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瑾去到苏华蚀那边时,一众太医正跪在他的脚边大气都不敢出。
虽说苏华蚀做了这梁朔君王之后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可是就先前他在战场杀敌那说一不二的威名,众人心中还是有所耳闻的,当下不禁皆是颤颤巍巍,没人敢第一个出头。
原先正在被苏华蚀审问的一个太医听到动静之后悄悄抬起了头,看到风瑾之后像是看到前来帮忙解围的救星了一般,长长舒了口气,看的苏华蚀更是有些怀疑地眯起了眼。
“拜见皇上。”风瑾借着给苏华蚀行礼的空当使了个眼色,苏华蚀故作不悦的抬眸看了眼风瑾,随即颇有些不耐的对跪在一旁的众人冷声道:“如此没用,朕就不该养你们!”说完状似疲惫的扶额,又装模作样的咳嗽几声,挥手继续道:“都下去吧,朕看着你们心烦。”
众人见此情形,慌慌张张的起身,明显是如释重负的模样,急忙谢恩之后纷纷退下了。
苏华蚀脸上的不耐烦这才褪了去,风瑾见到他比之前好看许多的脸色,长舒一口气,心中的顾虑消退了几分。
因为很明显的,苏华蚀这段时间没有喝那碗多余的药之后,病情没了加重的趋势,反而有了好转的迹象。
可是,这厢她放下心来,可是一想到风瑜告诉她的那奸细身份,她又犹豫了。因为那人,是风天灼的亲信。准确的说,是一位风天灼交好的太医,也是由他提拔起来的远方亲戚。
“怎么了?”苏华蚀不清楚风瑾心中烦闷之事,便将她唤来自己的身边,问道。
“没什么……”风瑾沉默片刻之后,还是没勇气说出来,眸中的犹豫不定却被苏华蚀看的清清楚楚。
见她没有要主动说清楚来意的样子,苏华蚀干脆也就不再问下去,只是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
风瑾被他盯得不自在,半晌后终于叹了口气,糯糯开口:“那件事……的确是太医院的人动的手脚。”
“然后呢?”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的苏华蚀淡淡问着。
“只是,是徐太医。”她面上故作淡然,心中却是有些慌乱的。就这样轻轻松松说出下毒之人的名字,苏华蚀心中该是怀疑的吧?
她都已经在等着苏华蚀说:怎么你刚一接手,徐太医就被你逮到了。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
虽然想是这样想的,但是她的心中还是抱有一丝庆幸。然而,没有想到她与他这般心灵相通,她想的什么,他便果真说出了什么。
只是,他的说法还是稍稍有些不同的。
他说:“这么轻易就被皇后逮到,怕是有人故意用他来掩人耳目的吧?”
风瑾一愣,心说苏华蚀为什么不怀疑此事与风天灼有关,反而想到掩人耳目上去?但是心中还是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那你觉得,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害你?”风瑾问出疑惑。
苏华蚀笑笑:“想要害朕的人太多,但是徐太医倒是挺出乎朕的意料。他的口碑向来是老实本分的,虽说有些演出来的嫌疑,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没有足够的理由和胆子来谋害朕。”
风瑾撇撇嘴:“有没有那个胆量,那可不一定。”
“若说让朕相信他真的有这个想法,倒不如说他是故意被人派来吸引朕的注意力,亦或是他干脆是被人指使。无论何种说法,真正的贼人都另有其人。”苏华蚀见她满脸不相信的样子,顿了顿之后又接着道。
听他这样说完,风瑾心中还有一瞬间的赞同,觉得他说的似乎句句在理。但是全部听完之后再转念一想,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紧绷了起来。
老实本分……受人指使,要说徐太医此人要是受了谁的指使,第一个该怀疑的,可不就是风天灼吗?
看到了她瞬间变化的凝重表情,苏华蚀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道:“你怎么就不想想,也许是有人故意指使了徐太医,将嫌疑引到了风将军身上呢?”
风瑾抬眸:“这么说,你是信任风家的?”
苏华蚀扭头:“不信。”
“嘁”了一声,风瑾起身便要走,却突然感觉身后有股力道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之前就因为生病一直没有完全恢复的风瑾,本就身体虚弱,如今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猛地向后拽去。于是,她一个重心不稳,便控制不住的向后摔去,摔进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
依旧是先前的窗前,只是上次她是坐在他身边,看着暖洋洋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现在,可倒是看的真切了。
她不自然的垂下头,慌忙站起身:“还,还有什么事情吗?”
苏华蚀摇摇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身体还没好,回去好好休息,这件事情不要再管了。”
没有在意他说的是什么,风瑾胡乱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便出去了。
夜里依旧凉,寒冷的时候总是容易做噩梦的。苏华蚀“嘘”了一声,随即便让闻声过来的宫女和下人都出去了,只是目光深沉复杂的站在软榻前,看着侧身朝外的女子,心中狠狠揪住。
他问过风华宫里风瑾的贴身宫女,得知她先前睡着后就经常会事这般模样。他疑惑中又带着些许心疼,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心事,能让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女孩在睡梦中哭的这样伤心?
终是翻身躺在了她的身边,他轻轻将她护在怀中,试图给睡梦中的她一点点温暖和安慰。
“你的心中,究竟藏了什么不能说给朕听的秘密?”轻柔的用指尖拂去她眼角流出的泪水,他忍不住喃喃。
“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没办法保护你们……”怀中的人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疑惑,突然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迷迷糊糊诉说着什么。
苏华蚀没有听清她话中的内容,只得凑近了些,试图弄清楚哪怕一星半点,那些与她伤心有关的事情。
怀中的人不安的动了动,随即吐露出了一个他做梦都不会联想到的名字。她在梦中,话说的轻柔甚至有些有气无力,可是偏偏那个名字,她叫的咬牙切齿。她满怀怨恨的说:“沈轻舟……我不该信你的,不该信你的……”
沈轻舟……这个名字他何其熟悉?
轻轻安抚着她的手猛地顿住,原先仅存的一星半点的睡意荡然无存,似乎是被耳边这个名字震惊的清醒过来。
口口声声从没出过梁朔,却偏偏识得天澜靖国候沈轻舟。
沈轻舟来到梁朔的时候风瑾不过只见了一次,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在宫中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唯一的交集估计就是有关柳云罗簪子的那件事情了。
心底猛然闪过一丝不安。苏华蚀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反反复复警告着自己绝对不可能。
他查过,他曾经在天澜遇见的那个女孩嫁给了沈轻舟做了正房夫人,曾经随着沈轻舟来过梁朔一次,虽然他并没有见到过。后来沈轻舟带了柳云罗,声称那个叫柳青芜的女子因病故去,这才让先前悉心照料他的的侧房做了正室。
而听风瑾梦中哭的如此伤心,定然是与沈轻舟此人有着不浅的渊源。莫不是……
苏华蚀心中猛然惊慌起来,却是紧紧盯着怀中稍稍安分些的女子,始终不敢再往下想。
巧合,这一切,一定都是巧合罢了。
悄悄起身,他一个人回到寝宫。一整夜都睡不安稳,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思量这突如其来的猜疑。
索性不再去想,第二日他醒来之后,直接便刻意的将诸多怀疑抛之脑后了。
风瑾醒来之后,听闻宫里出了件大事。虽然她丝毫不在意,但是下毒之人没有彻查出来,这事毕竟是最近以来宫中最具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了。
苏华蚀要苏寻去天澜,美其名曰交流文化,培养深厚感情。
风瑾“哦”了一声,心说苏寻去哪关她什么事?谁知李大监后一句,直接让她差点跳了起来。
苏华蚀说,让她也去。
“什么?皇上为,为什么?”风瑾不可置信的问出声。
李大监面上是一副无奈的模样,回答道:“这是皇上的旨意,至于为什么,皇上也没有说呀!”
让自己的皇后去天澜,还跟苏寻一起?她表示自己根本不能理解苏华蚀的用意。更何况,天澜对她来说代表着什么?过去、耻辱、失去,还有痛苦。她如今的模样,又怎么能够指着沈轻舟和柳云罗的鼻子,让他们付出代价?陆昭凝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沈轻舟还有太多把柄她没有抓到,让她回去天澜,她又能做些什么?
气势汹汹的找到苏华蚀,她斩钉截铁的开口:“我不会去的。”
苏华蚀双目微红,手上正在写着什么的笔突然“啪”的一下被他摔到了桌上,他低吼一声:“大胆!皇后是要抗旨不尊不成?”
风瑾有些红了眼眶,非但没有被他的反应所吓到,反而开口质问:“那皇上可否解释一下,让一国的皇后随二殿下出访邻国,是什么说法?”