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大营中人多嘴杂，就算都是秦屿将军统领的士兵，也不都一心向着秦屿，因此大营中的事儿打听起来很简单。
皇帝知道这女子与叶疏寒同食同住，看起来极为得宠的样子，后来还去了病患那里，替他照顾伤员，收拢人心，俨然是瑾王的心腹。
想到这里，皇帝声音中带了威压：“将头抬起来！”
顾云歌装作微微颤颤的抬头，于是皇帝就看到了一张强忍着害怕的脸。
这女子的容貌不过中上，在看惯了后宫美人的皇帝瞧来，实在没有可取的地方，倒不知叶疏寒如何看上了她？
“瑾王芝兰玉树，你这侍女为何如此普通？”皇帝正好找了个借口，“如此模样伺候在瑾王身边，岂不是失了瑾王府的风仪。”
顾云歌听皇帝说这话，心里暗骂了一句老贼。
反正话都是他来说的，皇帝不喜欢她，长得普通是不配，丢了叶疏寒的人；长得漂亮是狐媚，凭借色相勾引主子；
反之，皇帝要是喜欢，一只王八也能说出与天同寿来。
这话顾云歌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万不能在皇帝面前说出来的，继续假装“害怕”的站在那里，心里却有旁的思量。
这次看见皇帝，的确是与之前不同，看来晴雪的发现是对的，皇帝真可能中了毒。
以前的皇帝四十多岁，是个正值盛年的中年人，可今日再看见，却发现他精神萎靡的许多。
四十来岁的人，瞧着像五六十岁的精气，整个人瘫坐在龙椅里，不胜疲惫，眼睛下满是青影。
“侍女而已……咳……”叶疏寒捂着胸口咳嗽了下，缓过气来才继续说道，“太过出挑反而失了本意，于我而言，这般恰到好处才是最好。”
皇帝看了看顾云歌，又看了眼叶疏寒，话锋一转道：“你现在能如此凑合，大抵是独身久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皇帝的手有节奏的瞧着桌子，“若是朕没记错，你今年正好是弱冠之年，满京城与你这般大的男子，有几个没成亲的？要是你父王在天之灵知道此事，也断不会安心。”
皇帝还是不信叶疏寒，或者说，对他有疑虑，想要借机试探一番。
顾云歌自然能猜得到，可听皇帝如此说还是心中一紧，生怕他真的给叶疏寒指婚。
“多谢陛下为臣考虑，只是臣这身体……咳咳……”叶疏寒苦笑道，“臣的身体自己明白，左右也不过这些年了，还是莫要连累他人了。”
“皇兄，当初臣妹跟瑾王如此说时，他也是用这借口回绝的。”嘉柔长公主慵懒的笑道，“也不知瑾王是真的怕连累了人家姑娘，还是就拿这个当借口呢？再说你这当大哥的不成亲，岂不是连叶二公子也耽误了？”
说着笑吟吟的看向那边坐着的叶明昭。
从叶疏寒和顾云歌进来大殿，叶明昭就在旁边冷眼看着没说话，眼下被点名了，才压了下嘴角：“长公主说的是，长幼有序，大哥没有娶妻之前，我的确不着急。”
他跟叶疏寒的视线在空中碰到一起，两人谁也没回避。
其实这是极不正常的，分明是兄弟俩，见面后如此冷淡疏离，谁都不开口打招呼，皇帝和嘉柔长公主却都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世人皆知瑾王府这两位嫡亲兄弟关系不睦，但对皇帝来说，这样才是最放心的。
嘉柔长公主眼中笑意更深：“所以说啊，皇兄今儿干脆给瑾王指个婚，如此也算是了大家的一桩心事？”
皇帝看向叶疏寒，脸上是笑着的，眼底却幽深一片：“疏寒，你自己觉得呢？娶妻生子，开枝散叶，这也是必经之事，朕要是今日为你赐婚，你可有想法？”
叶疏寒没有说话。
见叶疏寒这样，叶明昭心里冷笑两声。
皇帝打的那些主意，他都懂。
就算如今叶疏寒只是个病秧子，皇帝还是怕瑾王的旧部们支持他，所以刻意扶持了自己，想与叶疏寒分庭抗礼。
但叶明昭也不在乎，皇帝自以为是在坐山观虎斗，殊不知他才是假装配合的那个，等借助皇帝的手收拾了叶疏寒，他就再无顾忌。
如此想着，不怀好意的看向叶疏寒：“陛下赐婚乃是天大的喜事，兄长怎么不应声，莫不是对这赐婚心有顾忌？”
皇帝目光沉沉，等着叶疏寒的回答。
他要的，不仅是一个身体破败的瑾王，还是个绝对听话，不能有任何不敬的人。
这次边疆大胜，对皇帝的刺激是很大的，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叶疏寒身体不好，与他的先祖们不同，再也没有统领军队的能力。
可直到边疆大胜的消息传回京城，世人都在兴致勃勃的议论，瑾王这次带领秦屿将军击退鞑靼，立了大功。
他们不知道战场上的情况，只是听见“瑾王”这两个字，便觉得定是叶疏寒的功劳。
那时候皇帝才明白，这百年来瑾王府南征北战，在大齐百姓的心里就如同守护神一般，这一点不会因为叶疏寒的身体不好而改移，他就算是个病秧子，也是瑾王府的病秧子，世人对他的期许依旧那么高。
换而言之，他还是有一呼百应的能力。
所以这时候叶疏寒表现出的态度极为重要，若他今日不答应赐婚，说明心里另有打算，皇帝是绝不会允许的。
一片安静中，叶疏寒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通禀声，说是晴雪姑娘到了。
皇帝忽然想起到了今天用丹的时间，也顾不得叶疏寒的回答，将晴雪宣了进来。
“陛下。”晴雪拿着托盘款款走了进来，给众人行了一礼，浅笑道，“这是方才刚出来的丹药，陛下试试看。”
说着就将那丹药呈了上去。
皇帝拿起金丹吞下去，接过太监递过来的水服下了，整个人长舒了口气，瞧着面色好了很多。
“这几日一直觉得头疼，睡不好觉，便是每次吃了你这金丹才能松快会儿。”皇帝如此说道。
晴雪但笑不语，心里却一阵嗤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