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此刻也膝行着过来,抱着她的双腿大哭:“老夫人,您救救老奴,救救老奴吧!”
此刻的她发髻散乱,神色苍白惊骇,兴许是知道老夫人是唯一能救她的人,此刻死死抱着老夫人的大腿不放。
“老奴当时不知道陛下的口谕,那话也是三爷诱着我说的啊。”李嬷嬷涕泪横流。
老夫人闻言,更是一口血往头上涌。
是的,一定是老三那个畜生。
他们父女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顾云歌回来后在自己跟前杵了那么久,却对事实只字不提。
老三知道陛下的封赏,便故意诱导李嬷嬷说出那话,借着传旨太监的手杀人。
老夫人一脚揣在了李嬷嬷的心口上,从牙缝中磨出话来:“我救你?你说出那等蠢话,谁能救你!”
李嬷嬷闻言便知道自己被放弃了,顿时失去所有力气,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老夫人撇过头去不看她,声音冷酷道:“去,将她拖出去打死!”
周围的下人噤若寒蝉,直到老夫人又催了一遍,才将已经木然的李嬷嬷拉了出去。
顾云歌得到消息的时候,李嬷嬷已经被打死扔乱葬岗了。
不止是她,连带着李嬷嬷的近亲,都被老夫人重罚,在侯府里做着最下等的活。
而李嬷嬷的儿子更是在几日后“意外”落水,等救上来就没气了。
“真是够狠的。”紫苏正在给顾云歌梳头,闻言感叹了一句,“她也下得去手!”
哪能这么巧,偏是这时候落了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老夫人在铲除后患呢。
顾云歌把玩着手里的簪子,随意道:“这才是我那祖母做的出的事,但凡是对她有威胁的,必会斩草除根,将那威胁清得干干净净才算数。”
哪怕对方是伺候了她几十年的左膀右臂,也落不了一个好下场。
紫苏也有些个唏嘘。
等着顾云歌头发梳好了,换了个衣服便打算出门,刚到院子门口便被人喊住:“站住!”
顾云歌回头看去,就瞧见顾三爷正板着脸缓步走来:“这是准备去哪儿?”
“出府。”顾云歌低声道。
她这么干脆的回答,让顾三爷眉毛一竖:“不许!”
这丫头定是偷偷溜出去去见祁凤煊!
原来他也知道顾云歌有偷跑出去的习惯,只是他也知道那都是林氏默许的,便睁一只眼闭只一眼。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这女儿都不知道偷着去见祁家小子多少次了!
顾云歌一听就急了:“怎么不许,爹你不讲理!”
顾三爷瞪她,顾云歌也不甘示弱看回去。
看着看着,顾云歌的气势就软了下来,嘟囔着道:“我就去一会儿,用晚膳前准回来。”
顾三爷抬头瞅了眼此时正午的太阳,心里火更大。
顾云歌实在看不过了,一跺脚道:“爹,这次要不是他来的及时,我都已经死了,于情于理看上一眼也错啦?”
顾三爷瞧她都开始胡搅蛮缠了,气得哼了一声:“罢了,这次我便破例一次,你去瞅一眼就老老实实的回来,今后就在家里与你姐姐学学女工,少再往外面跑!”
顾云歌听到自己被同意出去了,立刻眉眼弯弯的应了一声,转身像是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女大不中留啊……”顾三爷气了半晌,最后惆怅的说出这几个字。
……
顾云歌本是打算直接去找祁凤煊的,只是有了顾三爷那番话,她忽然意识到今后出来并不容易了。
若说原来老夫人和三房还维持着面子上的和平,今次李嬷嬷被打死,老夫人定会把账算在三房头上,日后必然紧盯着三房。
那守门的虽然是林氏的人,但这毕竟是明阳侯府,还是会受制于老夫人,再加上爹爹知道了她与祁凤煊的事,也阻着她出门,以后这侯府是越发的难出。
既如此,不如今日将事情全部办掉。
顾云歌这般想着,便去了乔筝院子,两人寒暄了一会子,便又提及了叶疏寒的事。
“可以,那你寻个合适的机会,我替他看看。”乔筝喝了口茶水,“不过有些话你要提前与他说好,莫要让他抱太多希望,到时候落差太大,反而不利身体。”
“好。”顾云歌应了下来,转头又苦恼道,“只是我以后出门都不容易,约什么时候呢?”
这次在赵庄发生的事情,乔筝也有听说。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眼下太过出名,对顾云歌来说的确不是好事。
想了片刻,乔筝建议道:“过上几日就是盂兰盆节,到时你应该可以出来的吧?若是瑾王方便,就约在那一日吧。”
盂兰盆节便是中元节,大齐有放河灯、赶夜市的习俗,顾云歌当天应是可以出来的。
顾云歌寻思了一番,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时机,便一点头道:“好,那我回去后就着人去与瑾王商量,要是他同意,我们就定在那天,彼时我让半夏出来给你送信。”
乔筝点头。
顾云歌时间紧迫,说完这些就打算走了,乔筝却将她喊住,欲言又止。
顾云歌倒是有些好奇:“怎的?这般犹豫,可不像你。”
“你方才说,你中秋节那日获准进宫……”乔筝迟疑了下,抿了抿唇,“若是可以,你能否带我一起进去?”
这话的确让顾云歌惊讶了下。
乔筝这等江湖中人,为何忽然对皇宫有了兴趣?
“我师傅在世的时候不喜应酬,所以神医谷名声虽大,跟朝廷的关系却很僵。”乔筝解释道,“那几个师兄都是善于钻营之人,现在神医谷落在他们手中,定是上赶着要献媚与朝廷,若我猜的没错,他们在中秋时应该会来京城,我想亲自见上一见。”
当然,是敌明我暗的那种。
顾云歌想了想道:“你扮成我的丫鬟一起进去,以你的易容术不被人发现自是容易,不过若真见到你师兄,你打算如何?”
她打算如何?
乔筝的眼底第一次出现迷惘。
她不知道。
冲上去质问他们为何违背师傅的意愿?
找机会杀了他们?
好像都不是。
这半年的时间,她在这小院子里养伤,隔离的外面江湖的纷扰,时间一久,她心中却越发的空。
今次她只是想看上一眼,提醒自己莫要忘了这段过往,提醒自己,她还是神医谷的乔筝。
看着乔筝的神色,顾云歌多少也猜到她的心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不明白就先别想了,兴许见完之后,你心里会舒服些。”
乔筝的心情,顾云歌多少是理解的。
曾经她作为鬼魂飘荡在顾云思身边,分明仇人就在眼前,可就是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几乎逼疯了她。
乔筝现在也有这样的问题吧,分明知道仇人是谁,在哪里,可就是夺不回自己的一切。
这些,也只有靠自己才能想通了。
……
顾云歌离开乔筝这里,租了辆车去净明院子里,开门的还是小和尚无念,一打开门还是那副大嗓门:“师傅师傅,那个女施主她又来了!”
顾云歌听得一乐。
这次净明对她的态度却慎重的多,立刻从屋里出来,请她坐在了院子喝茶,言语间再无以前的那种避而不急。
顾云歌哪知道,通过这次事,净明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早在顾云歌身上看见了凤命的残影,却因着那命格太过模糊,而且顾云思也有同样的命格,不愿参与她们的斗争。
但顾云歌一语成箴,简简单单出了个主意,就抵得上他前半生的苦心经营。
经过这件事,净明越发的觉得顾云歌才是那天运之人,便下定决定跟随于她。
顾云歌也不啰嗦,直入主题道:“赵庄事情后,你这边如何了?”
“幸得六小姐的妙计,之前听了那传言的人这几日纷纷来找我,言语间虔诚得很,甚至有人重金求我一挂。”净明语气平和。
顾云歌见他没有因为这个不属于自己的荣耀而飘飘然,倒是对净明高看一眼:“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净明很恭谦的说道:“全听六小姐安排。”
他混迹江湖半辈子,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跟着六小姐了,便没必要贪恋眼前的这些虚名,只要一路跟着她,将来还愁没有高位?
莫说是他,便是连无念都能跟着鸡犬升天了!
“此事不是你算卦算来,眼下众人虽然都捧着你,更多的却是看中了你卜卦的能力。”顾云歌顿了下,“你现在出面给他们算卦,准不准先两说,这般自降身价便没有了世外高人的意境,免不得又被人看轻了。”
人性本贱,尤其是这种玄学之事,就是喜欢那端着架子的。
要是净明这下好端端的出去给他们算卦,走下了神坛,反而让那些人得来的太容易,久而久之便失去了敬畏之心。
但净明要是一直吊着他们,若即若离的,这些人才会觉得他是有大本事的世外高人,只会将他越捧越高。
净明也是聪明人,寻思了片刻就明白了顾云歌的额意思,眼睛一亮:“多谢六小姐提点,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