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自己的儿子才是九五之尊,为何要容忍那狐媚子!
当初先帝不是宠她吗,自己现在就要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看她能如何,看死去的先帝能如何!
西太后光是想到那场景就觉得快意,当即就要往外走,却被皇帝一把拉住。
她回过头时,皇帝的眼睛无神的望着一个方向,喃喃道:“已经还了。”
他的声音太小了,连西太后都没听清。
“什么?”她又问了遍。
皇帝没有说话,向后退了一步,脚下有些踉跄。
西太后这下惊讶到了,赶紧去扶儿子,就听他重复了遍:“已经还了,母后,她什么都不欠你。”
面对疑惑的西太后,皇帝闭了下眼睛,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
“当年的襄王,是我害死的。”
西太后惊的瞪大了眼睛。
对于皇帝而言,他可以承认当初杀死的任何一个皇子,他们都是竞争皇位的失败者,成王败寇,这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杀了襄王,包括西太后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襄王是体弱多病才死的。
因为承认杀死襄王,意味着他背信弃义,意味着他必须面对自己的无耻。
“当年,从她怀上襄王开始,我就能看得出父皇的喜悦了。以前父皇来找她时,我偶尔还能插几句话,后来他们说的话题都围绕的襄王,眼睛里再容不下其他。”
皇帝说着,沉沉的闭了下眼睛,“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无论是父皇身边,还是她身边,再也不会有我的位置了。”
东太后入宫多年没有孩子,所以才会收他为子,帮着他在先帝面前筹谋,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是个男孩,那他的存在不会再有任何意义。
西太后怔怔的听着,这话,皇帝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然后呢?”
她似乎能猜到了。
“后来,我就在她的饮食中下了毒。”皇帝低声说道,“当时父皇对她这一胎看的很重,我不敢将剂量下大,每次只放一点点。”
“久而久之,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虽没有怀疑到我,却将身边的宫人换了一遍,我没了下手的机会,于是只能等着,直到她生产之后。”
“我本以为那孩子生下来就身体虚弱,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很健康。”皇帝的眼睛没有焦点,随着回忆,他的思维也回到了当年,“不过孩子一旦脱离的母体,就有许多动手的机会,襄王出生后半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在私下给他下毒,那孩子的身体就越来越差。”
“父皇想过彻查,可当时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好,襄王出生没多久,父皇就缠绵病榻,连早朝都上不了,这些事他有些无力。”
所以,他就这样一步步的把一个健康的孩子弄成了旁人口中“体弱多病”的病儿。
当初他不知道父皇将皇位给了襄王,所以襄王最后的去世不是他动的手脚,但也在他意料之中,他已经把那个孩子的身体彻底弄垮,早死晚死没差别。
等襄王死后,东太后一夜之间失去了支撑,整个人变得不问世事,而那时候的先帝也离死不远了,他们几个成年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各显神通,最终他获得了胜利。
“竟然是这样……”西太后喃喃说道,“当日襄王出生时,我还担心过你,找了个机会与你私下说,那时你告诉我不必担心,原来已经有了安排。”
她心情复杂又骄傲。
这是她的儿子啊,如此优秀能沉得住气,杀伐果断,天生的帝王,不像是东太后的儿子,没有福气早早就死了。
也对,人的气运都是有定数的,像是东太后那等人,年轻时尝遍风光,如今也应是如此。
这样想着,西太后脸色好了很多,对皇帝说道:“你别多想,你当初的做法没错,只是那孩子自己福薄,来的不是时候,他要是早几年出生也不是这命。再说这些年你对她的母族那么优厚,也算是补偿了。”
杀了人家的儿子,反悔了当初的诺言,怎么可能就补偿了呢?
只是西太后这人极为自私,她可以负天下人,却不许天下人负她,在她看来皇帝的确已经仁至义尽了。
皇帝沉沉的叹了口气。
“是非对错,儿子不愿去想了,反正已经这般了,将来等我死了,再去地下跟那位弟弟谢罪吧。”皇帝摆了摆手,“现在最重要的,是这诏书的后续要怎么处理?”
他当初知道明阳侯府私藏诏书,心中是极为震怒的,压根不听明阳侯的解释,恨不得将他们诛九族了。
可此事莫名其妙的就在民间传播开来,世人都知道了他抄明阳侯府的真相,皇帝要是大动干戈的杀明阳侯府,反而会落人口实,在不知道的人看来,先帝这皇位怕真不是给他的,所以才要灭口。
如此杀不得放不得,皇帝犹豫了好久,听底下的人建议说可以将明阳侯府流放,想了想也同意了。
“明阳侯那老贼。”西太后冷笑一声,“就算他说的是真的,这么多年为何不将诏书拿出来?说到底还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如今判他一个流放也恰如其分,不必管他了。”
皇帝摇头:“只怕不行,今日发现这诏书的时候,许多人都在看着,自然会联想到当日明阳侯府被抄家的事儿。”皇帝顿了下,“再说这封诏书上的内容,定是要给世人一个交代的。”
如果诏书上是要传位给其他人,皇帝还要犹豫着怎么作假,现在却是最好的结果。
直接将诏书拿去给世人看,再无人能质疑他得位不正,不过这样一来,就要为明阳侯府平反了。
西太后是个小心眼的人,却跟明阳侯府没什么大仇,眼下听皇帝如此说,知道他有自己的思量,没再多计较。
“罢了,你应该有自己的安排,母后就不问了。”西太后说道,“不过就算是绕过明阳侯府的罪名,也要将他们的爵位夺了,否则他们一点儿惩罚都不受,这满朝文武还不有样学样,一个个的都私藏起诏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