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祁家覆灭时,祁婉音等女眷按理应充入官妓,但她宁死不从,在家人被杀的当天自尽了。
一个妙龄少女落得那样的结局,着实有些个可悲。
顾云歌这样想着,便有些出神,白楚楚喊了她两声都没有听见,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顾六姑娘!”白楚楚加重了声音,语气不善道,“我与你说话呢,你理都不理会的吗!”
她这么一发脾气,在场众人便也偷偷打量起来,心道这顾家六小姐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宁阳郡王府的姑娘,今儿从一开始就不给她颜面,眼下竟当众发了火。
白楚楚这般大声,顾云歌被打断思绪,回过神来声音淡淡道:“我方才在想事情,没有听见你说什么,劳烦白姑娘再说一遍。”说着顿了一下,“若是你不愿说就算了。”
她一开始还觉得欠了白家兄妹,毕竟因为自己的莽撞,连累了白子煦的名声。
但白楚楚三番五次挑战她的耐心,顾云歌也没必要给她面子。
“你……”白楚楚本想反驳,又怕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度,心中气闷的很,忍了又忍才道,“我方才说,今日我们惩罚加倍,等下若是有人才艺不济,是要喝六杯酒的!”
白楚楚本意是让顾云歌知难而退,最好自己知趣的离开,哪知顾云歌听完后只是“哦”了一声,再无多余言语。
罢了,愿意坐就坐着吧,等下有的她哭!
祁凤煊眉头皱了下,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再没往白楚楚的方向看上一眼。
白楚楚并不知道这个,她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说道:“那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规矩,我们便开始吧。”
说着转过身,拿起一个小鼓开始敲,鼓声响起的那一刻,绢花便在众位小姐的手中快速传递着。
玩这游戏有个很奇妙的心思,虽然在座的几人没有谁怕表演才艺,但绢花在自己手中总觉得烫手,拿到后飞快的传给下一个人,生怕停在自己这里。
待到第一次鼓声停下,绢花停在了大理寺少卿之女王姑娘的手中。
“王姐姐收到了花啊。”白楚楚回头一笑,“姐姐一手琴曲在京城都是极为有名的,不若今儿借着此次机会,才让我们饱一饱耳福,可好?”
王姑娘的琴艺的确出众,白楚楚这般说也不算是为难她,王家姑娘松了口气的笑了笑:“好,那我便献丑了。”
说着就命人拿出琴来抚了一曲,果然指法不俗,众人也很给面子赞了几声。
接下来绢花继续传,再次停下的时候,又停在了李家姑娘那里,她在众人之中才得不算出众,好在出题的王姑娘也没有为难她,为众人凑了一曲琵琶也算完事。
如此一圈下来,没多久就轮到了顾云思那里。
“顾姐姐第一次来,这道题由我来出,必是要为难你一下。”白楚楚甜甜一笑道,“眼下已是夏日,但我要偏姐姐咏梅一首,可好?”
这题算不得简单也算不得难。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喜爱梅花之人数不胜数,留下有关梅花的诗句也是极多的,白楚楚话里又存了漏洞,没说要顾云思自己创作,要是顾云思愿意,完全可以念上一首古人的。
但若顾云思自己愿意,现场作诗一首,也正好能凸显出个人才华。
这问题出的可进可退,显然是个顾云思留了余地。
顾云思沉吟了许久,似是在想什么,思考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白楚楚都觉得她是想不出来了,正要找个台阶给她下,便听顾云思缓缓念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她念的声音很慢,这首诗句的每一个字儿都被众人慢慢品味,在场众人听完,心中很是震撼,对她投来惊讶的目光。
这诗莫说是在南山诗社,便是细数从古至今的咏梅诗,也算得上极好的了。
顾云思瞧着年纪不过十三岁,竟然有如此大才!
南山诗社的女子多数心高气傲,本来看着她是个庶出不爱搭理,没想到却是个如此有才学的,一时间众人对她改观不少,还有几个坐在边上的贵女上前请教起诗句来。
而白子煦更是目光灼热的看向顾云思,面上的痴迷几乎要透过双眸露了出来。
而白楚楚也是极为开心的,欢喜的说道:“顾姐姐果然是有大才的,早知道就应该让你直接入了诗社的!”
这南山诗社虽然是些个闺阁女子聚会玩闹的,但其意义也不一般。
有才学,有家世,这两者缺一不可,许多人戏称说南山诗社是大齐未出阁女子之典范,旁人想进也不是随便进的。
顾云思一个庶庶的身份,要进南山诗社谈何容易,可今日在众人面前这一显露,却让人震惊于她的才华。
顾云思面上羞涩一笑:“白妹妹谬赞了,在座诸位都比我才学高超,是我献丑了。”
做出如此惊艳的诗句又被倨傲,这态度让周围的贵女更是喜欢,当即有不少人内心认可了她,也考虑起白楚楚所说的让顾云思入南山诗社的意见。
顾云思表面上不在意,心中却是一震雀跃。
她想了许久,眼下明阳侯府的三房颇乱,想要让林氏收她为嫡女,从而入四皇子府的想法已不现实,不如另辟蹊径,自己为自己加筹码。
南山诗社是大齐贵女云集的地方,要是能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也算是有了另外的底气。
至于在这里脱颖而出也是极为简单的,她心中那么多首千古名句,还怕唬不住这些闺阁女子?
顾云思唇角的笑容渐深,就在白楚楚想要开口正式邀请她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按照咱们南山诗社的规矩,要是有想要新入的成员,需得经过社长的同意,眼下她人正在荆州,顾四姑娘想要入诗社,还是要等她回来再说吧。”
南山诗社的社长名为左沁,乃是当朝次辅的嫡亲孙女,她才名在外,身份也正合适,便被推为诗社的社长。
不过她去年年末的时候跟着母亲回到荆州探望外祖一家,着许多月都没有回来。
白楚楚闻言,对那女子皱起眉头道:“武姐姐,顾家姐姐的才学大家都看在眼里,通融一次不行么?就算是社长回来,以顾姐姐的才学,也定然会让她入社的!”
这武灵儿的身份不差,但是平日为人冷淡,白楚楚没想到她会反驳自己。
武灵儿不为所动:“才学是才学,规矩是规矩,我们谁也不是社长,不能替她做决定,便是顾四姑娘有经天纬地之才,该走的流程也少不得。”
顾云思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那个少女穿着一身素衣,面容有些清淡,说话间也显得有些冷漠,不由一噎,随即便和善的笑道:“楚楚也就是与我说着玩的,我才疏学浅,未敢有此一想,楚楚也是开玩笑的,武姑娘不必当真。”
说着便给白楚楚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
武灵儿这么一说,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让顾云思入会的话来,默契的岔开话题,继续游戏。
倒是白楚楚心里很不开心。
社长不在的这段时间,因着她平日人缘较好,众人的聚会便由她来做主,平日里哪家的姑娘都会卖她几分面子。
今儿本想顺势让顾云思进来诗社,也算是将她的身份抬一抬,将来哥哥娶她的时候阻力不会那么大,可这武灵儿不知道抽什么疯,竟然当众不给颜面!
白楚楚生着闷气又不好发作,眼角瞥见顾云歌的时候忽然顿了下,心里算了下众人传花的速度,转过身没敲几下鼓就停了手,转头一看,那绢花果然是在顾云歌的手里。
“顾姑娘,到你了。”白楚楚面上一笑,可眼底却无笑意。
顾云歌与她的关系不好,也知道这白楚楚早就被宠坏了,瞧见这样子,便知道她是要蓄积报复的,心中先警惕两分:“白姑娘请出题。”
白楚楚看着顾云歌就气不打一处来,多日的积怨涌上,当即毫不客气道:“方才顾姐姐咏梅,顾姑娘和顾姐姐既然是姐妹,想必也都是腹有诗书之人,不若你便咏菊一首,要求与顾姐姐所做的咏梅诗一样好就行,如何?”
白楚楚这要求有些无理取闹了。
顾云思的咏梅诗众人看在眼里,心中也是相当肯定的,那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极为惊艳,眼下要求顾云歌说出同等水平的诗,简直是强人所难。
白楚楚看着默不作声的顾云歌,有些得意道:“你要是作不出来,便要按照规矩将这水酒喝下去,不得耍赖。”
她说完话,下人就端来六杯满满的水酒,那杯子比她们平日玩闹所饮的杯子要大了一倍。
武灵儿最先看不下去,直接开口道:“顾四姑娘那首诗我们都甘拜下风,但也从没有听说,让人作诗的水准是要依着之前那人作诗的水平来,若是如此,今儿这游戏便玩不下去了,谁都没有顾四姑娘的诗作的好,我们直接认输便是。”
她性格很直,向来是有一说一,眼下觉得白楚楚过分,就一点儿都不客气。
“旁人就算了,只是顾家姐姐都有如此才华,身为她嫡妹的顾姑娘又怎么差了?同是姐妹,受着一样的教养,但就是天生差人一筹?”白楚楚直直的看向顾云歌,“顾姑娘,你要是承认不如顾姐姐,我便不为难你了,那水酒也不用喝了。”
此言一出,众人是彻底明白了。
这白楚楚对顾云歌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厌恶啊!
可是今日顾云思的诗做的那么高明,顾云歌定是超越无望了,难道真要她当众承认不如自己的庶姐?
或者是逼着自己喝下六杯那许多的酒?
无论哪个选择都不好受啊。
一时间众人的时间都集中在顾云歌身上,连顾云思也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