了许久的药，都是好东西，更是她的底牌！
于是连忙道：“我去吧，那些东西我熟……”
“思儿。”四皇子拉住她，似笑非笑道，“这搬东西的小事，哪能让你去做，岂不是乱了尊卑？”
顾云思能听得出他语调中的阴冷来。
事实上她也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两人对对方的态度都是心知肚明，只是各有顾忌才没有戳破最后的窗户纸。
四皇子就是想要她的那些药，又怎么会让她动手脚。
顾云思顿了片刻，娇羞的垂下眼睫：“多谢殿下体恤。”
四皇子见这次全胜而归，心情大好，笑着转过身：“时候不早了，走吧。”
“是。”
顾云思跟在四皇子身后离开，只是不着痕迹的攥了下手心。
不幸中的万幸，她方才无意中藏起来的假死药还在身上，这才是她最后的依仗。
……
顾云歌几乎一夜没合眼，叶疏寒也一样。
到了后来，两人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将对方抱得紧紧的。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拥吗？
她不知道，心里不住的祈求天亮永远不要到来。
但是天，还是亮了。
外面开始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叶疏寒摸了摸她的头发：“歌儿，你该走了。”
顾云歌的身体开始颤抖，勉强维系了一晚上的平静还是忍不住坍塌了：“可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我要跟你一起去皇宫！”
她想了又想，宁愿一起面对最坏的结果，都不想一个人在远方焦急的等待结果。
他是生，是死，她都不知道，只能从旁人口中得到个冷冰冰的结果。
“你乖，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放心。”叶疏寒温声道，“再说七凝扮作你的样子入宫，也会助我一臂之力的，”
顾云歌再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就算有满腹心计又怎样，危险来临的时候，不会武功的她就是他的包袱。
“可是我怕……”顾云歌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想一个人走，我很怕。”
叶疏寒见她这样，将顾云歌搂得更紧，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心里也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决定。
也许他们应该有个孩子的。
若他遭遇不测，至少还有孩子陪她，否则她一人在这世上要怎么办。
“我会去找你的，我答应你。”叶疏寒在她额头上吻了下，“我答应过你的那些，都会一一兑现，等此事结束，我们还可以生个自己的孩子，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孩子？
听见这两个，顾云歌抬起婆娑的泪眼，怔怔的看着他。
他当日说过，不想要孩子，她便再没有想过，就算林氏和顾云澜明里暗里说过几回，她也含糊的糊弄过去。
本以为叶疏寒不会轻易让她怀孕的，现在却忽然松口，是否意味着，他允诺了她会平安归来？
“等今日结束，无论成败，我都会去找你。”叶疏寒极为郑重的说道，“天地为证，绝不失诺！”
就算此行身死，他就算只剩魂魄，也会回到她身边。
“好……”许久之后，顾云歌低声说出这个字，“那我等你。”
……
顾云歌走的时候，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但情绪基本冷静下来。
今日的安排，七情护送她离开，七凝和七言陪同叶疏寒入宫，乔筝跟仲鸿卓暂且留在瑾王府接应，他们二人会武功，若是情况不对，可以及时逃跑。
按照叶疏寒的意思，本来是要七言和七情一起护送顾云歌的，但她不愿意，只留七情一人，让七言留在京城帮他，叶疏寒为了让她放心，便答应下来。
“那我走了。”马车之上的顾云歌视线扫过众人。
叶疏寒、七凝、七言、乔筝、仲鸿卓，甚至于禾姬，都在马车下面看着她。
眼泪又涌了上来，被她死命压住，挤出一个笑容来：“我们明日再见。”
说着毅然落下马车帘子，她怕自己再晚上几秒，会不忍离开，一定会磨着叶疏寒，要陪他一起入宫。
但她不能。
她入宫会成为叶疏寒的负担，这是顾云歌绝不允许的。
只是她的想法不会变，若他不幸，她绝不独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