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歌还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头已经被人觊觎上了,见叶疏寒不说话,还以为他不喜欢,便悻悻的收回了梳子。
“喜欢。”叶疏寒忽然开口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送他东西,自是喜欢的,若没有那王家子横生枝节,他只会更喜欢。
顾云歌听他这么说,复而又笑了出来:“那我就收起来了,明日束发的时候就用它。”
两人说话中,马车便朝着客栈驶去,众人刚到客栈,还没来得及修整,王家就派人来了,来得还是王家主的亲弟,也就是目前王家的二爷,亲自上门来邀。
叶疏寒假装推脱一番,才带着瑾王府的人入了王家。
直到此时,王家才将消息公布了出来,凉州之人方才知道,大齐唯一的异姓王,瑾王竟然来了凉州。
当天晚上,王家家主王正禾设宴,邀请了凉州大小官员,为瑾王接风洗尘,一时间热闹至极。
顾云歌推着轮椅,与众人走在去赴宴的路上,心中忽然有些紧张。
按照他们的推测,王家很有可能与血莲教有关,若是如此,她家人能不能平反便看着几日在此地的收获。
她这么想着,呼吸便乱了些,叶疏寒发觉后伸手覆住了她推着轮椅的手背。
他的手指冰凉,远没有她的手热,却还是让顾云歌心中一暖,低声道:“王爷,我没事。”
旁人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却能看见她与瑾王的亲近,负责引路的王二爷若有所思。
这些年瑾王身体不好,不近女色,这是大齐人人都知道的。
有传言说他身体衰败,甚至不能人道,所以年近二十,府中不光没有正妃侧妃,连个侍妾都没有。
如今看来,传言也不一定是真的。
他这般想着,就偷偷着人去安排了。
王家乃是凉州望族,又是东太后母族,府邸建的自然气派,虽不如京城世家精巧,但比起寸土寸金的京城,这占地倒是不小。
如今王家的家主王大爷和王二爷,都是东太后的亲弟弟,在凉州当地极有名望。
今儿他们请得又是叶疏寒这般贵客,外人自然上赶子的来,这会子宾客如织,远远的看见叶疏寒,不少人见了都想来打招呼,却碍于身份不敢上前。
如此也算安静的走了一路,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喊道:“疏寒。”
顾云歌回头望去,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站在十步之外笑着看他们。
这人身姿挺拔,比起寻常中年人要有气势的多,一身富贵自不必提。
但让顾云歌惊讶的,还是那句“疏寒”,她与他相识这么久,还从没听过有人这么叫他。
叶疏寒身份奇高,又年少承爵,在他面前能这般直呼其名的人少之又少,眼下这人能喊出来,证明身份绝不一般。
果然,下一刻就听叶疏寒唤了一句:“八叔。”
如此顾云歌便知道,这人定是叶家宗族的某位长辈了。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了两声,上前走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胳膊:“疏寒啊,这些年没见,你身体瞧着比之前好了许多。”
“也说不上好,只是拖着罢了。”叶疏寒温谦道,“八叔怎么会来凉州?”
眼前之人姓叶名怀南,乃是叶疏寒祖父那一辈中某个堂爷的庶子,说起来已远离叶家嫡系,叶怀南年少时离开京城去世界各地经商,这些年中很少回京城,叶疏寒也是许多年没见过了。
“这次运一批瓷器去西域,正好回来路过凉州,本想休息两日再走。”叶怀南开怀大笑,“结果就听见你来此地的消息,你说巧不巧?”
叶疏寒含笑与他叙旧。
今日他们都是受王家主所邀,自然不好让对方久等,寒暄了几句后就一同朝里走去,顾云歌很自然的推着叶疏寒的轮椅,叶怀南也站在他身边一并往里走。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顾云歌心中一跳。
她下意识的朝着危险来源看去,就对上叶怀南的眼睛,他眼中的神色很快闪了下,快到顾云歌都没来得及看清。
“这些年,想来你是过得不错。”叶怀南收回视线,对叶疏寒调侃道,“我在外多年,却听你身边连个伺候的女人都没有,眼下瞧着倒是安了心。”
意思是竟然也用起了侍女。
叶疏寒温淡的笑了下,转开话题聊起了别的。
顾云歌跟在后面,眉头微微皱了下。
叶怀南方才看她,只是好奇瑾王身边跟了一个女子?
似乎不是。
她的直觉鲜少出错,那一瞬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分明很冰冷。
顾云歌心中疑虑,但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跟在叶疏寒身后亦步亦趋的往里走。
进了王家布置的花厅,一阵暖意铺面而来。
与外面呼啸的北风不同,屋子里温暖如春,隐约漂动着酒水的香气。
叶疏寒进屋的刹那,屋子似乎静了下,随后就看见坐在首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到了叶疏寒面前恭声道:“王正禾见过瑾王。”
这人便是东太后的弟弟,如今王家的家主王正禾了。
因着东太后的缘故,他也封了侯,只是这爵位不能承袭,他死后就要被朝廷收回去。
所以这爵位有没有都不重要,王家家主的身份才是最贵重的。
叶疏寒伸手虚扶了一把:“丰乐侯不必多礼,说来还是本王叨扰了。”
“哪里哪里。”王家主立刻道,“王爷能来此处,乃是蓬荜生辉之事。”
说话间就将叶疏寒领到了位席上。
众人也依次就坐,宴席开始后,不少人偷偷打量叶疏寒。
这瑾王真是个美男子,气质如虹韵如仪,可偏偏不是不良于行的。
宾客们心里感叹着,面上还是一个劲儿的恭维。
在这一众人中,有条视线却格外的阴沉,王濮阳坐在那里,看看顾云歌,又看看叶疏寒身后的七言,心中很是恼怒。
怪不得,白天在他要与这拨人起冲突的时候,家里的下人急匆匆的叫了他回府,原来今儿一大早收到的消息是真的,瑾王的确来了凉州。
若是平日,王濮阳倒也不觉得什么,左右是个异姓王,自家好吃好喝的待着,过段时间送走了就是,也没啥利益冲突。
可白天那一幕却让他记恨的很!
你叶疏寒是异姓王又如何,强龙不压地头蛇,来到他王家的地盘上不知收敛,竟然还让侍卫威胁他,简直不知死活。
且等着吧,早晚让你将今日的债还回来。
王濮阳恨恨的喝了口酒。
那边王家主正热切的与叶疏寒说着话,聊天中便问道了这次来凉州的目的。
“此次是来求医的。”叶疏寒温温的笑了下,“之前听说有位神医近年隐居于此,医术甚好,但为人孤傲,便想来请他给我看病。”
叶疏寒的身体不好,这一点大齐人都知道,用求医这个借口倒是无人质疑。
王家主赶紧道:“哦,我王家在此地多年,也算是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了解一二,不知那老神医住在何处?我们也好备上厚礼,与王爷一道儿去,助您一臂之力。”
“那倒不必,老神医性子淡薄,不慕名利,这般怕是起了反效。”叶疏寒说道,“多谢家主美意了。”
王家主连忙笑称不敢,举杯遥遥敬酒,利用喝酒的功夫隐藏了眼底的锋利。
今日他收到消息,一早便知道瑾王来了凉州。
他心存试探,没有第一时间上去寻,只派人跟着,想看看瑾王打得什么主意。
可倒了都没看出什么,眼瞅着不能再拖,才派了王二爷去客栈,假装才发现瑾王来此,欢天喜地的将人迎了进来。
因为不是叶疏寒主动来找,有些话就不好问的过分,只能点到即止。
消息果然没错,这瑾王难对付的很。
一时间宴席上欢声笑语,可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的打算。
就在觥筹交错间,从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少女:“爹,我来晚了!”
她风风火火的进来,也不看众人,只奔王家主而去,口中还撒着娇,可见是个得宠的。
“宝儿不得胡闹,今儿为父设宴为王爷接风洗尘,你怎么还贪玩迟到了!”王家主假装不悦的说道,一回头便跟叶疏寒解释,“王爷见谅,这是小女宝儿,从小被我娇惯坏了,没什么规矩,还请王爷莫怪。”
王宝儿闻言很不服气,噘着嘴很不服气,目光瞥向叶疏寒,本是随意一扫,却愣在那里。
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