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事我不同意!”何馆主大声道,“小女生前遭此大祸,不让她及时入土为安,我这做父亲的心中已是有愧,若是这青天白日的将她呈于众人之前,小女便是在地下也不会心安啊!”
他这般说也在顾云歌预料之中,当下反驳道:“何馆主此言差矣,只有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何姑娘才能瞑目九泉,刑部尚书高大人在这里,定会还您一个公道的。”
高大人被如此抬举,心中自是开心的,也认同的点了点头:“不错,本官既受着朝廷的俸禄,理应调查个水落石出,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何馆主闻言,这下是真的慌了。
他之前并不知道顾云枫是明阳侯府的公子,但也猜出必是富贵之家,后来一个来武馆的客人隐约透漏出顾云枫出身不凡,何馆主便水顺推舟,想着让女儿嫁给顾云枫。
哪知道何小青的几次示好顾云枫都未曾在意,何馆主见状又生一计,使人偷走了顾云枫整日带着的荷包,想要找机会讹上一次。
昨日计划的好好的,他将顾云枫兄弟俩灌醉,又让何小青和顾云枫躺在一起,就等合适的时候去“捉奸”,再污蔑顾云枫强迫自己女儿,这般必是能要个名分。
哪成想他带人在院子外等了一会儿,回到屋子后才发现顾云枫不见了,和女儿被人侮辱后掐死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一时乱了手脚,让人去找那个知道“顾枫”身份的客人,可来人禀告说,那客人不告而别了,只是在屋中的桌子上,写了“明阳侯府顾云枫”几个字。
何馆主再傻也知道这是被人算计了。
若不是这突然出现的人告诉他顾云枫出身非凡,他也不会一门心思得让女儿做这事,今儿前脚弄晕了顾家兄弟,后脚自己女儿便遇害了,比起离开的顾云枫,那客人才更可疑。
事已至此,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不想管,也不能白失了一个女儿,找不到那人,这顾云枫总归是跑不掉。
他忽然想起前不久偷来的那个荷包,不正好可以栽赃顾云枫?
只要将这事儿讹到明阳侯府头上,为了封口,明阳侯府必是要给他不少的好处。
本来计划实行的好好的,哪成想忽然跑出来一个小丫头,还扯那什么黄芪白术,这荷包何小青死的时候压根就没握在手中,又怎可能染上味道?
“不成!”他情急之下一把挡在棺材前,“你们这是打算官官相护,不去押那凶手,竟然还要对我女儿动手,我不答应!”
说着便喊着武馆众人准备回去,连状都不告了。
高大人就这么落一个“官官相护”的名声,气的吹胡子瞪眼,但也不好对苦主发难,只得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顾云歌哪能让他这么轻易的走,上前一步挡住去路,反问道:“听着要找仵作来就这么急着走,难道你是心虚?”
“你这小女娃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们仗势欺人,我讨不得公道,连让清净都要不得?”
顾云歌也回嘴道:“你若真不心虚,就让仵作来看看,也好消了我明阳侯府杀人的谣言。”她说着往高大人的方向看了眼,“说不准是你自己杀了人,却想赖在我明阳侯府的头上呢!”
她这话说得甚是诛心,但仔细听去,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围观众人心中也有些个奇怪,按理说何家人是苦主,他们理应积极配合刑部才对,眼下双方怎么反了过来,成了明阳侯府一个劲儿的要求验尸,而何馆主言语不详?
高大人也正了脸色:“此言有理,虽是你告的明阳侯府,但何姑娘死因不明,你若一味拒绝,反而有污蔑之嫌。”
武馆众人听了,也纷纷要求开棺验尸。
他们都也不知道这其中的转折,还以为人真是顾云枫杀的,此事便催着何馆主答应。
这般骑虎难下,何馆主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仵作来的是极快的,为了以示公正,还请了民间一个颇有名望的郎中,两人一同走到棺木前,小心翼翼的凑近何小青的手闻了闻,又商量了下,对高大人道:“大人,这死者的手上并无药材味道。”
两人这么一说,四周议论纷纷。
何馆主心中一沉,大声道:“这也说明不得什么,我们进去时小青刚死,这荷包我们立刻就拽了下来,兴许是时间太短,没有药材的味道。”
他这话也不无道理,药材的味道是否一定会透过荷包沾染到皮肤上,本来就是无法确定之事,若是以此做评判,未免有些武断。
看来就算确定了何小青手中没有药材味,也无法证明顾云枫一定没有杀人。
顾榑晟眼见如此,心道此事今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要没有盖棺定论顾云枫是凶手,就尚有转机。
自古民不与官斗,这何家人也就是仗着今日闹大了,逼得明阳侯府不得不给几分颜面,要是今日一过,他们还有什么法子与明阳侯府抗衡?
于是沉声开口道:“既如此,也不能说我顾家一定杀了人,人死为大,既然何馆主打定主意要带何姑娘的棺木回去,我们也不阻拦了。”
听他这般说,顾云歌的头瞬间大了一圈儿。
她这大伯是蠢么?
今日要是不将事情说清了,就算不能给顾云枫定罪,她二哥也会背着这“杀人凶手”的名号过一生,旁人才不管你是不是冤枉。
可顾榑晟身份贵重,他说出口的话基本能代表明阳侯府的意思,她一个做侄女的哪能大庭广众反驳自己伯父的言论。
这般想着,便使劲儿给她爹使眼色。
顾三爷也看见了,但也没急着阻止,心中还是犹豫了下。
女儿的意思他懂,就是阻止何家人带走何小青,可她真的有把握能让真相水落石出?
要是不能彻底证明顾云枫的清白,让何家人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顾三爷思考了多久,顾云歌的心就悬了多久。
好在她爹终究没让她失望,沉吟了片刻道:“大哥,今日何馆主说我明阳侯府杀人,还闹得这般大,若是不能让还以真相,恐难服众,还是先不急着让他们回吧。”
听到这庶弟当众质疑自己,顾榑晟脸上怒火一闪而过。
顾云歌哪能让他再开口,赶忙对何馆主说道:“不可能,那荷包里的药材是我前段时间刚换的,放在身边稍微久一点都会染上味道,何姑娘手中没有,一定说明她没有碰过这荷包!”
顾云歌说得斩钉截铁。
何馆主从刚才开始心里压力就极大,且不是明阳侯府和刑部的人,连武馆和围观众人都渐渐对他产生怀疑。
何馆主忽然后悔今日来此,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他此刻只想全身而退,压根不想找明阳侯府再要什么好处。
听顾云歌这般说,他有些恼羞成怒的道:“你胡扯,什么‘放在身边稍微久一点都会染上味道’,这荷包我带在身边数日,我自己身上都没劳什子药材味,我女儿握那一会儿又怎么会有!”
他一通吼完,却看见顾云歌笑了。
“‘这荷包我带在身边数日’?”顾云歌挑了挑眉毛,缓缓道,“何馆主,你女儿昨日才死的,请问你将这荷包带在身边几日了呢?”
顾云歌此话一出,四周哗然!
围观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难以置信的看向何馆主,只是眼中没有了方才的同情,满是怀疑。
而顾三爷嘴角一扬,差点笑出声来。
是了,他就知道歌儿这丫头既然开口,就一定有把握!
于众人成对比的,何馆主的脸色瞬间苍白,神色明显慌乱,却还是想将这话圆过来:“我……我一时口误,这荷包是我昨儿才带在身边的,不是数日……”
顾云歌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轻轻掀过,反问道:“哦?那你就让仵作和郎中来你身上闻一闻,若是药材的味道淡,就说明你放在身边才两天,若是药材的味道浓郁,就说明真的跟了你数日,你可敢试试?”
何馆主根本不敢说话,额头上豆大的汗水落了下来,嘴唇哆哆嗦嗦的,手中却将那荷包握的死紧。
周围之人还有什么不明白,一时间议论纷纷。
“天啊,这人不会真的是在说谎吧,这荷包不是他从他女儿那儿拿的,而是一直在他手里?”
“可是明阳侯府公子的荷包,怎么会被他拿到?”
“嗨,说不定这人早就猜到顾公子的身份,不知什么时候偷了荷包,就想讹诈上一次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旁边说着,何馆主的脸不见一点血色。
终于,有武夫忍不住问道:“馆主,你倒是说话啊,这事……的确是顾云枫做的吧?”
何馆主最终撑不过去,脸色灰白的摇了摇头。
“不是……”他声音有些个苦涩,“我不知道是不是他。”
他其实也不知道杀害女儿的凶手,只是想顺水推舟的讹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