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们在那边请不起大夫，就这么拖着，回到京城让人看了下，郎中说没有办法了，就这么躺着吧，能活几年还是未知。”
他说着，老眼中泪水涟涟。
老太爷说这话，就是想博顾三爷的同情，或者说让对方心软一些也好，但顾三爷的反应出乎他预料，只是跟着感慨了句“那太可惜了”。
老太爷见他神色平静，心中急转，试探着问道：“你母亲如今这般，是绝少不了伺候的人的，眼下家中一团乱麻，没有足够的人手，只得让家中人来侍疾。”
“三丫头和四丫头现在不知所踪，现在就二丫头和六丫头在，若是她们得了空，便来陪陪她们祖母？”
这要求过分了，老太爷是知道的，但他也在赌。
以前的顾榑舟对他很是崇敬，放着以前，这要求又符合孝道，三儿子是会答应的，现在他也要用这话来试探下对方的底线。
如果三儿子犹豫了下，说明对他这个父亲还是有敬意的，他就主动退让一步，再提些其他要求，可能也就被答应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顾三爷想都没想的拒绝了：“说来是应该侍疾的，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澜儿的婚事如何还不好说，要是安定公府那边没有旁的话，我们打算让她尽快出嫁了。”
“至于歌儿，她娘也急着给她相看人家，毕竟都及笄了，再拖下去就真的等不得了。”顾三爷不急不缓的说道，“说来也是我们做父母的的失职，连她的及笄之礼都错过了。”
顾云歌是六月生人，彼时他们还在路上，错过了她的及笄礼，这是女子成年很重要的一步，对此，顾三爷夫妇是遗憾又愧疚的。
老太爷听得出话中的冷意和责怪，立刻顺着说道：“你说的也对，此事再说吧。”
同时心里明白了三儿子的抵触，打算用更怀柔的方式来劝解。
终于，一行人到了祠堂外。
以前顾家的祠堂是不允许女子祭拜的，顾云歌与顾云澜主动退后，却被老太爷喊住：“时至今日也不要讲究那些虚礼了，都进来祭拜一番吧。”
顾云歌看向顾三爷，后者点了点头，她才与顾云澜一同进去，但心里却冷笑不止。
这老狐狸可是不得了啊，态度软化至此，是打算用怀柔讨好的方式？
可惜，她对他们还就是软硬不吃。
前世之时，此刻的顾云思经过一系列手段，已经嫁给四皇子为侧妃。
不久之后，她就会来说动顾三爷在朝堂上支持四皇子夺嫡，却被顾三爷拒绝了。
顾云思羞恼之下跟大房而坐，生生把她的父母家人送上绝路。
隔了一世，如今却大相径庭，曾经高高在上的明阳侯变成了个需要揣度自己儿子心思，对他最看不上的孙女示好的老头；
曾经不可一世的陈氏如今中风在床，不知是何情况；
曾经阴狠算计，对手足毫不留情的顾大爷和赵氏如今夹起尾巴做人，未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一世的明阳侯府终于倒塌。
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开始，未来人生那么多磨难，他们会一点点的偿还自己的业果。
顾家的先祖们啊，你们且看着，这些不肖子孙的结局！
顾云歌垂下眼睫，挡住眼底的神情，低着头给前面的灵位上了香。
顾三爷被老太爷拉着站在最前面，上完香一抬头后，却愣在那里。
“这是……”看着灵位上的名字，他难以置信。
“这是你姨娘的灵位。”老太爷有些感喟的说道，“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母亲当初执意不想让她的灵位入祠堂，我就答应了，如今想来很对不住她，所以这次回来，就将她的灵位摆上来了。”
“以后，她也会在此处，享受顾家后代们的祭拜。”
老太爷如此说道。
他的语气平和，但话语中的意思透出很明显的施恩感。
是啊，在他看来这可不就是施恩吗，能让一个姨娘的灵位入祠堂，这是多大的荣耀。
放着以前，顾三爷会很开心，这是父亲对他和死去姨娘的认可。
但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百年侯府，说倒塌就倒塌，天地茫茫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活着的人都不能好好活，又何必在乎一个排位放在哪里呢？
姨娘的排位入了顾家祠堂，她是他的生母，没有入祠堂，她也是他的生母啊。
顾三爷望着烛火下的灵位，忽然放下了多年的执念。
老太爷在心里疑惑这三儿子怎么不说话，正要抬头看看对方，便听顾三爷道：“不必了，这次来之前我已想过，要将姨娘的灵位接回家自己供奉的。”
老太爷神色一僵，赶紧说道：“这是为何，既然是一家人……”
“父亲忘了，我们已经分家了。”顾三爷淡淡说道，“既然分家，我生母的灵位，还是随我带走的好。”
此话一出，祠堂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顾云歌站在靠后的地方，看着老太爷的手指攥成拳，又很快松开，最终开口时已经一副哀痛之色：“老三，你还在怪罪为父？”
顾三爷神色恭敬：“儿子不敢，不过分家而已，何来‘怪罪’一说？”
“当初颢哥儿出事，为父一时心急，也偏听偏信了，这是我的不对。”老太爷老泪纵横，“经过这许多事，我也半边身子入土，只想在死之前看着你们兄弟和和睦睦的，一起重振顾家，你就当原谅了为父吧。”
说着，深深拜下。
顾三爷连忙去搀扶，可老太爷就是不起来，口中说着若是他不原谅自己，就要一直拜下去。
顾三爷恼怒又为难。
这是他父亲，就算心里再怒再怨，也承担不起这一拜，如此这般到让他进退维谷。
那边的顾大爷也趁机说道：“三弟，之前是大哥和殷哥儿的不对，我让他给颢哥儿赔礼，还请三弟原谅。”
说着也拉着顾云殷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