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的黑影逐渐靠近，顾云歌知道还远不到结束的时候，内心的尊严让她不肯求饶，颤颤巍巍的支起身子，眼看着嬷嬷的手高高举起——
顾云歌闭上眼等待疼痛的来临。
等了许久，那一巴掌却没有落下。
隐约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顾云歌疑惑的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一个倩影走了进来。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用力眨了眨眼睛，便认出了那人的背影。
晴雪。
那女子还是一身浅色衣衫，行动间如微风拂柳，脚步轻盈。
“晴雪给太后请安。”晴雪走近了太后身边，俯下身子说道。
“不必多礼了。”太后像是会变脸一样，不同于对着顾云歌时的阴冷，立刻是换上一副颇为亲近的模样，对晴雪抬了抬手，示意她免礼。
太后身边的嬷嬷立刻亲手去将晴雪扶了起来，拍了拍晴雪的手，笑的像一朵大菊花：“太后娘娘向来喜欢姑娘，上次都说了您不必如此客气，怎么还动不动得就要行大礼呢？对了，上次姑娘给的丹药已经服完了，每次太后娘娘头痛时服上一粒，立刻就不疼了，姑娘的丹药是极好的。”
太后头疼是老毛病了。
有时候疼到夜不能寐，偏偏太医院束手无策，开了药方也一点用没有，偏这晴雪姑娘炼制的丹药很管用，吃了后立竿见影。
所以太后对晴雪格外优厚。
晴雪笑的无可挑剔：“得太后娘娘抬爱，是晴雪之幸，我想着上次的丹药快要用完了，今日便送新的来，只是没想到在此处碰见东陵郡主——”说着转过头看向顾云歌的位置，有些惊讶道，“太后娘娘，晴雪斗胆问一句，东陵郡主怎么了？”
说话间，晴雪和顾云歌的视线碰在一起。
晴雪整齐干净的站着，面上是浅笑嫣然；
顾云歌狼狈的跪倒在地，脸颊肿的火辣辣的疼，唇角还带了一丝血迹。
虽是那般浅笑嫣然的样子，可顾云歌就是从晴雪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居高临下的得意。
看到顾云歌，太后笑容微敛，冷哼一声：“不长眼的东西，哀家教训了一番。”说着皱眉对嬷嬷道，“哀家要与晴雪说丹药之事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将她带出去，免得脏了哀家的眼！”
“是。”
嬷嬷正想将顾云歌带出去，便听见太后说道：“等下撤了她的轿子，让她走回去，以示惩戒。”
此刻是正午，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挂着，从慈宁宫到朝霞苑路途远得很，走过去少说要小半个时辰。
更重要的是顾云歌顶着这样的脸走在外面，不就明晃晃的是告诉旁人自己刚被打，这般羞辱简直狠到了极致。
太后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便是想将顾云歌的自尊踏在地上，今日之后，看顾云歌还有什么脸到迟玉面前。
太后冷笑着看顾云歌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出现羞愤欲绝的神色，应声行礼道：“是，臣女遵命。”
说罢就出去了，再没看晴雪一眼，晴雪则目送顾云歌出去，眼波深处暗光涌动。
……
正午的太阳很烈，几乎能刺瞎人的双目。
顾云歌一步步的走着，随着时间的过去，听力恢复了些，只是头还嗡嗡作响，走了一段路，额头上的汗便流了下来。
顾云歌身后是太后派来监视她的吴嬷嬷，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盯着顾云歌。
而所有路过顾云歌的人，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她，转过身就窃窃私语，不明白前两日刚被陛下重赏的东陵郡主怎么就成这般模样。
顾云歌走的稍慢了些，身后的吴嬷嬷就大声斥责道：“东陵郡主，太后令你走回去，可不是这么慢的‘爬’回去！”
顾云歌咬了咬干裂的唇，继续向前走去，两边的宫女太监却恍然大悟。
怪不得。
还说谁这么大胆子，将陛下新封的东陵郡主打成这样，原来是太后啊。
几个宫人窃窃私语，说不上是同情还是看热闹。
顾云歌正走着，忽得听见身后有人喊她：“顾云歌！”
她回过头，正好瞧见迟玉跟嘉柔长公主往此处走来。
迟玉看见她本是极为惊喜的，兴冲冲的往过跑，看见顾云歌脸上的伤时，脸上的喜悦化为震惊。
“你……你的脸……”迟玉紧盯了她片刻，忽然大吼道，“谁！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他外号京城小霸王，从来都是个喜怒随心的主，也没少发过脾气，可从来没有一次像是这般，言语中带着森然的怒意。
嘉柔长公主本来是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面上全是对顾云歌的嘲讽。
她今日正好带了迟玉进宫，碰见太后宫里的人说了此事，便灵机一动带着迟玉来“偶遇”顾云歌。
在嘉柔长公主看来，儿子贪恋的也就是她那张脸，瞧见顾云歌如此丑陋狼狈的样子，迟玉必然失望而归，那些心思自然也就消了。
嘉柔长公主算盘打的好好的，眼前顾云歌的形象也一如她所想，平日里水嫩白皙的面颊高高肿着，怎一个狼狈了得。
可她没想到迟玉的反应这么大，不是看见容颜破败后的失望，而是怒火。
瞧着顾云歌不说话，迟玉急切的往前走一步：“你说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将你打成这样，小爷要他的命！”
“小公子！”
“阿玉！”
两声呵斥声，同时从吴嬷嬷和嘉柔长公主口中发出。
迟玉不解的回头看见，就瞧见自己娘亲急切的说道：“你胡说什么！快些认错！”
“认错？我何错之有，我要——”
“小公子。”吴嬷嬷打断他，眉头皱的紧紧的，“下令掌嘴东陵郡主的人，是太后。”
太后！
迟玉惊在原地。
“太后？”迟玉喃喃道，“怎么可能，外祖母那么慈祥和蔼，怎么可能打她？”
顾云歌没想到迟玉会用“和蔼”“慈祥”这两个词语去形容太后，若不是脸上太疼，都差点儿笑出声来。
嘉柔长公主面上是少有的急切之色：“你莫说这些，还不赶紧认错，等下当面去与母后请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